晴儿正坐在兰姐身边看着兰姐发呆,娘在厨房里做饭,爹不在,估计是出去下楼过烟瘾去了。
看着兰姐的样子,我一愣,随即隐隐约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事情爆发了,那预料中的暴风雨来临了,只是,这暴风雨怎么会来的这么突然,又这么血腥,让我有点意外。
我坐在晴儿和兰姐对面,看着兰姐,说:“兰姐,发生什么了?”
兰姐的眼神怔怔的,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晴儿突然来了灵气,看着我说:“峰哥,来大风暴了,老三家里人知道兰姐和老三的事情了,老三的妈妈今天下午率领老三的姐姐和嫂子杀到学校里来了,找到系里去了,当着办公室那么多人的面,对兰姐又骂又挠又厮打,从系里一直追到家门口,兰姐无处可逃,就依仗熟悉地形,拐了几个弯,甩掉了穷追不舍的老三家人,撤退到这里来了幸亏兰姐腿脚麻利,跑得快,不然,这小脸蛋和皮肤以及头发会更狼狈”
晴儿的话与其在控诉老三家人,不如说在奚落兰姐,语言生动而又诙谐,带着几分讥讽。
兰姐对晴儿的话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在谴责晴儿缺乏同情心。
我用责怪的目光看了看晴儿,说:“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兰姐说:“老三回家摊牌了然后,这一切就开始发生了”
我说:“老三呢?”
兰姐还没说话,晴儿说:“老三回家就没能再回来,被家里的男人们武力扣押,软禁了”
我看着晴儿:“你怎么知道的?”
晴儿冲兰姐努了努嘴:“我刚从这位受害者这里知道的这位受害者呢,是据老三家人的只言片语综合起来推断出来的看来,他俩要是不分手,这老三就永远失去自由了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不知道老三同志对这话是咋理解的,不知道他对自由的向往到了什么程度”
兰姐瞪了晴儿一眼,晴儿冲兰姐一撅嘴:“瞪我干嘛,谁叫你当初不听我的话,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弄的遍体鳞伤,单位里沸沸扬扬,系里都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带着满脸伤痕去上班?”
我说:“晴儿,别这样说了,兰姐现在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安慰安慰她?”
晴儿说:“哎——我怎么安慰啊,这家伙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这就是她不听话的代价”
兰姐惨然一笑,说:“我绝不后悔,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只要老三不放弃,我付出再多,也无所谓,也值得!单位里沸沸扬扬怎么了,大不了,我也学你,辞职,多大个事!”
晴儿啧啧地说:“哟——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这回好了,人家婆媳娘几个守在你家门口,你连家都不能回来,这个姐弟恋啊,害人害己,我劝你啊,张兰小姐,赶紧撒手吧,还来得及!”
兰姐又瞪了晴儿一眼:“你少废话,我说了,只要老三不放弃,我绝对不后退!”
我说:“没和老三联系?”
晴儿说:“老三的大哥大被没收了,我一打,是老三的老爹接的电话,在电话里一个劲儿问我是谁,吓得我赶紧挂死了,老三这次回家摊牌啊,是全军覆没,败得一塌涂地哎——虽然我不赞同这俩搞姐弟恋这玩意儿,但是,我也不赞同老三家人的做法,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能动武呢,男的被关押,女的被追打怒骂,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太不像话了太野蛮粗暴了,我刚才还气不过,想让兰姐去报警呢,可是,兰姐死活不答应,我想了想,也确实是不大妥当,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怎么能动用国家机器呢,哎——张兰是好人啊,善人啊,被人家羞辱了打骂了,还护着人家,看来,她是怕以后关系弄僵了,不好见婆婆了看来,她是不死心哦,一直在忍让着人家”
兰姐没有做声,神色有些沮丧,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对谈兴正浓的晴儿说:“晴儿,好了,别说了,你带兰姐去整理下,弄弄伤口,家里不是还有紫药水吗,去吧,找几件你的衣服先换上”
晴儿说:“你进门的时候我正要带她去卧室整理创伤和仪容呢来吧,兰姐,跟我来,到卧室”
晴儿和兰姐进了卧室,我默然站在客厅里发了半天怔,为老三和兰姐的今后担忧,闹到这个程度,兰姐在单位里怎么做下去呢?老三又怎么回公司工作呢?老三的家人如此激烈程度的反对阻挠,他俩今后的路怎么走下去呢?
