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对刘飞的突然提拔感到意外,觉得这似乎不符合常理,不晌不夜不上不下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提拔了一个副县级干部呢?但是组织部的解释似乎很合乎情理,梅玲走了以后,报社空出了一个副县级的位置,这个位置,自然是要有人填空的。既然需要有人来填补,那么,谁来填也就不是大事情了。何况,刘飞和我竞争考副县级失利以后,就被列入了副县级后备人才库,把这人才从库里提出来使用,再合理不过。
但是,我明白刘飞突然提拔的真正原因,妈的,后备人才库的货多的,挤压成堆,有的后备了一辈子,也没有得到使用,刘飞才后备了几个月,就拿出来用了。这摆明是和刘飞奋不顾身救护市委书记有关。这一点,我相信局内人都看的很清楚,包括柳月在内。
既然刘飞提拔了,那么自然,刘飞也就加入了党委成员的行列,归队了,但是排名在我后面,列倒数第一党委成员,我列倒数第二。我俩还是兄弟,他是一,我是二,他还是我亲哥。
在党委会上,柳月热情洋溢地对刘飞表示了祝贺,大家也都堆出自发的或者勉强的笑容,祝贺刘飞。
刘飞谦虚而真诚地向大家致谢,再一次向柳月表示了感激之情。
刘飞的眼神似乎更深邃了,我从他眼里看不到哪怕转瞬即逝的阴毒和嫉恨,看到的全部都是真诚。
但是,我知道,刘飞对我一定是很怨恨的,对柳月也是如此,不管柳月是否曾经整过他,但是,对于柳月到报社后对他的举动,他一定是怀恨在心,还有,我和他最近几次的交锋,都胜利了,他一定是认为背后有柳月在谋划,包括他的老丈人锒铛入狱的事情,那差点就毁了他的政治生命。
刘飞的这次提拔,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感激任何人,包括不会感激马部长和梅玲,甚至不会感激市委书记,因为他是拿自己的老二换来的,这可是一个男人至高无上的命根子,没有了那玩意儿,那玩意儿不能用,做男人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对于付出如此代价换来的这个职位,刘飞必定不会感激任何人,市委书记回报他,是应该的,不然,成了废人的可能不会是他,而是市委书记。
当然,刘飞到底是不是废了,不好验证,姑且就当他废了吧,我估计即使是没有彻底废,也基本是不能用了,或许偶尔十年八载的还能挺起一下,但是绝对不会是坚挺,估计顶多就是半坚挺状态。
不容易,付出了这么多,换来了一顶红帽子,这代价可是真不小。
刘飞既然当了党委成员,进了报社领导班子,那么,自然就要分管某些业务了。
党委会上,柳月对党委成员的分管进行了微调,让刘飞分管三个部室,全部是从我这里挖出去的,分别是党委办公室、财务科和基建科。
柳月宣布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愣了,刘飞愣了,大家都愣了。
我没想到柳月竟然会把这三个如此重要的部室让刘飞来分管,难道是出于对刘飞高度的信任?还是觉得刘飞现在上头有了市委书记这个后台背景,不敢得罪他,想巴结他?这后一种猜测显然是不可能的,这种猜测简直就是对柳月的侮辱,柳月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屈服于强权的人。既然不是后一种,那么就是前面那种了,但是这也似乎让我不能接受,柳月真的会如此信任看重刘飞?还是想给他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刘飞愣了,我理解,他绝对没有想到柳月会让他分管这三个部室,或许他还以为柳月会对他像马书记当初对我一样,让他分管新闻研究室,变相限制架空他,所以,当柳月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想,刘飞心里一定是感到意外的。
大家发愣的原因当然是奇怪柳月为什么会如此重用刘飞,大家对刘飞没有好印象,一个月之前都还恨不得人人喊打,将他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柳月没有对大家的发愣表示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大家的反应。宣布完这事,柳月接着就继续安排其他工作。
时候,我忍不住找柳月问为什么,柳月微笑着看着我,说了一句:“为政之道,在于用人,这个你都不懂?”
“我懂!”我说。
“既然你懂,还问什么?”柳月说。
我噎住了,想说用好人就罢了,为什么要用坏人呢?可是,我终于没有说出来。
柳月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为政之道,在于用人,这个‘人’,是多方面的,可以是各种人”
说完,柳月就走了。
我似乎真懂了,可还是捉模不透,有些发懵。
老三却一下子就看出了柳月的用意,对我说:“柳姐这一招,实在是高,高家庄的高!”
我说:“为何?”
老三说:“这就是用人哲学上的反其道,很多事情,往往逆流而上,会收到意象不到的效果理解如此安排,是根据各种复杂的因素来定的,包括刘飞的人品性格能力心理状态、包括报社的实际工作、包括其他工作之外需要考虑的种种复杂人际关系,包括历史的现在的未来的可知的不可知的因素”
我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老三的意思:“嗯应该是这样的看来,用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大有学问”
“是的,老三说,比如用我我就是报社用人机制改革的试金石,小白鼠,我是报社第一个从社会招聘的管理干部,我使用成功了,自然就打开了路子,后面的就好办了,报社对上的说服力也就更大了所以,我要勤奋努力工作,要确保试点成功,这也算是对柳姐这个伯乐的回报吧”
我说:“今年的广告,也就这样了,再有2个多月就到头了,明年的广告,你有什么打算?”
老三说:“我正想和你汇报,今年的广告,最后冲剂两个月,争取多赚点,争取把拖欠的广告费都收回来对了,我在回收广告欠款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事情”
我说:“什么事情?”
老三说:“梅玲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的事情好几家个人的企业做的广告,梅玲在报社的广告业务单上都给签批免除广告费用,说是报社关系单位,照顾,但是,我暗中查了下,这几家企业却都是付了钱的,但是很少,付了50%。这些钱都直接给了梅玲,梅玲还有给出具的发票,我查看了下发票,都是假的,报社广告部的章也是假的”
我一听,说:“目前发现了多少金额?”
老三说:“大概有3万,也就说,报社少收了3万,梅玲个人得了1.5万”
我有些失望,这点钱,太少了,不起风浪,捅出去也动不了梅玲的根基,反倒打草惊蛇。
我对老三说:“继续查,悄悄的,打枪的不要说不定,能抓到大鱼”
老三说:“靠——我成了私家侦探了”
我哈哈笑起来:“怎么是私家,这可是公家的事情好了,说说明年的广告你有什么打算?”
