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盒里装的不是香烟,而是卷成香烟形状的人民币,我抽出一根,展开,百元的老人头。
我又打开另一条,模出一盒,撕开烟盒,一看,同样的内容,都是百元大钞。
其他的我不用看了,一定都是一样的内容,那么说,这两条中华烟,其实就是4万元人民币。
季主任送我4万块钱,目的显然很明显,说是感谢我也有好,说是想继续封我的嘴也好,但是,实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想收买我。
我在书房里坐了很久,思考这钱到底该不该留下
第二天,我离家上班时,将这两条烟用报纸包裹好,夹在腋下出门,晴儿问我:“怎么?峰哥,这烟不要了?”
“嗯”我点点头:“有些东西是可以收的,有些东西是不可以收的,这烟我给他送回去!”
“哦”晴儿点点头:“你决定好了吃人家的嘴短啊我赞同你的做法”
我笑了下:“同感!”
我带着这两条价值4万块的烟,出了家门,没有去办公室,径直先去了市纠风办,去了季主任的办公室。
进季主任办公室之前,我将烟夹到风衣下面的腋窝下,从外面看不出我里面有什么东西。
季主任正在办公室,见我来了,显得很热情,忙站起来让座,又走到门口将们关死。
季主任坐到办公桌前,看着我:“江主任,江老弟,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啊?季主任!”我说。
“呵呵老弟,都是明白人,咱也不是生人,就不绕弯子了,当然是感谢老弟在交警队的口述笔录了”季主任说。
“不用谢,季主任,”我说:“交警问什么,我就说的什么,当然,我也有没说的”
“呵呵老弟,到底是我们亲啊,到底我们是自己人啊”季主任说:“那天,我知道你都看见了,你也看到我了,唉,我不该喝那么多酒开车的,大醉啊,而且,我还没驾照呢现在后悔也晚了对了,昨晚,我安排人给你送了2条烟,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我说:“季主任,这烟太贵重,我可不敢收啊”
说着,我将烟拿出来,放到季主任办公桌上:“季主任,这烟我不敢收,专门来给你送回来”
“这”季主任很意外,忙推给我:“老弟,你这就不对了,这是老哥哥的一片心意,你这么做,可是瞧不起我了,怎么?你嫌少?”
“季主任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烟,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呢?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我没有提及你开车的事情吧?”我说。
“呵呵老弟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吧,”季主任说:“交警那边现在有麻烦,你的笔录和驾驶员的笔录对不上,欧阳区长又在紧盯着交警队,驾驶员的笔录也不好改了,我想,能不能老弟麻烦你去趟交警队,把你的笔录改一下”
我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我想,你去交警队,就说你那天没记清楚,忙着救人了,然后你重新做个笔录,按照和驾驶员统一的口径,驾驶员是按照我交代的事情说的,我这又写了一份,你按照这个说就行”说着,季主任递给我一张纸:“又说,当然,老弟,这烟你是一定要收下的,要是嫌少,我再给你加倍只要老弟帮哥哥我度过这个关”
我看着季主任自信的表情,想着那流产的胎儿,想着那无辜的女人,想着那血淋淋的现场,心里一股怒气上涌,强压住怒火:“对不起,季主任,我办不到,你以为用钱什么都能做到?我没有说出你开车的事情,就已经给你面子了,你想想那被撞的女人吧,还有那女人肚子里才3个月的孩子,你喝了那么多还开车,你就不觉得心里有愧?你的良心就不收谴责?晚上你就能睡安稳觉?”
“你——”季主任脸上变了颜色:“江主任,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清清白白做人!”说着,我站起来,又将烟推给季主任,看都不看季主任一眼,转身离去。
走在去单位的路上,我的心里轻松了一些,我知道,季主任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交警那边一听是欧阳区长的妹妹被撞了,也不敢胡来了,现在我的笔录和那顶替的驾驶员笔录不一致,交警犯难了,季主任心里也一定会忐旎安的。要是欧阳区长起了疑心,坚决追查到底,季主任的日子是不会舒服的。当然,要是那顶替的驾驶员死不松口,欧阳区长也不会那么容易查出真凶的。
这个车祸案子里,我是关键人物。
想到这里,我掏出风衣口袋里一直处于工作状态的采访机,关掉。
我多了个心眼,多保留点证据,对我没有任何坏处。
我突然觉得季主任很卑鄙很无耻,堂堂正县级干部,还是专门查不正之风的,吃喝嫖什么都干,还醉酒驾车,撞了人逃逸找人顶替,妈的,难道就因为是当官的,这就和老百姓不一样,这命就值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到了办公室,陈静不在,留给我一张纸条,出去采访了。
我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一接,是季主任的。
“江主任,老哥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的”季主任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阴沉:“我知道你放了我一马,没说出我来,但是,你那笔录显然是很不合适的,对于车祸案件的处理是个极大的障碍,我还是希望老弟能好好考虑考虑”
“谢谢季主任你给我面子,我没有说出你来,就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了,让我去改笔录,那是不可能的,那样,会把我最后的一点良心都抹杀地一干二净”我说。
“这年头,良心顶个屁用,良心值几个钱?”季主任说:“这样吧,兄弟,你好人做到底,帮我这个忙,我给你10万,整数,好不好?”