听到厨房里传来娘做饭的声音,我走进厨房:“娘,我回来了!”
娘见我进来,忙拾起围裙擦擦手,看看外面,关死厨房的门,小声对我说:“宝宝啊,这个小张是咋回事啊?一进门吓了我一跳,听她和晴晴说话,好像是这个小张和老三有点事事,这这小张好像比老三大不少吧,他们他们之间怎么出了这事呢?这样的事,不行啊,你赶紧给晴晴说说,让晴晴劝劝她,别中了邪啊,还有,你抽空也去说说老三,别走那条道啊,你以前不就差点走了邪路吗,幸亏回来了”
我低声冲娘吼起来:“娘,这事你别掺和,你就当什么都木听见,乱说什么呢!”
娘伸手打了我**一巴掌:“小祖宗,我叫你冲娘吼我哪里敢说呢,晴晴和小张在外面说话,我连厨房都没出去,没敢插言啊,也就是你来了,我给你说说”
我说:“没插言就对了,待会儿兰姐在咱家吃饭,你要继续保持沉默哦”
娘说:“嗯你放心,娘什么都不说,这老三的娘也真是的,怎么到人家单位里来闹腾呢,还把人家的脸挠成那样,娘再不懂礼,也知道这城里不是乡下,人都是要脸面的,是不能随便就撒泼的你想想,当初你和晴晴分手的时候,娘和爹不也没有去找那勾你魂的比你大12岁的女的闹吗?”
我想起了我那时因为和柳月好和晴儿分手遭受到的爹娘的压力,心里不由黯然,我想,要是老三和兰姐换成了我和柳月,我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能顶住所有的压力呢?
我看着娘,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说:“娘,我知道你和爹都是懂礼数的人,虽然我们是乡下人,但是,如果我当初要是真的走了现在老三的这条路,你们也做不出老三家里人的举动的,是不是?”
娘受到我的表扬,忙说:“那是,那是,咱家的人,怎么会那么胡来呢,就是你当初真的不回头,娘怎么说也不会去这么撕扯闹骂人家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问娘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娘的回答是不是在粉饰自己和爹的达礼,反正我和晴儿都快要生孩子了,反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娘回答起来自然可以很堂皇。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这时,娘又问我:“宝宝,娘来了这么久,怎么一直没有见柳月呢?”
我说:“哦她出差了还没回来”
娘说:“哦娘很想她呢,等她回来,你叫她来咱家吃顿饭,行不?娘做几样好吃的,给她吃!”
我说:“嗯好!”
娘又说:“你让她带着孩子来好不好,娘想看看她的孩子!”
我说:“好!”
娘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说:“哎——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肯当娘的干闺女,也许,是心里还在惦记她的亲娘吧,可怜的孩子不当就不当吧,娘也不为难她了,娘心里可是把她当自己闺女看的”
娘的话让我心里有些感动。
一会儿,晴儿和兰姐出来了,兰姐换了晴儿的衣服,去洗手间洗脸去了,晴儿进了厨房,说:“娘,兰姐今晚在我们家吃饭呢”
娘说:“好,好,娘已经做好饭了,等你爹回来咱就开饭!你爹出去溜达去了,说是溜达,肯定又不知道躲到哪里抽烟去了”
我说:“我出去喊爹回来吃饭去!”
晴儿说:“别,峰哥,我去吧,我去喊爹回来吃饭!”