老三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指示!”
我说:“日——套我话啊,我的指示就是转变思路,大力创新,走最适合江海日报社的广告经营路子,最大限能发挥自己的优势,最大力度赚取钱钱”
老三嘿嘿笑了:“和我的思路一样,具体的操作思路,我想当面给你和柳姐同时汇报,这样省了我多费一遍口舌,大家正好也一起商议商议”
我说:“好,走——这就去领导办公室!”
我和老三一起去了柳月办公室,柳月听了来意,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和老三:“好,老三,说说,我听听!”
老三说:“我对明年报社广告的思路是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借鉴南方报业广告的经验,还有我在温州报业成功的实践,全面推行广告代理制,面向社会公开招商”
老三的思路和我不谋而合,我其实也一直在琢磨这事。
柳月点点头:“嗯继续说”
老三说:“把广告业按照行业划分为十几个类别,比如汽车、服饰、房产、家电等行业,然后指定合理标的,公开对外招商,公开竞标拍卖,让社会上的广告商一起来参与报社的广告经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这样,我们就变广告公司的业务职能为管理职能,主要精力放在管理广告代理商上,同时,可以提前把全年的广告费全部收齐,等于店铺还没有开张,一年需要赚的钱先到手了”
我一拍巴掌:“只要是拍卖,最后的成交额一定就高于标的”
老三点点头:“是的,温州报业的广告代理拍卖,标的是2个亿,结果拍卖了3亿三千万,我们的实力不如温州报业,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标的,但是,我认真测算评估了一下,江海日报的标的额在1000万,还是可以的,比较现实的,当然,这个标的额确定的前提是报纸的发行必须要突破现在的6万份,至少达到8万份以上”
柳月笑着看着我:“那这就要看江总的自办发行成功与否了,发行和广告,可是密切相关的,没有发行,就没有广告”
我自信地说:“没问题,1998年的报纸征订,一定要突破8万份,我们的自办发行网络正在快速筹建中,不日就可开始运作,就能开始报纸大征订”
老三说:“报社去年的广告刊发额是400万,今年目前实现了280万,最后两个月,我会竭尽全力,争取突破500万,但是,只要我们推行了广告代理制,明年报社广告这一块的收入,最低不会低于1000万。”
我听了,很兴奋,打了老三一拳:“真有你的,太好了,明年的日子就好过了!”
柳月微笑着,不说话。
我看着柳月说:“怎么,你没信心?”
柳月呵呵笑起来:“有——很有信心老三的思路非常棒,我完全同意,老三,你尽快提交具体操作方案,党委尽快研究予以实施元旦前,完成广告的拍卖代理工作不过,你们的胃口似乎都小了一些啊,呵呵我看,明年的报纸广告收入,不能低于这个数”
说着,柳月伸出了四个指头。
“啊——4000万?”我和老三都叫起来,我说:“你疯了,这绝对不可能!”
老三瞠目结舌,看着柳月:“柳姐,如果真的要达到这么多,单凭一张日报,是绝无可能,除非能再办一张晚报之类的生活类报纸”
柳月呵呵笑起来:“老三,还真让你猜对了我们就是要创办江海晚报”
“啊——创办江海晚报?”我和老三都惊喜地看着柳月。
柳月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跑北京,就是跑这个事情现在基本是有了眉目,刊号弄到了,没问题了,我马上就会在党委会上公开此事,然后,立刻就开始江海晚报的筹备工作,元旦那天,正式出报,宣布江海晚报的诞生你们说,我们有了晚报,广告实现4000万,是不是可能啊?”
怪不得柳月最近跑了很多次北京,原来是弄这事,打前站,铺路子的,基有把握了,才决定开始向大家宣布。这是柳月做事的一贯风格,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事先公开的。
“当然,绝对有可能”老三说:“晚报是真正的面向社会面向大众生活的报纸,可是创收的大户,温州晚报,一年的广告收入接近9000万呢哈哈有了晚报,广告可就能发了”
柳月说:“我的初步想法,就是晚报日报的广告都由广告公司来操作,同时面向社会推行代理制,晚报是第一年创办,广告标的不能太高,3000万,你看可以不?老三。”
老三点点头:“嗯从江海的经济发展状况出发,这是比较切合实际的一个数字,很可行!那么,也就是说,我们今年是要同时举行日报和晚报的广告代理招商了”
柳月点点头:“正是元旦前,结束这项工作,将代理金全部收缴到位”
老三摩拳擦掌:“好,那我做方案的时候就把晚报也做进去”
柳月说:“嗯是的做一个综合的广告代理方案”接着,柳月转向我:“晚报广告代理能否成功,同样和自办发行的成功与否密切相关,发行是决定性的,晚报能否实现8万份的发行量,是决定广告能否过3000万的先决条件”
又是一个8万份。
我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的崭新的自办发行网络,是要承担日报和晚报两大征订任务了”
柳月说:“是的,但是,日报的征订比较单一,征订对象也比较传统,但是,对于晚报发行,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说:“嗯晚报的发行,必须要走有效发行的路子,也就是说要做对广告发展有利的发行,也就是说,晚报的受众群体集中在城市,集中在中高端人群,这个和日报,显然是有本质的区别”
柳月点点头,老三说:“对,对极了!”
我继续说:“面向城市的发行,包括征订和零售两部分,二者的关系是无征不稳,无零不活,征订保稳定,零售是必不可少的活跃因素,是扩大市场影响力的积极因素,是扩大发行量的必要重要成分,是增加广告收入的重要途径,所以,晚报的发行,还需要组建一支高素质的零售队伍”
柳月赞许地点点头:“说到我心里去了”
老三说:“这个发行思路是正确的,符合市场规律,晚报,只要发行上去了,广告一定没有问题,客户会自己涌上门来广告代理商的日子自然会好过,对我们以后的广告代理也起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柳月对我说:“关于晚报的发行,你还需要督促发行部再拿出一个方案,方案要本着便于操作切实可行的原则,只要晚报这一炮打响了,我们的1998开局就算是成功了”
我说:“没问题!”
