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又另外一人喊道:“真他妈邪门了!我爹怎么也吊在这里?”
陆陆续续的,又有其他人辨认出了树上的几个“人”。
认出来的几个人,急急躁躁的要上树将那些“人”解救下来。歪道士跨步挡在树前面,安慰道:“不要着急,这绳子不能轻易乱解。吊在这里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或者一魄。从目前情况来看,失去一魂或者一魄,不会立即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顶多失魂落魄的人感觉心慌意乱,或者有其他不舒适的反应。”
外公说,也许歪道士天生就擅长阴阳之术,在不慌乱的情况下,他想到的往往比别人多。也许正是这一点,促使他更加深入鬼的世界,一去不复还。后来在寻找新娘子的失散魂魄途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夜晚没有碰到与新娘子有关的事情,但是这不妨碍他。因为他带回来的土陶罐里,百分之九十以上装的不是新娘子的魂灵。
刚开始,他这种天赋是不被大家承认的。大家不过是认为他发了疯。
在光阴似箭的人生旅途上,谁不会失去亲爱的人呢?有失去慈母祥父的,有失去爱妻壮夫的,有失去挚儿宝女的,有失去亲朋好友的。谁不会为每一次的失去而痛彻心扉呢?痛也是人生旅途构成的一部分吧,虽然有时候显得残忍,但是无可避免地要经历。大家痛过之后,抹抹眼泪,也就继续上路了。唯有这个马台吉,偏偏不像常人那样,他要跟这种旅途规则纠缠下去。
在常人看来,这不是发疯,又是什么?
见歪道士拦住他们,一人骂道:“马台吉,你别发疯了!要是你看见你家新娘子吊在上面,你会不去救她?说的什么新鲜话?快滚开!”
见歪道士还是不动,那人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倒退几步,突然加速往前冲,一下跃起,双手抱住树干,两脚用力蹬。可是“吱溜”一声,他从一米高的地方滑落下来。
众人大笑。一人说道:“你会爬树么?你那鞋底就滑,干吗不月兑鞋再爬?”
那人赧然,却还不服气,挥手骂道:“你是猴子你会爬。你来吧。”
歪道士又想上前阻拦,却被几个人拖住。
被骂者也不介意,月兑下鞋,麻利的爬上了树。
外曾祖父和那人分头攀上高枝,听着树下的人指点方向,解开对应的绳子。轻微的“啪”声再次响起,如同雨后的大树被谁突然踹了一脚,栖息在树叶上的水滴纷纷乱乱落下。那些被吊的“人”如水滴一般,落地就消失了。
歪道士呆呆的坐在树下,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十多分钟,该解的绳子都解了。树上那人问外曾祖父道:“剩下不认识的这些人,我们要不要也放下来?”
虽说解绳子不太费劲,但是在树上爬来爬去费时费力。外曾祖父歇了一口气,说:“我看算了吧。回去了告诉周围村里的人,叫他们自己来认。”
外曾祖父后来回忆说,当时说那样的话,完全是因为歪道士。他担心万一有个意外,不好向其他人交待。而在场的人都是自愿的,谁也怪不上谁。
外曾祖父下了树,将坐在地上的歪道士扶起来,一起下山。
他们几人刚到山脚下,就见其中某人的媳妇迎面神色慌张的跑来。那媳妇又高又瘦,跑的时候如螳螂一般。
“你脚底是不是长毛了?一天不乱跑就脚底痒?”那媳妇是村里出名的泼妇,“你爹的脑袋都要爆炸了,拿着门栓往脑袋上敲!全当是敲鼓呢!”
那人一听,急忙问道:“他一直不是只有一点头晕吗?怎么会这样?”
那媳妇扯着破锣嗓子道:“鬼知道!我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想办法。没想到人家说你朝这里来了!真是白天跑四方,夜里补裤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呆一天?!”
外曾祖父心中一慌。刚才,就是他认出树上吊着他父亲的。
那媳妇肯定是跑累了,见丈夫出现,身子突然软下来,要往地上倒。她丈夫急忙上前抱住她。
“你又怎么啦?”她丈夫跺脚道。
她两眼一红,竟然“哇”的哭了起来,完全没了平时剽悍的模样。“可算是找到你了!你爹把自己脑袋都打出血了!我和你娘都拉不住!那架势哪里是治头痛,那是找死啊!你快回去吧,再晚点你爹就把脑袋打成烂西瓜啦!别管我,我没事,就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