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台吉,你要干什么?”马台吉的叔叔喝道,但是他不敢上前制止。
一只苍蝇围着新娘的尸体飞了半天,最后栖息在新娘已经扩散的瞳孔上。在场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一股痒痒的感觉。
马台吉对着那只苍蝇挥了挥手,将它赶走,然后抬头看了看他的叔叔,嬉皮笑脸道:“我还能干什么?我当然是要救她啊!你们都知道,她不该死的,该死的是那帮马贼。”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他很快抹去。
“救她?她已经死了!死了两天了!”马台吉的叔叔的声音软了下来。他一直很疼爱这个侄儿,甚至超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世道乱,他还希望马台吉考个秀才,再中个举人,光宗耀祖。凭着侄儿的才华,这点希望应该不至于落空。
那只苍蝇又飞了回来,停留在新娘尸体的鼻尖上,一只后脚抬了起来在前脚上挠。
马台吉耐心的再次赶走苍蝇,拿起身边的土陶罐,对着他叔叔说道:“没事的。我把她的魂魄装在这里,然后封上口,再用道符压住。她的魂魄在这里,不会散去,就不会死亡。她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马台吉的叔叔还要说话,马台吉却将食指立起,放在嘴前:“嘘——”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听见苍蝇嗡嗡嗡的聒噪飞鸣。
“不要吵,不要吵。我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你们都出去吧。轻声一点,别将我新娘的魂魄吓跑了。”马台吉的眼珠跟着苍蝇的行迹转来转去。
马台吉的叔叔长叹一口气,带着所有人退出去,然后轻轻悄悄的关门。
他真的将新娘的魂魄封存起来了吗?我问妈妈。
妈妈说,谁知道呢?但是从此以后马台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那间洞房再也没有别人进去过。他把新娘的尸体和土陶罐藏在那里。
一则他不让别人进那间房,说是他的新娘害怕见到活人。
二则别人也不愿进那间房,因为没人见过他将尸体搬出来。
虽然马台吉不让别人将他的新娘下葬,但是他的亲戚朋友还是决定给死去的新娘举行一个像模像样的葬礼。灵堂照样摆,孝歌照样唱,鞭炮照样放,酒席照样办,白衣照样穿,纸钱照样烧。
但是到了新娘死亡的第六天,一切都停下了。
有人警告说,第七天是死者的回煞之时。如果是一般死者,在门楣上悬挂一块镜子,或者在墙壁上画弓箭即可。死者的魂魄走到门口就会返回。但是这个新娘是怨死,煞气本来就比较重,加上马台吉偏偏还要将她尸体保留,内应外合,镜子和弓箭就不起作用了。死者的亡魂很可能走到房间里来。
马台吉的家人一听,急忙撤掉了所有东西,关窗锁门,连笼里的鸡鸭、圈里的猪牛都撵了出去。马台吉也被骗出洞房,死拉活拽的送到了叔叔家。
可是,有一个人偷偷留在了马台吉的家里。他跟人打赌比胆量,说是敢亲眼看看回煞的恶鬼。别人劝他,他自以为是的说:“那有什么大不了。如果有回煞的鬼,我捏住鼻子不让它感觉到呼吸就没事了;如果没有,那我可安心睡到第二天的太阳出来。”
到了回煞夜,眼见月亮升起,那人躲进马台吉家的一个老式衣柜里。
将近子时,那人见外面还没有动静,已经有些困意。就在他即将眯眼的时候,一阵阴风将窗户吹开了。接着,门外的台阶上有嚓嚓的声音,那声音渐渐靠近门口,一会儿就进了屋。
那人寒毛倒立。他附在衣柜门的缝隙上朝外看。只见一个人站立在昏暗不堪的房中央,身上的衣服是他以前看见县太爷的闺女穿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