说着,晴儿开门下楼去了。
我帮着娘往外端饭菜,很快摆好了。
一会,兰姐出来了,看着娘歉意地说:“婶子,给你添麻烦了”
娘笑着说:“哎——小张,看你这话说的,哪里有什么麻烦呢,来到家里就是自己家里人,来,坐下,尝尝婶子做的饭菜好吃不好吃!”
兰姐笑笑,没有坐到饭桌前,站在那里:“谢谢婶子,等叔叔来了一起再吃吧!”
娘又进了厨房,我和兰姐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我看着兰姐,安慰她说:“兰姐,这事你想开些,别太放在心上”
我只能这样安慰她,我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兰姐苦笑了一下:“我能想开的,我不恨老三的娘她们,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我和老三的事情,是超乎常人允许的范围的,是不伦之恋,不管她们今天当着同事的面怎么骂我羞辱我,怎么撕扯我打我,我都不恨她们,毕竟,她们是老三的亲人,为了老三,我不能还口,更不能还手”
我说:“或许,这仅仅是个开始”
兰姐抬头看着我,眼神显得很坚定:“这一点,刚才我想到了,反正我是铁了心,不管她们对我再怎么变本加厉,我都绝不后退,我甚至准备作出更大的牺牲,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老三能和我一样坚定坚强,只要两个人之间有爱,只要老三能坚定不移地终于我们的爱情,我可以放弃一切”
我看着兰姐,心里有些佩服她,说:“你能说出这些话,很不简单,不容易!”
兰姐说:“或许,这都是我的性格决定的,我和柳月的性格决定了我们处理这个事情的不同态度,我知道,要是换了柳月是我,她肯定是会和我不同的态度可是,我不会退缩,我必须要迎上去,坚强坚决面对”
我的面部肌肉**了一下,心里叹息了一声,说:“我和柳月,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都不再来了”
兰姐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们,不该再刺痛你!”
我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是祝福你和老三的,柳月也是晴儿呢,虽然一直怀着这种态度,但是,她心里其实也是希望你能幸福的,她对你,是没有坏意的,包括对老三,她只是对姐弟恋带有强烈的偏见”
兰姐说:“我知道,我不会责怪晴儿的,不管她怎么奚落我嘲讽我打击我,我都不生她的气,她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妹妹,还有,包括你和柳月,都是我和老三最好的朋友”
我说:“兰姐,其实,我想说,姐弟恋在这个社会里真的是很难容忍生存的,特别是在你成长和熟悉的圈子里老三的家人,一定是很恨你的,因为你和老三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
兰姐默然叹息,说:“江峰,你知道吗,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包括我、包括老三,包括老三的家人,我相信一定是爱比恨多一点,再深的伤口总会愈合,无论会留下多丑陋的疤;再疼的痛恨终会过去,无论曾经多痛彻心扉只要我和老三有勇气坚持,只要我和老三之间的爱是真的,情是真的,我是真的,他是真的既然拥有的都是对方的真实,那么我们俩就一定能抚平他人的伤口,就一定能忘记为爱所遭受的伤和痛,信心百倍地走未来的路”
我说:“那么,你相信你和老三一定会有未来一定会有结果的吗?”
兰姐没有立刻回答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喃喃地说:“我不敢去想很多,但是,我努力让自己充满信心和坚定,当然,如果,在我身边的最后真的不是他如果,经历了那么多坎坷波折后,最终还是要分开如果,故事到最后,是我们的身边都有了别的人如果,回忆、诺言和曾经相爱的决心都在现实面前变得渺小,不堪一击,那么,不管以后如何,不管结局如何,现在的我还是愿意执着的去爱,去坚持,我要和他一起等一起看着我们的最后,最后的最后”
我看着兰姐,觉得她真的很有个性。
兰姐又说:“命运的钟声已经敲响,我在等待命运对我的判决”
我明白兰姐这话指的是什么意思,说:“兰姐,我能帮你们什么吗?”