“不好!”我说。
“那你要多少?”季主任说:“说个价,大家都是痛快人!”
“我一分钱都不要,我就想要你的良心”我说:“其实,季主任,我觉得,你应该去投案自首,那样最好不过,或许,还能从轻”
“你放狗屁,胡扯什么!”季主任火了:“江峰,别给你脸你不要脸,我告诉你,我请你帮忙,是瞧得起你,我有的是人,是关系,到时候,就说你的笔录是胡扯的,说你做假证,顶多我再费点事,多找几个人而已,我一样能把这事摆平,我就不信摆不平一个小小的党外人士副区长但是,江峰,我告诉你,你这样就得罪了我了,得罪了我,我让你没好果子吃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去修改笔录也可以,但是,必须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我一听,原来欧阳区长是党外人士,民主党派的副区长,这样的副区长一般是权力很小的,基本接近于摆设。季主任这么说,明白着是不把欧阳区长放在眼里。又听到季主任说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明摆着是说我和他一起找女人的事情,一下子来气了,老子没嫖,谁和你一条绳,去你妈的。于是,我毫不退让::“怎么着,季主任,威胁我啊,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啊!好啊,你用你的权力和金钱去摆平去吧,用你的关系去摆平好了,找我干嘛?我不想得罪你,但是,你别逼人太甚,我的嘴巴长在我自己脸上,我想说什么是我的自由奉劝你一句,领导,做人要凭良心,当官怎么了?当官更要有良心,不然,你还让老百姓活不?”
“你**的少给我上课,你算老几啊?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倒教训起我来了!”电话里传来季主任恼羞成怒的声音:“告诉你,到时候没有卖后悔药吃的,咱们走着瞧吧再提醒你一句,管好你这张臭嘴”
我怒火中烧,不等季主任说完电话,就一把将电话扣死,去你妈的狗屁主任。
冷静下来,我将采访机的磁带收好,靠,惹烦了我,我就把这个交出去,你做梦也没想到老子会给你录音吧。老子手里有杀手锏,这盘磁带足以放倒你这个纠风办主任。
我没有想到,我和季主任这位大领导会这么快就翻脸,我本来是不想得罪他的,这年头,谁愿意得罪当官的呢?可是,我也不想太泯灭自己的良心,我觉得要是季主任去投案自首,我的心里就彻底轻松了。
但是,我知道,季主任是绝对不会去自首的,那对于他来说等于意味着所有功名利禄的丧失殆尽,意味着他将从一个人上人沦为阶下囚。他现在一定会动用他所有的关系来确保他的安全,不惜牺牲驾驶员,不惜丧尽天良,不惜软硬兼施恐吓我,直至和我翻脸。
季主任显然是有些狗急跳墙了,人一旦到了最危急的关头,那些平时装出来的所谓矜持、架子都统统没有了,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人的本来面目,人的真性。
我在办公室坐不下去了,突然想去医院看看。
我到了市人民医院,打听到了重症监护室。
我没有进去,在门口透过窗户看。
病房里很安静,欧阳秀丽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头上脸上包着纱布,病床边一堆仪器在监护着,正在输液。
病床边,坐着一个面容悲戚小伙子,正握着欧阳秀丽的一只手在垂泪。这无疑就是欧阳秀丽的丈夫,那个流产婴儿的爸爸了。
看着这凄惨的人间一幕,我的心颤栗了,不忍再看,匆忙离去。
走到走廊,刚好和一个人撞个满怀,一看,是欧阳副区长。
欧阳副区长见了我,忙急忙和我握手:“江主任,我正要找你呢,可巧在这里遇到你!”