柳月又说:“给你们俩交个底,晚报创办成功后,就算基本奠定了报业集团的骨架,我们江海日报今后的发展方向就是组建报业集团,我们有了晚报,还要继续创办新的报纸和杂志,至少要拥有5家子报子刊,这样,我们的家底子就殷实了,就算是初步形成了江海报业集团”
我和老三心里都感到十分振奋,报业发展的明天前景是如此广阔,在我的柳月领导下,报社的春天真的来临了。
老三走后,我看着柳月日渐消瘦的面孔,有些心疼,说:“这一段时间,你太操劳了,要注意身体”
柳月看着我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心疼,说:“你也瘦多了,我累,你也很累,你更要注意身体”
我说:“我是男人,不怕累,和你在一起工作,再忙再累,我也开心快乐你不是曾经和我说过,不管做什么事情,开心最重要现在的我,每一天的工作都是开心的”
柳月看着我,温情地笑了。
看着柳月那脉脉的眼神,我的心里砰然一动。
柳月说:“我们这次,等于是一次创业,在新时代新潮流下的一次崭新的创业,创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希望,伴随着报社的成长,你也会刚快更好的成长起来,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在工作中收获开心和快乐,还能享受生活的快乐,我希望你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是快乐的”
我说:“嗯我也同样希望你也是如此,希望你能享有真正的平安和开心”
我和柳月的眼神又一次相碰,我的心里又是一动,泛起一阵涟漪。
创办晚报的工作在柳月的亲自领导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柳月每日不分白天黑夜地奔波忙碌着,身体显得更加瘦弱了,但是精神却非常好,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老三亲自操作下的日报晚报广告代理招商工作开展地如火如荼,由于措施得力,加上老三在江海广告界的影响力,得到了社会广告界的热烈响应,报名者络绎不绝,十分火爆。
我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自办发行网络的建设和运作上来,在发行部门的紧密操作下,报社的自办发行网络很快建立起来,并且立刻就投入到了实战,开始了日报和晚报的大征订。
年前的两个月,是我们的决战时刻,我们可以用殚精竭虑来形容自己的付出,为了报社发展的宏伟大业,为了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我们拼搏奋斗着。
整个报社在柳月的领导下,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所有的环节和部门都换了新颜,都像上足了发条的钟摆,不停地快速高效运作起来。
就连我的亲哥刘飞,也兢兢业业地配合着所有人的工作,对柳月的指示从来是没有二话,坚决执行,他分管的工作进行地非常好。
而且,刘飞和报社其他同事的关系,也得到了逐步的改善,他现在真正当了报社领导,却没有了以往那种傲视傲慢自负的架子,见了大家,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甚至还主动自动和大家一起加班值班。
我甚至都怀疑这不是刘飞,甚至都怀疑刘飞真的变好了,现在的刘飞,和以往几乎是判若两人。
我逐渐放松了对刘飞的敌视和警惕,甚至开始打算原谅他曾经对我的暗算。
我不知道柳月对刘飞现在是怎么样的真实看法,是否也和我一样。
晴儿丝毫没有放松对我的控制,一如既往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我逐渐习惯了晴儿对我的关爱,我的心逐渐一天一天在麻木起来,和晴儿**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能逃避的尽量逃避过去。
或许,真的如有人所说,爱情到了婚姻,就逐渐消失了,婚姻里是没有爱情的,最完美的婚姻,充其量也不过是习惯和责任。
我不知道我的婚姻是不是美满,但是,我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我感到我的婚姻里除了日常琐屑,就剩下习惯和责任了,那曾经的**,已经随风飘逝。
我不知道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我将几乎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去,让繁忙的工作来排遣心里的哀伤和忧郁。
在工作中,我时时会感到一丝幸福和慰藉,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和柳月在一起战斗带来的感觉,这也是我目前唯一感到快乐的来源了。
但是,这快乐的来源,却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只能深深埋在我的酸楚抑郁的心里。
老三过起了单身汉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秦娟没事的时候,经常和老三一齐吃饭,每次都是她闹着让老三请客,吃老三的大头。
老三对秦娟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和秦娟在一起,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从兰姐离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柳建国的广告公司业务突飞猛进,和晴儿的学校一样,都取得了不菲的经济效益。柳建国和黄莺的关系,在顺利地发展着,我估计柳建国已经**无数次了,虽然我没有见到过现场。
黄莺和梅玲保持了清醒而明智的距离,能不见的尽量不见,能躲开的尽量躲开。
晴儿却没有黄莺的脑筋,依旧时不时和梅玲在一起喝茶逛街,但是,晴儿保持了一条底线,那就是我曾经告诫过她的,不跟梅玲出席任何酒场。
好久见不到爸爸的妮妮依旧快乐地生活着,只是时不时会想我和柳月问起爸爸出差怎么还不会来呢?没当此时,柳月那消瘦的面容里就会出现继续哀伤,还有不安和愧疚。她似乎是觉得对不起无知的孩子。
柳月和我之间保持了明显的距离,她觉察到了晴儿对我无微不至的监视和控制,尽量不安排我加班,尽量避免单独和我一起外出或者出席一些场合,虽然有时候是工作需要。
虽然工作如此繁忙,柳月还是会尽量抽出时间,每1-2周带着妮妮回老家一起,看望爹娘。
有时候,我和晴儿也会一起回去。晴儿对柳月的态度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眼里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戒备,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动不动就不阴不阳冷嘲热讽上几句。
柳月在晴儿面前,十足的小婆子相,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一举一动都格外注意,生怕什么地方惹了她。
一向叱咤风云干净利落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报社女老大,在一个普通女人面前如此畏惧,外人听了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是事实。
我很压抑,很郁闷,很无奈,很悲哀,内心里似乎都要崩溃,似乎都要窒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送走了萧瑟的秋天,迎来了严寒的冬季。
这个冬季,格外寒冷,飞雪不断。
我的心也似乎变得冷却起来,每日忙碌完单位的工作,回到家里都是倒头就睡,连话也不想说一句。
晴儿每次找我亲热,想和我**,都被我以疲倦劳累推搪过去。
每当这时,晴儿的目光似乎更冷了,还带着一丝恐惧。
难忘的1997终于过去,迎来了1998年的元旦。