兰姐淡淡笑了下:“事情已经这样了,两个人之间的事,你能帮什么呢?不过,虽然这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好意,感谢你对我们道义上和精神上的支持,你起码让我觉得在巨大的黑暗里还有一丝光线”
我说:“要不,我去看看老三吧,看看到底那边是什么情况!”
兰姐低头想了想,说:“也好,你去看他,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了我现在很担心他,我知道,他一定挨揍了!”
我说:“挨揍是肯定的,没有任何悬念,不过,自己家人揍,也不会真伤了筋骨的,倒是他现在被家人看住了,是个问题!其实,我知道,兰姐,你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老三挨揍,而是最关注老三的态度,是不是?毕竟,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出选择,是很难很难的”
兰姐点点头:“嗯我知道,我理解,不管老三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恨他,也不会怪他毕竟,那边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和亲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不可勉强的当然,爱情和亲情并不是排斥的,即使是现在这种状况,我也不认为爱情和亲情二者不能相容,不认为得到爱情就一定会失去亲情”
兰姐似乎在为自己辩护,也在为老三开导,带有自我安慰的态势。
我说:“我明天就去老三的老家看老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你!”
兰姐说:“那就辛苦你了,这事,你别让晴儿知道,我不想让这个死丫头以后再多一个笑话我的话柄!”
兰姐这话,似乎又对未来带有隐隐的不确定,虽然她嘴上不会承认这一点。
我没有多说,点点头。
正说着,晴儿和爹回来了。
晴儿一进门就说:“爹,外面这么冷,您以后想抽烟就在阳台抽好了,别往外面跑了,冻感冒了咋办呢!”
爹笑笑:“呵呵爹木有出去专门抽烟啊,是在家里闷得慌,出去走走溜达溜达呢,木有事,不冷,不冷!”
晴儿似乎不想揭穿爹的掩饰,说:“那您以后出去,也要穿厚实点,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更冷,我看,你要是出去溜达,最好是白天阳光好的时候出去,别晚上出去了”
爹笑着说:“好,好,爹听你的!”
晴儿抿嘴笑了,说:“爹,您上座,咱们吃饭了!”
爹忙着招呼兰姐入座,大家一起就坐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和晴儿还有兰姐都不提那事,大家随意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爹和娘也似乎有了默契,除了招呼兰姐夹菜,别的无关的话不说。
吃过饭,兰姐要帮着娘收拾碗筷,娘坚决不让:“这哪儿成,你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干活的呢!”
晴儿站在旁边咧嘴笑:“兰姐,我娘把你当客人,你就老老实实坐着吧,我来帮娘收拾!”
娘也不让晴儿干:“晴晴,这点活,娘干起来不费力气,你和宝宝还有小张一起说说话去吧”
兰姐笑着:“晴儿,你婆婆真疼你啊!”兰姐说话的神态带着羡慕,我想兰姐这会是不是看到我娘和晴儿想起来下午羞辱谩骂她的准婆婆了呢?
晴儿这时笑着对娘说:“娘,张兰是我好朋友,自己人,她还要在咱们家里多住几天呢,你也别把她当客人待,当自己家人好了,平时她来我这里,我可是经常抓她干活的,嘻嘻”
晴儿这么一说,我和兰姐都微微一怔,看着晴儿。
娘加你了厨房,晴儿拉着我和兰姐去了书房,我问晴儿:“怎么回事?”
晴儿看着我和兰姐说:“我刚才去找爹,顺便去兰姐楼下看了看,老三那娘仨还没走呢,在等兰姐回家呢,我看,说不定最近几天她们还会在兰姐家门口堵她,兰姐就别回去了,现在俺家住几天吧,避避风头再说,这班,也先别上了,请几天假吧”
我一听,点头表示同意。
兰姐沉吟了一下,说:“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算了,我出去和她们见面,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说着,兰姐就要出去,晴儿忙拉住她:“使不得,你找死啊,她们现在正在火头上,你硬顶什么,只会使矛盾更加激化,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出去!”