欧阳副区长消息很灵通啊,知道我是记者部主任了。
“哦欧阳区长好,我今天正好经过这儿,顺便看了下你妹妹,怎么?伤势还没好啊?”我说。
“嗯是的,仍然在监护,脑部受的撞击太厉害了”欧阳沉重地点点头,又看着我说:“江主任,十分感谢你和你的朋友及时将我妹妹送到医院来”
“不用客气,应该的!”我说。
“对了,江主任,我有个事情正想找你呢!”欧阳说。
我基本猜到了几分,不动声色:“嗯你说!”
“是这样的,交警那边,我去了一趟,后来交警大队的队长和肇事科长也到我办公室给我汇报了,说是那肇事司机做的口供和你提供的情况不大一致,有很多有出入的地方,他们反复询问那驾驶员,驾驶员一口咬死说他的是对的,说你说的不准确交警那边虽然也有现场勘查的记录,可是,也拿捏不准确,案件处理现在陷入了停顿状态,我正想找你问问呢”欧阳说。
“欧阳区长,别的我不敢说对错,但是,我只能说一点,我提供的情况都是正确的”我说。
“嗯其实,我也相信你的情况是准确的,可是,交警那边也有办案程序和规定,所以就停顿了”欧阳说:“其实,我现在最大的怀疑是开车的是不是另有其人,这个驾驶员是不是受命顶替的,这样的事情,在官场里屡见不鲜”
我的心一跳,欧阳引起怀疑了。
“哦”我不置可否。
“可是,这只能是猜测,没有证据,没有足够的证明,是不可以随便说的,我这也就是今天和你说了,和任何其他人,我都没有说过,但是,我心里开始有这个疑团”欧阳说:“交警那边办事情很认真负责严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能他们还会找你谈话的”
我心里想,只因为你是一个副区长,所以交警才会这般的认真负责,如果被撞的是一个农民,这案子早就结了,交警才不会这么劳力费神,说不定早就成为季主任的座上宾了。
“哦找我谈话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的,我再说也还是那些!”我说。
“江主任,你再再细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呢?”欧阳说。
我看着欧阳区长看着我的期待的眼神,不由心里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和欧阳告别,匆匆离开了医院。
那会儿,我的心里仍然很矛盾,我承认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没有十分嫉恶如仇的心地和性格。
这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柳月,我不知道要是柳月知道了会怎么办。
我又想起季主任电话里威胁我的话,我相信凭季主任的能耐,他这话绝对不仅仅是威胁,至于他能使出什么手段,我无从知晓,因为我毕竟对他不是很了解。
下午,我忙完工作,去了宋明找,去找王巧玲。
我想先探探王巧玲的口风。
一按门铃,王巧玲出来开门了,见是我,有些意外:“哟——江主任,你怎么来了?”
王巧玲今天对我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大友好,好像我来的不大受欢迎啊。
“呵呵嫂子,这几天我很忙,一直在采访,这不,今天刚抽出空来,就来了,来看看你,顺便听你谈谈妮妮的事情”我说。
王巧玲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请我进去的意思:“原来江主任还一直记着这事啊,我以为江主任天天日理万机,早就忘记了”
“嫂子安排的事情我怎么能忘记呢?”我说。
“呵呵”王巧玲笑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谢谢江主任牵挂着这事,不过,我这个人性子急,等不及了,这事呢,我已经给我们当家的说了,这事我看就不必烦劳江主任了吧还有,江主任今天来,该不会是来当说客的吧?”
我一听,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随即笑了笑:“好啊,那太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大哥亲自出马,那就太好了,我省了事了,至于嫂子说的当说客,我从来就没有受任何人委托,自然也就无此意,嫂子多心了那好,就这样吧,不打扰嫂子了,再见!”
说着,我转身就走,心里却绝望透顶,不停咒骂着:妈的,这个女人,这个臭女人!
“哎——江主任,等等,等等——”王巧玲紧走几步,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转身:“还有事吗?嫂子!”
“哎呀——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么当真啊,刚才嫂子给你开玩笑呢!”王巧玲突然变了表情,笑起来:“江主任,我刚才和你说了玩的呢”
我做不情愿状转身,心里却轻松起来。
“哎——江主任,你想想啊,嫂子既然委托了你了,在你没有回信之前,我怎么能让我们家老宋出面呢?”王巧玲笑着:“嫂子这几天就专门等你来呢,来,屋里坐!”