对于报社,对于我们,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报社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报晚报发行实现了双8的目标,广告业务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代理竞拍非常成功,日报实现了代理金额1200万,晚报实现了3600万,合起来,4800万。这4800万,已经全部入到报社账户上,成了报社1998年的广告收入。1998刚开始,全年的广告收入已经提前进入囊中,这怎么能不让人欣喜。
同时,日报晚报自办发行的报款也已经全部收缴到位,接近3000万的报款也进入了报社的财务。
从几个月前柳月到报社工作时候财务上只有1万元,大家都在为生计发愁的窘困,到现在账户上拥有近8000万的资金,这是一个巨大的飞跃,虽然这些钱是明年一年的花销,到最后剩余的纯利润可能不多,但是,这毕竟实现了江海报业发展史上的历史性突破,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而带领大家实现这一宏伟业绩的人,就是我的柳月,我的亲姐姐,我的枯骨铭心的深埋于心底的爱人。
我不由感到了深深的自豪和激动,在报社于元旦那晚在江海大酒店举行的全社大会餐酒宴上,我和柳月和老三和大家一样,举杯开怀痛饮庆功酒胜利酒,放声高歌,歌颂这个伟大的时代,歌颂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的领路人,歌颂我的柳月,我的爱人。
我和很多同事一样,都喝醉了,老三也醉了,柳月也露出了醉意。
欢宴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开始散去,秦娟把老三接走了。
我和柳月是最后走出酒店时,已经是夜里10点了,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刺骨,呼啸阵阵。
我的身体一晃一晃的,有些头重脚轻,而柳月走路也一摇一晃,似乎也有些站不稳。
在寒冷的雪夜里,我和柳月一起走着,柳月让自己的车送那些家远的职工了,我们决定打车走,我决定先送柳月回家。
走在无人的大街上,连个出租车都看不见。
柳月的身体突然一个摇晃,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打滑的东西,接着就往后跌倒。
我醉眼朦胧,却仍旧是眼疾手快,急忙伸手去拉柳月,不曾想我的脚底也是一滑,控制不住身体重心,和柳月一起摔倒在雪地上,我的身体正好压在了柳月身上,我的胸部正好就压住了柳月那弹性而柔软的胸部,我的脸正好贴在了柳月的脸上,我的嘴唇正好覆住了柳月的嘴唇。
我的身体霎时热血沸腾,酒精的刺激加上此刻无意中亲密的接触,让我那封闭封冻麻木的心突然就迸发出了无比的热烈和冲动,我的唇不由就吮吸了一下柳月那冰冷柔软娇女敕的唇。
柳月似乎这时候突然就清醒过来,身体一个猛烈的颤抖和悸动,伸手就推我,可是,我的身体是如此之重,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推得动呢。
我的神智似乎还在迷蒙和醉意中,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幻觉,出现了那曾经的热烈和柔情,那往昔的疯狂和心悸
可是,睁开眼,我突然就变得没有了亢奋和冲动,看着柳月那惊恐无助而慌乱的眼神,心里充满了疼爱和酸楚,猛然就想哭出来,身体不由就软了,闭上眼睛,瘫在柳月的身上,似乎没有力气自己爬起来,似乎我迷醉麻木了。
我的唇落在柳月的唇边,一动不动了。
“不要快起来你醒醒”柳月叫出来,嘴里的热气哈到我的脸上,我的唇边。
柳月的叫声让我有些清醒,我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柳月的脸,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忙用力挣扎着想爬起来。
这时,我看到了两只脚,两条腿,正在我的前方,正在柳月头部的前方一米处。
有人!
我忙用力爬起来,同时沿着那双腿往上看,这时我看到了晴儿,正站在我们面前,冷冷地俯视着我和柳月。而此时,柳月正仰面倒在雪地上。
我和柳月刷的都变了脸色,顿时都清醒了,我忙站起来,柳月也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甚至都不知道拍打身上的雪。
晴儿继续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和柳月,身体在剧烈颤抖。
我的心里糟糕透了,晴儿一定是来找我的,甚至连电话都没打,直接就来了,这是她经常采用的另一种突袭措施。刚才这一幕,正好就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火山又要**了。
柳月的身体也在颤抖,看着晴儿,唯唯诺诺地说:“晴儿你来了我我们刚才”
一向口齿伶俐的柳月在晴儿面前突然变得木讷起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了。
看着柳月狼狈的样子,晴儿的神色突然就变了,眼光变得柔和,嘴角出现了笑容,甚至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哎呀——姐,怎么搞的嘛我刚来就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外人看了还以为是干嘛的呢,这冰雪雪地的,倒是都浪漫的呵呵我猜啊,你一定是想告诉我,你不小心跌倒了,然后峰哥呢,也不小心跌倒了,而且正好倒在一起,一上一下然后呢,正好我过来了,正好看见了”晴儿呵呵地笑着,声音变得很温柔。
柳月愣愣地看着晴儿,点点头:“是是的”
晴儿的声音更温柔了:“你看,我多聪明啊,还真猜对了不过,幸亏这里没外人,不然,人家不知道你们是姐弟俩,会乱猜的,我呢,就不会了,知道你们是亲姐弟啊,怎么也不会**的,呵呵好了,姐,峰哥,咱们走吧,我是专门来接你们的”
柳月的脸色煞白,看着晴儿:“晴儿我真的不是我们真的不是”
晴儿笑着:“看,姐,你怎么还不好意思呢,你是不是想多了啊,我可没有想那么多的不要多想了,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不然,妹妹我心里会不安的好了,咱们走我和峰哥先送你回家哎——那边来了一辆出租车”
说着,晴儿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先送柳月回家。
车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柳月几次想和晴儿解释,都被晴儿用更温和的话堵了回去。晴儿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任何解释,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和晴儿回去的路上,晴儿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睛冷冷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回到家里,我刚要解释。
“住嘴!!!”晴儿一声尖利的喊叫,接着冷不防抬手就赏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一下子被打懵了,我靠,晴儿也会打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打人,这第一次就献给了我。
然后,晴儿继续铁青着脸,直接就去了卧室,一下子将门重重关死,将我拒之于卧室门外。
晴儿的内心一定是被愤怒燃烧到10000度了,她根本就不听我任何解释,也不给我任何机会来解释。
我站在客厅里,模着被晴儿重重快速抚模的地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在1998年的第一天,在这个喜庆的夜晚,我的心重新被打回了漫无边际的极度深寒的冰窖。
我在客房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雪停了,风止了,太阳出来了。
我起床,出了客房,看到晴儿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旁放着一个大包。
我不知道晴儿要干嘛,愣愣地看着她。
晴儿的眼圈乌黑,神情很倦怠,看来是一夜没睡。
晴儿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淡淡地说:“坐吧!”