我也说:“兰姐,暂时在这里住几天吧,等风头平静了再说,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说着,我冲兰姐使了个眼色。
兰姐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我是要她等候明天我看老三之后的动静。
晴儿说:“兰姐和我一起睡卧室,峰哥,要委屈你了”
我说:“没事,我睡沙发好了!”
兰姐有些不安:“我的事情给大家带来不便,真不好意思!”
晴儿一翻眼皮:“少说这些没用的,你早知道给我带来不便,那你就不要弄这些没用的啊,你不搞什么姐弟恋,不就什么事都木有了?走,到卧室去,陪我聊天去,让俺男人陪俺公公婆婆说话就行了!”
晴儿说完,拉着兰姐去了卧室,我在客厅和爹边看电视边唠家常。
一会儿娘忙完了,坐在客厅里,瞄了眼卧室,悄声对爹说:“哎——作孽啊,幸亏咱宝宝当初没搞成这些洋动静!”
爹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了娘一样,不高兴地说:“娘,你能不能不说这些啊!”
爹对娘说:“两个女圭女圭这就要当爹娘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娘知趣地闭了嘴。
看了一会电视,爹娘去睡了,卧室里,晴儿还在和兰姐小声嘀咕着什么。
一会儿,晴儿抱了被子出来,放在沙发上,对我说:“峰哥,你也早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
晴儿亲了亲我的额头,在我耳边小声说:“亲爱的,好想让你搂着我睡哦”
我伸手在晴儿**上轻轻拧了一下,晴儿嬉笑着进了卧室。
我躺在沙发上,关了客厅的灯。
孤独躺在这里,我突然很想柳月,此刻,不知道柳月在干嘛,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有没有想起我
想着兰姐和老三今天的遭遇,我不由又想起了我和柳月,想起了我和柳月的过去
我茫然而迷糊地想着,在愁苦里渐渐睡去。
第二天,我在单位里要了车,去老三的老家看老三。
老三的老家离江海市区大约有50公里,在和我老家同样偏僻的山沟里,以前上学时,我经常去他家玩。
车子很快到了老三老家的村头,我让车子停在村外,独步进村。
老三的家在村子最后面,以前是4间简陋的石头房子,老三赚钱后,翻盖了房子,盖起了村里唯一的一座二层小楼,红瓦白墙,很显眼,很好找。
走近老三家,我看到楼房的窗户上都安装着钢筋条,用来防盗的。
我估计老三此刻就被关在这钢筋窗户的某一个房间里,他建造起来的坚固楼房,正好成为囚禁自己的碉堡。
老三家的大门紧闭着上了锁。难道家里没人?
“老三——”我急了,扯起嗓门大声喊起来。
连喊几声,我听到了老三的回答:“靠,江峰,快到屋后面来!”
我急忙跑到屋后,老三的脸从二楼一间窗户上露出来,两手抓着铁钢筋,像是渣滓洞里囚禁的共产党员,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眼神里露出对自由的无限渴望。
“你家怎么没人?”我问老三。
“我不是人啊,靠,我爹他们下地干活去了”老三说。
“哦那你现在独守空房啊!”我仰着脖子看着老三。
“我日,你还知道来看我!少拿我开涮!”老三说:“兰姐怎么样了?”
我想了下说:“她很好,没事,她委托我来看看你!”
老三说:“我娘她们去找兰姐闹事了,我来不及通知她,她真的没事?”
我没有正面回答老三,仰着脸说:“操——你没事她就没事,她一直牵挂着你呢!怎么了?你出不来?”
老三说:“我爹把我锁在这屋子里了,门上加了三把大锁,我出不去了,电话也打不出去,被没收了唉”
我说:“你挨揍了没有?”