原来王巧玲刚才是耍小聪明,在试探我。我这会已经不想和这个女人多说话了,就说:“嫂子,我不坐了,这样吧,我还没来得及和柳部长谈这事,我会抽空尽快和柳部长说的,你别急”
“哦好的,你到时候要好好和她说,我觉得嘶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你就说,如果不答应,就上法庭,我就不信嘶服!”王巧玲说。
我心里诅咒着王巧玲,口里答应着:“嗯嗯我也估计柳部长不会这么爽快答应的,不过,我会努力说服她的,实在不行,咱就上法庭!”
我的一个“咱”,拉近了王巧玲和我的距离,王巧玲显然很乐意听到这个“咱”,点点头:“那就劳烦江主任多多辛苦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来,嫂子送你个东西!”
说着,王巧玲从衣服口袋里模出几张纸片,递给我。
我一看,是购物券,每张价值500元的,共4张。
其实,我这会心里仍然没有任何好主意,只想采取缓兵之计,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能拖了再说。反正宋明正那边也在拖的,等宋明正拖延不下去了,我再出动。
“嫂子,这怎么可以,我不要!”我说着,往回推。
“哎呀,江主任,这都是他们送给我的,我家里这个很多的,你可不要客气,快过年了,你也正好买年货,”王巧玲硬塞给我:“我们家的事情***心,嫂子心里过意不去,这也算是嫂子的一点心意啊!”
我脑子飞速转悠了一下,看着这几张购物券,心里突然有些亮堂。
“那就多谢嫂子了”我说着将购物券装进口袋:“嫂子,你回去吧,我会尽早给你报告好消息的!其实啊,从我的心里来说,我是真的很希望妮妮跟着嫂子和宋大哥的,怎么说,这个也是个双亲家庭啊,嫂子又把妮妮当亲生的对待,这对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总比单亲家庭好啊再说了,宋大哥和嫂子对我又这么好”
我做出一副吃人最短的姿态,讲话的态度和深情极其诚挚。
王巧玲见我收下了东西,有听我这么说话,脸上的表情放松了,笑着说:“对,对,江主任说得好啊,到底还是咱姐弟俩亲啊,到底还是江主任理解我那好,江主任,慢走,我不送了!”
我辞别王巧玲,走了,心里边琢磨着这事该具体怎么操作!
回到办公室,我还在想着,我的心里慢慢形成了一个计划。
我不敢确定这计划是否十分合理,也不敢确定王巧玲能不能上当,但是,只要有成功的可能,只要我还没有更好的计划,我就得去做这事,毕竟,时间不允许了,宋明正那边王巧玲已经下手了。
时不我待,唉小妮妮,我可不能让你离开柳月,你要知道,你对柳月来说,是多么重要啊!几乎就等于柳月的命了!
一想到柳月要和我一起去我呆了一年的扶贫村里看看,去接村里小学的孩子们来城里玩,我就兴奋,我无比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当然,我还有事情要做,要提前联系好赞助孩子们来城里玩的企业,10多个孩子,吃喝住玩,来回接送,也不是一笔小费用。
晚上,回到家里,吃过晚饭,晴儿在卫生间洗衣服,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听到房门猛然响了一下,好像是什么东西击打门的声音,接着是匆忙下楼的忙乱的脚步声。
我急忙过去打开门,一看,门上赫然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匕首下钉着一张白纸,我用力拔下匕首,拿着白纸看,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忠告: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口!”
我霎时明白,这是谁指使人干的。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急忙跑到窗口往下看,一辆白色的轿车毡速驶离,夜幕中看不清楚车牌号。
这时,晴儿从卫生间出来,我急忙把匕首和纸收起来,装进口袋。
“峰哥,谁来了啊?敲门这么大的声音?”晴儿问我。
“敲错门了,是去楼上的!修水管的!”我若无其事地说。
“哦这么大声音,一定是用水管工具敲的门,这么粗鲁,咱家的门被敲坏了没有啊?”晴儿说。
“没有,我刚看了,没有!”我说。
“哦那就好!”晴儿说着又进了洗手间。
我进了书房,将匕首和那张纸包好,放起来。
然后,我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机组看电视,心里的怒火开始往上涌,渐渐的几乎不可遏制。
妈的,给我来黑的,想用黑道来恐吓我,想封住我的嘴巴!
老子与生俱来就是逆反心理强,吃软不吃硬,给我玩这个,老子奉陪到底!
我牙齿咬地咯咯响,拳头紧紧握着,猛地在空中用力挥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