我坐在晴儿对面的小马扎上,依旧看着晴儿发呆,我的心感到异常疲倦,无比沉重,无比窒息,我知道,必然的一场吵闹即将爆发。
我知道,此刻,我说什么晴儿也不会相信的,说的再多也是徒劳。
于是,我放弃了解释的尝试和努力,低头不语,等候迎接晴儿的暴风骤雨。
可是,等了半天,火山却没有**,我倒是听到了晴儿的叹息:“江峰,我累了,我被你们折腾累了今天,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和你闹”
我抬起头,看着晴儿:“晴儿”
晴儿摆摆手,不让我继续说下去,目光又变得犀利起来:“江峰,我知道,你想解释,就如同昨晚柳月想解释,可是,不必了,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没有瞎,我看得见我知道,你们俩一直都在偷偷模模玩暧昧,你一直贼心不死,她也是你们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都在装好人就我是个孬种,是个泼妇是个坏蛋我知道,你们俩都在想让我自动退出,成全你们这一对肮脏的姐弟恋,成全你们这一对腌臜货但是,我告诉你”
晴儿的声音接着提高了,变得有些发狠:“我告诉你,江峰,你还可以去转告柳月,你们俩做梦,做梦都别想,永远都别想除非我许晴死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成全你们这一对卑鄙无耻的人我的婚姻,我的爱情,我的生命,我的全部,我都要毫不动摇地维护谁都甭想破坏我的家庭,我的用生命换来的婚姻谁都甭想!!!!!”
接着,晴儿眼里露出厌恶的表情:“你们俩的行为让我感到极度恶心,不要脸,大雪天就苟合那事,畜生不如禽兽现在,我不想见到你,更不想见到她见到你们任何一个,都让我恶心既然我现在不想再看你,那么,我想,我们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吧,我搬到学校去住,等我什么时候不恶心你了,再说”
我说:“什么?你要搬出去住”
晴儿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是的,我是搬出去住!你是不是很高兴很轻松啊,终于可以自由了,可以继续苟合了哼”晴儿一声冷笑:“我告诉你,江峰,没那么便宜,我搬出去住,并不代表我放弃我的自卫权,放弃我的原则,放弃我的家庭,放弃我的婚姻,我只是因为不想看到你,因为厌恶恶心你们的行为别以为我是要成全你,更不要愚蠢地去做什么事情今天我正式警告你两点,同时请你带话给你那个老情人姐姐,我搬出去住,一样会对你继续监控,一样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今后我再看到听到你们有什么不要脸的举动,那么,就不要怪我撕破脸皮,不认一家人,首先,我会告诉爹娘你们以前的龌龊事,告诉爹娘当年**你的那个女人就是现在他们的女儿,现在姐弟俩正在干着**的无耻勾当其次,我会在市委大院在宣传部在报社将你们俩的事情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也可是说是最后通牒,如果你们就是要一意孤行,那好吧,大家走着瞧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两败俱伤,大不了你不干这个破副总编,咱们家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们现在有的是钱总之,为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不惜一切代价,我六亲不认!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江峰,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说完,晴儿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提起包就要走。
此刻,我的心一片凄冷,忽然就有万念俱灰的感觉,接着又升起了无比的愤怒,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着
我强压制住怒火,站起来拦住晴儿,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对晴儿说:“你不要走,这是你的家,是你的房子,为什么让你走呢,既然你不想看见我,既然你厌恶我,既然你看见我就恶心,那么,该走的是我,我走好了”
晴儿看都不看我一眼,抿嘴看着阳台。
我立刻就出了家门。
就这样,我离开了家,我被晴儿变相扫地出门了。
我曾经答应过晴儿,只要晴儿不赶我,我永生都不会离开她。我的这个想法这个原则这个承诺一直没有动摇过,即使晴儿和我一直不停地闹,不停地折腾,我都在这个大原则的约束下没有产生任何离开晴儿的想法,那些不如意我一概都归结于命运,我用命运来让自己从心里得到宽慰和诠释。
但是,此刻,晴儿不愿意再看到我,自己要离家,这和赶我离开她身边有什么两样?这不是我自己要离开,这是晴儿变相赶我走的。
我心里不停地一遍遍给自己解释着,力图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
我想,晴儿是一时在气头上,等消了气,还会让我再回去的。
只要晴儿不抛弃我,只要晴儿要我,我随时都会答应晴儿,回到她身边。因为我记得自己对晴儿的承诺。
但是,我绝对不会主动乞求晴儿让我回家,我还觉得很委屈呢,绝不!!!我从来就没有低头的习惯!!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报社附近我当年租住的一直没有退掉的单身宿舍,这间房子是当年柳月帮我找的,这间房子里,我曾经和柳月有过无比的疯狂,也和梅玲有过。
这破平房没有暖气,睡在里面盖上2层被子还感觉冷得发抖。
我就当是用艰苦的生活来磨练意志了。
我搬出来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柳月和老三。
元旦节后上班,柳月不安地问起晴儿,我装作没事的样子告诉柳月我和晴儿解释清楚了,没事了。
柳月半信半疑,但是又露出希望这是真的表情,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一晃4个多月过去了。
这120多个日子里,我和晴儿的冷战还在继续,即使回家过年,都不在一个被窝睡,更谈不上**了。
晴儿和我冷战,但是只是不想见我,不让我回家,却不代表她不给我打电话监控监视我,她仍然像以前那样对我时刻关注关照着,每天都是几个电话,电话里都是冷冷淡淡的声音,简单几句就挂。
我彻底被晴儿和自己搞麻木了,我觉得自己除了工作之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晴儿一直不提邀请我回家的事情,似乎还在怄气,似乎是要借着这个事情狠狠整治我惩罚我,让我彻底觉悟,幡然醒悟,浪子回头。
晴儿不邀请我回家,我就不回家,我就是不低头,我就一直住在那单身宿舍那狗窝里。
严寒的冬季过去,春天的脚步悄悄走进,北方的4月,乍暖还寒,江边的柳树枝开始吐露出女敕黄的生机。