老三说:“当然,被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就被关在这里了,说什么时候我答应不和兰姐交往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我说:“你答应了吗?”
老三说:“日——要是答应了,还能关在这里吗?”
我说:“你傻吊啊,你不会假意答应他们,先放出来再说啊!”
老三说:“不,我要是答应了,就得兑现,不然,我就不能答应!”
我说:“靠——那你就在这里把牢底坐穿啊!”
老三说:“我可不想!”
我说:“越狱怎么样?”
老三说:“倒是想啊,可是,这是我亲手建造的楼房,结实着呢,怎么越狱?”
我说:“想想办法,看看哪里有什么可以出来的地方,要不,我弄个梯子,弄把钢锯来,把栏杆锯断!”
老三说:“不行,我爹他们一般都在家,就今天暂时离开一会,没机会!再说了,钢锯那么大的动静,一弄就会听见”
我说:“那怎么办?”
老三说:“操,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站在哪里看着老三:“你想不想去和兰姐团聚?”
老三说:“当然想,可是,这铁窗啊,哎我现在直想唱《铁窗泪》,苦不堪言”
我死死盯住那铁栏杆,说:“只要你想和兰姐团聚,我就有办法,别着急,我慢慢琢磨”
其实,我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办法也没想出来,我总不能来劫狱吧!
老三说:“你不能慢慢琢磨,你鬼点子多,你得快速琢磨,快点把哥儿们救出去!我在家里闷死了,爹每天都来给我做工作,软硬兼施啊,我快受不了了”
说到这里,老三抬眼看了看远处,突然说:“坏了,我爹他们回来了,你快走,别让他们看到!”
我说:“要不,我留下来,和你爹谈谈,帮你讲讲情!”
老三说:“没有用,你留下来,我爹见了你,反倒会利用你来帮他做我的工作,少来这些烦人没用的了,你抓紧走,快点,不然,我爹见了你会起疑心的,快点”
我刚要拔脚走,又想起兰姐的话,就问老三:“对了,兰姐让我问问你的态度!”
这时,老三的爹已经开始开院门了,老三来不及说话,脑袋急忙缩回去,但是,伸出了一直拳头,紧紧地握着,用力往上举了举。
我一下子明白了,急忙悄悄离去,出了村子,直接回了江海。
我回到家里,爹娘出去买菜去了,兰姐自己在家,正在书房里看书,见我回来,忙看着我:“老三怎么样了?”
我把见到老三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说:“老三很关心你呢,牵挂着你!”
兰姐眼里闪过几分感动,说:“老三为了我受苦了!”
我说:“老三最担心你也受苦,我没敢告诉他实情!”
兰姐点点头:“嗯你没说是对的,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了,压力很大了,再让他知道这个,会更难过痛苦的,我不想让他那么痛苦!”
我说:“还有,你最关心的问题,老三也回答了!”
“他怎么说的?”兰姐好像一直在期待着我回答这个问题,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我。
我举起拳头,握紧,用力挥舞了一下:“这就是老三的回答!”
兰姐脸上立刻浮现出宽慰的笑容:“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的,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坚守诺言的”
兰姐似乎在事后诸葛亮般地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兰姐继续说:“只要他有这个心,不管他出来不出来,不管他要被关多久,我都等他,有他这个态度,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什么屈辱都能忍受了,我受再多的苦,也值了,也认了”
看着兰姐,想着老三,我心里很感慨。
又过了两天,柳月回来了。
我立刻去找了柳月,她正在家里,风尘仆仆,刚进门不久。
柳月看见我,笑了:“刚进门就有贵客来访啊,呵呵江主任,未来的孩子他爸,怎么?来俺家里汇报工作?”