这3个月,报社的发展保持了高速突飞猛进的势头,各项事业欣欣向荣,柳月在成功操作完成了晚报的创建之后,春节后又一鼓作气跑了几趟北京新闻出版署,接连搞了2个刊号,一个是报纸类的,一个是杂志类的。于是乎,又有了《中原经济导报》(周报)和《中原视角》一份报纸一份杂志。
半年多时间,江海日报社就从原来的单一日报成为拥有三报一刊的综合性报业实体,报业集团的雏形在渐渐构成。
增加了新的报纸和杂志,我分管的发行事业很给力,把新增一报一刊的发行工作做的红红火火。给力这个词是俺老家的方言,俺们经常用,没想到若干年后,会成为风靡全国的网络用词。
发行上去了,老三的广告如鱼得水,每天都有大幅的广告刊登,财务老邢那边的银子哗哗地进,老邢夸张地说他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我一直关注老三那天告诉我的梅玲私自开发票半价私收广告款的事情,让老三扩大下规模,没想到老三就查到了那1万5,没有新的收获。
这让我比较丧气,我失去了一个抓梅玲小辫子的机会。
而我的那盘磁带风波,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没有任何事情波及到这事,似乎杨哥曾经担心的事情消失地无影无踪。
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晴儿的那次车祸,那让我未曾出生的孩子夭折的车祸,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事,却没有任何线索。
我曾经将此事和磁带之事联系起来,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偶尔,我的心里会惴惴不安,担心哪天突如其来的横祸。我不担心我自己,不怕什么人对我下黑手,我担心晴儿。虽然晴儿和我一直在冷战,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是我生命里的女人,我生命里的女人有两个,她和柳月,我不允许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遭到什么不测。每当想起晴儿,我的心里就涌起一阵阵的疼怜。
我暗地祈祷此事能偃旗息鼓。
报社经济效益上去了,职工的福利待遇也自然提高了,大家每月都可以领到数目可观的奖金,职工宿舍楼也竣工分配了,大家欢天喜地搬进了新居,真正可以安居乐业了。
这时,一直搁置不动的报业大厦问题又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大家纷纷以为,报社现在有钱了,应该重新开工建设了。
但是,建设不建设,决定权在柳月手里,柳月不表态,任何人都只能是说说而已。
而柳月似乎非常沉得住气,就是不做任何表态。她依旧每天忙忙碌碌,经常带着陈静出差。有时,我会看到老邢进入柳月的办公室,呆上很久才离开。有时,我会看到报业大厦的建筑材料供应商频繁进出柳月的办公室。
柳月究竟在搞什么,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我隐隐觉得,事情到了必须要解决的地步了,不能再拖了。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马部长和梅玲的心里是否踏实,不知道他们是否一直在虎视眈眈地关注着柳月每一个举动,不知道刘飞是否还在和马部长梅部长保持着密切的私下沟通联系,不知道刘飞是否会将柳月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们。
这天上午,我接到陈静的通知:下午三点召开党委会,专题讨论报业大厦的问题。
果然,要解决这个问题了。
也就在这天上午,我接到了柳建国和黄莺结婚的请柬,邀请我和晴儿出席他们的婚礼,时间是2周后,也就是4月28日。
柳建国和黄莺终于要结婚了,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我知道,柳月心里会更加欣慰。柳建国曾经坚持柳月不结婚他就不成家,如今,他的这个坚持改变了,我想,这里面应该有柳月的原因。
柳建国在柳月面前,似乎对柳月有些敬畏的成分,柳月对他的疼爱他自然是知晓的,甚至让我看了有时候心里都嫉妒,但是,要是柳月坚持让他做什么事情,他是不敢硬抗拒的。当然,这也和柳月每次都占理有关。
我正在欣赏着柳建国和黄莺的结婚请柬,柳月推门进来了,笑呵呵地说:“接到请柬了,呵呵,欢迎到时候大驾光临啊记得带着晴儿去”
我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怎么告诉晴儿。
柳月突然冒出一句,看着我:“江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在和晴儿进行冷战?你是不是不在家住了?”
我一愣,这事我做的很保密,不想让家丑外扬,当然,不让柳月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只不想让柳月不安和担忧,她怎么就知道了?
我看着柳月:“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是傻子啊,你看看你这衬衣的领口,成黑的了,几天没洗了?要是晴儿和你在一起,能允许你这样?”柳月看着我说:“你倒是做的很保密,我整天往外跑,出差去外地,没大注意到,多久了?出什么事情了?说——”
柳月似乎没有把这事和那次雪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可能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和晴儿分居这么久。
我说:“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事,刚几天,没什么的”
柳月皱皱眉头:“你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和女人怄气呢,晴儿比你小,你得让着她回头我去找晴儿聊聊,这么久,我光顾着忙,很久没见晴儿了”
我一听,忙说:“别——这事你别插手,我自己去弄吧,我会处理好的”
柳月想了想,说:“嗯小两口的事情,别人是不好多言,解铃还需系铃人啊,既然你自己能解决,我就不插手了我可告诉你,不准欺负晴儿,不然,我找俺娘去告状”
我看着柳月日益消瘦但是依然美丽动人的脸庞,心里苦笑了一阵子,点了点头。
柳月说:“我出去了,下午的党委会别忘记了!”
我点点头:“嗯”
柳月出去后,我模起大哥大电话打给晴儿:“柳建国要结婚了,请柬寄到我这里来了,请咱们俩去的”
晴儿没有理会我的话,却反问:“你在哪儿?”
我说:“在办公室!”
晴儿接着就挂死了电话,接着,我办公室的座机就响起来。
我接了电话,是晴儿的。
晴儿说:“上午都干嘛了?”
我说:“一直在办公室上班!”
晴儿:“嗯柳月刚从你办公室出去,是不是?”
我汗毛直竖:“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晴儿说:“不用你管,告诉你,你干什么我都知道,别以为我不在你跟前你就放肆”
我说:“我没放肆。”
晴儿说:“她到你办公室干嘛?”
我说:“问我为什么欺负你,问我们为什么分居?”
晴儿哼了一声:“不用别人多管闲事我乐意,我喜欢.,用得着她操心吗?”
我说:“你还不想见我?”
晴儿说:“哼想起来就厌恶,还恶心”
我来气了:“好,那你就继续恶心吧别坏了你的胃口”
晴儿说:“恶心,就是恶心哼再恶心,也会让别人沾边告诉你,记住那天我说的话,规规矩矩的”
说完,晴儿挂了电话。
我沉沉地呼出一口长气,心里又开始郁闷起来。
这时,刘飞晃悠晃悠进来了。
我看着刘飞:“刘总,请坐!”
刘飞笑呵呵地坐下,说:“江总,下午要开党委会,知道了吗?”
我说:“嗯”
刘飞说:“要专题讨论报业大厦的问题呢。”
我说:“嗯”
我猜不透刘飞突然来访的意图,看着刘飞,心里琢磨着。
刘飞说:“江总对报业大厦有什么看法呢?”
我含含糊糊地说:“报业大厦,好啊,报社的形象工程!可以抓面子!”
刘飞说:“呵呵江总也这么认为,是啊,报社大厦,可以大大提高报社的声誉,树立江海日报社的形象,有这么一座大楼,多抓面子啊,而且,大厦建好了,我们大家都可以搬进去,改善办公条件,柳书记也算是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办公室,气派啊!以前报社资金紧张,停工了,现在我们的日子宽裕了,大家伙都盼着大楼早日竣工,早日搬进去呢”
我一听,心里有些警觉,装作赞同的样子:“是的!”
刘飞说:“这么说,江总也是赞同报业大厦继续施工建设的了”
我说:“当然,总比烂尾子工程好吧”
刘飞说:“呵呵是的,看来,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下午的党委会,大家都要表态的,我和江总想到一起了看来,江总确实是维护柳月爱护柳书记的,大家伙都希望大厦能成为柳书记的政绩工程呢”
刘飞的话让我的心里更加警觉了,但是还是点点头:“嗯”
接着,刘飞又聊了一会其他的闲话,就走了。
刘飞走后,我陷入了沉思,觉得刘飞今天的突然来访是有什么目的的,似乎是要和我统一思想,打着为柳月争光树立柳月政绩工程的角度来力挺继续建设报业大厦。
报业大厦工程已经搁置了接近半年多,柳月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一直不得而知,现在,在党委会即将召开之际,刘飞突然说出这些话,是什么用意呢?这到底是刘飞的意思还是刘飞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来拉同盟的呢?
我正琢磨着,陈静进来了,对我说:“哎——刘总今天上午很忙乎啊,挨个副总编办公室串门,最后一个是从你这里出来的”
我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
下午的党委会上,柳月提出了主要议题:请大家讨论报业大厦的去留问题,也就是说,这个报业大厦还要不要继续建设下去,或者寻找别的办法。
刘飞带头发言,言语恳切,义正言辞,从维护报社的大局出发,从树立报社的形象出发,从报社集体的荣誉出发,从报社的民意出发,从树立柳月的为你心出发,从改善办公条件出发,列举了一系列的理由和证据,最后的结论就是,坚决支持将报业大厦建设下去。
刘飞的话,得到了其他党委成员的一致赞同,大家纷纷表示,现在报社的经济条件允许了,这个大厦是应该继续建设完毕,成为报社的一个形象。
会议的方向形成了一边倒。
我知道,这是刘飞上午撺掇的结果,是他打着堂而皇之的名义蒙其他党委成员的结果。大厦继续建设下去,恐怕不仅仅是刘飞的意思,恐怕幕后还有人指使,而指使的缘由,恐怕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大厦继续建设下去,以前的那些事情就不会爆出来。
我没有发言,保持了沉默。
柳月一直很冷静,听着大家的几乎完全雷同的发言。
等大家说完后,柳月看着我说:“江总,谈谈你的想法!”
我看了看大家,然后说:“刚才听了各位老总的发言,我觉得都很有道理,是啊,有个大楼多好啊,抓面子,有气派,可是,我想提醒大家,想请大家算个帐,这座大厦,到目前为止,已经花了多少钱了?这些钱,有多少是我们自己投入的,又有多少是银行的贷款?建完这座大厦,还需要多少资金?依照我们目前的家底子,我们是否真正有实力能撑起这个面子,享受这个气派?这些银行贷款,我们要多久能还清?后续投资完,我们现有的家底子能否顶住据我所知,目前经济收入是我们十几倍的青岛报业集团、温州报业集团、宁波报业集团,每年都是几个亿的广告收入,他们,没有一家敢于建设我们如此规模的报业大厦?为什么?原因有两个,一是钱要用到刀刃上,要花在报业的后续发展上,要继续扩大报业经营规模,搞基建,建大楼,是见效期极长的消耗性项目,没有十分殷实的家底子,谁敢弄这个?第二,就是他们的实干精神,要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不要空架子,不要所谓的政绩工程,不要抓什么所谓的面子你的实力到底如何,并不是一个大楼能证明的,你的实际收入摆在那里,你就是把美国纽约的帝国大厦搬过来,人家一样知道你到底几两沉”
大家一听,都沉默了,刘飞的神色有些焦虑,有些不安。
柳月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我。
我继续说:“我分管经营,我天天都在算账,算我们每天进了多少票子,我最关心的就是我们的进账多少大家可能觉得我们的账户上现在钱很多了,接近一个亿了,可以大手大脚花了,可是,我要提醒大家,这些钱,是我们今年一年的花销,使我们提前收上来的钱,我们报社的所有花销,都要从这里出,全体员工的工资,印刷厂采购新闻纸、发行车辆的购置和保养、发行费率的支出、业务招待的费用、公务活动的花费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维持报社正常运转必须的支出项目,一年下来,我们实际能纯剩下的,不到1000万,而这1000万里面,还包括我们建设大厦的贷款利息,这个大厦,是在我们年毛收入只有不到500万的时候开始兴建的,几乎全部是银行的钱培起来的,目前,贷款接近一个亿,大家算算,我们每年要支付多少利息,支付完利息,我们还能有多少钱可以作为纯利润?我记得财务科邢科长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们辛辛苦苦到头来,其实就是给银行干的,一年到头赚的纯利润,都给银行付利息了大家想一想,这句话的含义”
我说完之后,那些党委成员都冲我点头:“嗯江总说的确实是有道理,分析地很透彻”
“嗯江总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只看到了问题浮躁的一面,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
这时,有几位党委成员冲刘飞摇了摇头。
柳月这时的眼神里露出了几分惊喜,似乎是没有想到我和她没有任何事先沟通,竟然能有如此的默契。
又有党委成员看着柳月:“柳书记,说说你的意见吧!”