柳月虽然显得比较劳累,但是精神依旧很好。
我呵呵笑了下,来不及多寒暄,就把老三和兰姐的事情告诉了她。
柳月听我说完,脸上神情很严肃,沉思着,半天没说话。
我忍不住了,说:“你说话啊!这事,怎么办才好?”
柳月抬起头,看着我,却转移了话题:“你爹娘来了?”
我说:“是啊!”
柳月说:“他们二老身体还好吧?”
我说:“很好啊,我娘还一直惦记着你呢,想让你带妮妮去吃饭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呢?”
柳月说:“我是去要看望二老的,可是,现在不行,现在,得把张兰和老三的事情处理好,这事处理不好,看望二老,也心神不定,有所牵绊!”
我说:“嗯那你说,兰姐和老三的事情怎么处理?”
柳月皱皱眉头:“我也在琢磨呢,这事,我真的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要是我遇到了,或许我能处理好,可是,张兰不是我,她的性格我是了解的”
我说:“要是换了你是张兰,我知道你怎么处理,你会选择退出的,你不会因为这个弄的大家都不开心的,是不是?”
柳月的面部神经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低下头。
我叹了口气:“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会怎么处理的,我和晴儿的事情,已经验证了!”
柳月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我说:“看来,兰姐说的是对的,她就是这么说你的!”
柳月低声说:“好了,不谈我好吗?”
我说:“不是我要谈,是你自己刚才提起来的!”
柳月说:“那我错了,我不该提,行了吧?我刚才话是说或许我能处理好,但是,我也没说我一定就能处理好,也许,我会处理地很糟糕好了,不谈我了,我们来谈谈张兰吧,我想,不管下一步怎么走,先不要让张兰住在你家里了,你父母住在那里,大家其实都会不方便的,我想,还是先让张兰住在我这里吧,这样,便于我和她多交流有什么事情,大家也好拿主意!”
柳月这话说的是实情,我心里也赞同。
我点点头:“嗯”
柳月说:“最好能找到一个对大家都尽量不伤害的方案,那就好了!”
我说:“这个很难!伤害是难以避免的,只不过是个轻重的问题!”
柳月沉默了片刻,说:“事情的关键,还在于他们俩,就看他们愿意走多远,敢走多远现在不是旧社会,如果他俩死活要不顾一切在一起,这是谁也无法去阻挡的”
我说:“是的,其实,要是他俩生米煮成了熟饭,登记结婚了,或者有了孩子了,然后再诉家里,事情或许就不会到这一步了!”
柳月说:“你现在说这个有用吗,这是马后炮,同志!”
我说:“也未必!”
柳月看着我,嘴巴突然微微张开,看着我说:“你的意思是”
我说:“你懂的”
柳月看了我一会,然后说:“我懂,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想法,而不是他们的想法,我们是不能左右别人的大脑的这种事,来不得半点强求”
我说:“是的,要是换了你,你会不会这么做?”
柳月眼皮一跳,看着我:“同志,现在是说老三和张兰,不要往我身上扯,好不好?”
我歪了歪嘴巴,没说话。
柳月说:“你现在就和小许张兰联系,这就把张兰接到我这里来,我正好要在家休息两天,正好陪陪她”
于是,我去找了晴儿,晴儿也赞同,和我一起回家,接了兰姐到了柳月家。
当下下午,我又悄悄去了老三家,把兰姐在柳姐的事情告诉了老三。
几天不见,老三变得憔悴消瘦多了,眼里布满了血丝,这模样和神态比兰姐好不到那里去!