柳月点了点头,说话了,语气很果断:“我支持江总的意见,江总刚才说的话,我完全赞同,我在这里说的话,不包含任何针对个人的意思,我是站在报业发展站在报社的大局站在报社的整体利益来说这话,我认为,这座大厦,如果继续建设下去,会成为江海日报的坟墓,会拖死拖垮江海日报社,会成为影响江海日报发展的巨大障碍,别的不说,光现有的银行利息,就吃光了我们的纯利润,我们每年赚的钱,根本就没有能力还贷款本金,如此下来,我们将永远为银行打工,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这是个无底洞,没有尽头报社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如何进一步继续发展?凡事量力而行,有过大的能力,背多重的包袱,不切实际月兑离自己的实际能力去搞这个,只能是自己给自己掘坟墓”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嗯有道理!”
柳月说:“我们作为报社的党委成员,我们要对市委负责,要对报社的广大员工负责,要为报社的明天负责,我们要真正践行脚踏实地真抓实干的工作作风,我们不需要什么面子和气派,我们正处在创业的起步阶段,我们没有必要去抓这个面子,去摆这个摆场,更不需要去追求所谓的政绩,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全心全力抓经济,抓报业经济建设,把报社的家底子建设地更加厚实,等我们真正成为了报业集团,等我们手里真正有了自己的钱,我们当然会建设大楼,不但要建设,还要建国内地市报第一流的报业大楼,但是,现在,我们不具备这个实力”
大家看着柳月频频点头,刘飞竟然也见风使舵,对柳月的话也开始表示赞同。
柳月接着说:“所以,我的意见是,这座大厦,我们不但不继续建设,而且,从盘活国有资产的角度出发,我们要将它卖出去,不要了!”
柳月话一出口,举座震惊,大家都看着柳月,眼里带着疑问,我也很好奇,想知道柳月的真实打算。
柳月说:“我这次去北京,和几家国际酒店集团进行了接触,有两家对此大厦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有意将此大厦收购过来,将其改造建设成为高档次的星级酒店如此一来,我们不但可以盘活国有资产,可以还清全部外债,甚至还能赚上一笔钱,呵呵这样,我们就可以甩掉包袱,开动机器,轻装前进我们的家底子会逐渐后市起来,我们的报业构架规模会逐渐扩大,我们的报业集团会早一日建成,我们大家的日子会更加好过,甚至可以这样说,我留给下一届党委书记的将是一份殷实的家产,我们这届党委,将成为江海日报报业发展史上的功臣”
柳月说完,大家都鼓起掌来。
等大家安静下来,柳月继续说:“基于此,我决定,为着配合好大厦国有资产的盘活,近期我们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对报业大厦建设的前期财务和账目,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审计理清和大厦建设相关的所有资产,以便于资产的移交,便于谈判低价的确定审计工作,我们不麻烦市审计局,我们从社会上聘请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来完成此项工作由刘总负责,报社财务科具体靠上配合,提供好所有相关的票据”
柳月这话说得很平静,但是,我听了,却如同一声响雷。
柳月避开了审计局,从社会聘请人员来审计,很明显,是要查账,要彻底弄清楚大厦的所有资金资产动向。当然,弄清楚这些,是转让大厦所必须的,不然,模不透自己的底子,怎么和对方谈判?但是,如此一来,很可能会惹事,会掀翻大厦建设的老底子,会将一些事情发掘挖掘出来。
马啸天调走的时候,审计局已经进行了领导离任审计,很完美,没有任何问题。我知道,审计局的王局长和马啸天是铁哥们,审不出问题来,很自然。这一点,我想柳月也不会不明白。
同时,我完全明白了刘飞今天的意图,他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妄想串通大家,利用大家的良好愿望,来左右会议的方向,从而改变柳月的决策。
我觉得这有些可笑,这颇有些当年庐山会议林彪幕后指挥,让陈伯达等人在会议上煽风点火,坚持要设国家主席一样,最后的结果是鸡飞蛋打。
我又有些担心,柳月这样做,虽然是出于工作的需要,并非要针对什么人,但是,此事一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会让某些人寝食不安,甚至会招致某些人的阻挠和破坏,更甚至会
我不敢往下想了,不愿意去想更坏的事情。
我知道,柳月的性格脾气,向来是说了就做,对事不对人,真要是为了工作,她是不忌惮得罪人的。她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再更改的,她只要做了选择,就会义无反顾走下去,哪怕前面是疾风暴雨遍布荆棘。
这就是柳月,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这时突然明白了柳月前段时间召唤老邢到她办公室的用意,也明白了柳月和那些建筑材料商接触的目的,虽然这半年来,她一直不对大厦表态,但是,她地心里时刻都没有放弃考虑大厦的去向,没有停止考虑如何处理好这个棘手的难题,她一直在做着各种调查和尝试。
现在,柳月做出的这个决定,无疑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最佳方案,特别是对于报社未来的发展,奠定了一个无比优秀的基础。
因为刘飞分管办公室和财务还有基建,查账审计工作自然是要由刘飞来主持。
虽然是刘飞来主持审计,但是,我想柳月应该不会担心刘飞能捣鬼,因为老邢是财务科长,刘飞如果捣鼓什么,老邢是不会听从的,他可是一向很讨厌刘飞的,老邢是对柳月忠心耿耿的人。这一点,我确信无疑。
党委会圆满结束,大家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都同意柳月的想法,都服从柳月的决定,也包括刘飞。
会后,柳月又专门召集刘飞和老邢到她办公室,商讨了具体实施事宜,要求迅速全面落实党委决定。
在柳月的指挥调度下,报业大厦的全面审计清理账目工作于一周后全面展开了。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抱着极其恐慌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
转眼又过了一周,到了4月28日,到了柳建国和黄莺大喜的日子。
这一天,注定要写在我刻骨铭心的记忆里,这一天,发生了柳月生命里最惨痛的事情,此事几乎将柳月的和灵魂彻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