随后几天,我一直在琢磨着把老三弄出来的方法,却一直没有想到良策,因为老三的家人一直把他看的紧紧的。
这天晚上,妮妮和小红睡了,我和晴儿还有柳月张兰一起坐在柳月家的客厅里,沉默着看着电视,心里各自想着心事。
外面北风呼啸,下着不大不小的冷雨。
兰姐这些日子一直没去上班,原因倒不仅仅是老三的家人不时去找她闹事,而是单位里兰姐的事情已经传播地沸沸扬扬,兰姐抽空去了办公室一次,到处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各种各样鄙夷或者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人前背后追随着她,各种各样的风凉话和流言蜚语开始满天飞。兰姐气的又请了半个月的假,就在柳月家里住着,哪儿也不去了。
我们4个人看着电视,都没说话,时间不知不觉到了12点,夜深了,我和晴儿准备告辞离去。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忙过去开门,一看,是老三,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老三蓬头垢面,浑身泥巴,像是刚从挖河道的工地收工的工人。
大家一看是老三,都惊喜交加,兰姐猛地站起来,身体颤抖着:“老三”
老三一脚踏进门,柳月忙关上门。
老三看着兰姐:“兰姐你受苦了”
虽然我没有告诉老三兰姐遭受的那些罪,但是,我想,老三从兰姐的模样里,已经知道了兰姐的遭遇。
老三和兰姐不再避讳,当着我们的面,不顾满身的泥巴,突然就紧紧拥抱在一起,兰姐喉咙里发出了不可压抑的哽咽,老三的身体颤抖着,眼角亮晶晶的。
柳月咬紧嘴唇,站在旁边看着,接着扭过头去。
晴儿皱着眉头,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兰姐和老三,接着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理喻和无奈。
我心里突然感到了莫大的震撼,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几个字眼:姐弟真情姐弟亲情姐弟恋情
许久,老三和兰姐才分开,老三模着兰姐的脸颊,嘴里喃喃说道:“姐——你受苦了,你受罪了,对不起”
兰姐努力笑出一个表情,心疼地看着老三,握住老三的手:“我没有受什么苦,我很好,倒是你,瘦多了,憔悴多了”
晴儿这时似乎看不下去两人的唧唧我我了,说:“好了,别倾诉了,老三浑身都是泥巴,像是地里钻出来的泥猴子,赶紧去洗个澡,洗完澡,干干静静地大家再说话,好不好?”
兰姐忙说:“对,对,好,去洗个热水澡,你浑身冰冷,都快冻成冰棍了!”
柳月说:“好的,就在我家洗,我去找建国放在这里的衣服给你,待会洗完澡好穿!”
我说:“我去给你放热水!”
晴儿说:“看,老三,大家都意思不,都来伺候你一个大爷!”
老三冲晴儿笑了下,没说话,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开始洗澡。
老三洗澡的时候,大家都对老三这身泥巴污水和深夜到来满月复疑问,但是都没有提出来,因为大家知道,这个问题,只有老三才能回答,问其他人都是无效的。
等老三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柳月泡了一杯热茶,递给老三,老三说了过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老三一直不肯就范,家人就一直把他看的死死的,不许离开那房间一步。后来,老三看到家里的窗户框是木头的,就想出来一个办法,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挖窗框上安装钢筋的地方,不停地挖了一个星期,终于将窗框挖出一个洞,将一根钢筋松动抽了出来,然后在今天夜里,家人都睡了后,从扩大的钢筋空当处爬了出来,从二楼跳到地面,趁着夜深人静风雨交加,徒步穿越山沟和山路,翻过一座大山,夜深乌黑,路上跌跌撞撞摔了很多次,被树枝和针刺刮破了很多地方,一直跑到最近的公路上,拦了一辆往城里送石头的拖拉机,在车顶缩着,一直到了城里,之后又来到柳月家。
听完老三的故事,大家都不禁动容,兰姐心疼地靠在老三身边,抚模着老三的划伤手和胳膊。
我说:“靠,你这过程可以写一部小说,叫《老三越狱记》。”
晴儿说:“你啊,真是自讨苦吃,犯得着吗?”
柳月没有理会我和晴儿,看着老三和兰姐,神色严肃:“老三,张兰,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和晴儿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三和兰姐。
兰姐也看着老三,不说话。
老三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犀利和果断,嘴巴里迸出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