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半卷珠帘,冼玉坐在暖炕上摇了摇拨浪鼓,笑吟吟地去哄裹在锦被里的天佑,见天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一双紧握的小手张了开来,“咿咿呀呀”嚷要那小牛皮蒙的铜鼓,方朝帘外唤道:“来人,将世子抱隔壁屋耍去。”
这孩子一天比一天粘人,但凡睁眼瞧不见她,便将小嘴一歪,“哇哇”的哭个不停,因此,不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宫中,冼玉每日早晚头一件紧要的事,便是得将孩子哄得乖乖地。
偶尔也有些嫌烦,却还是小小的幸福,天佑必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是小皇后移驾至重华宫,冼玉心中不免埋怨,明知她与冯太后失和,还几次三番的来留她。
如此慎重其事,分明就是又一次想堵了她的口。
偏她又是一个脸皮子极薄、耳根子又软的人,最是架不住人劝、搁不住人哄……可各人都有各人的难,这年关既然已过,王府那一大摊子事儿,总是摞不开的,无论如何她也该家去了。
“皇婶,您瞧,本宫给您带了一个人?”
“谁呀?”
珠帘微响,利索走进一个穿着葱白色背心的丫头,溜尖的脸,内双的眼皮子,正是贞王府大丫环月娘,一脸热络,张罗着从她手中熟练抱走天佑……俨然经久不见,主仆情深。
冼玉一时有些发怔,说她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倒是小皇后趁机说道:“因为舍不得放皇婶出宫,直待本宫将皇婶请辞一事回了皇上,才醒悟过来竟是本宫没能多替皇婶考虑。”
“皇后的意思臣妾没听明白?”
虽说自她入宫以来,除了正月十五那日荣帝打着洗尘的名义着她去昭阳宫用膳,但在此以后并没有作出出格的举动,后来她与冯太后撕破脸,他也并不多问一句……两个人终于像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活。
偏小皇后此刻竟蠢到要请荣帝出面来挽留她?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竟是一再引起他的侧目,倒显得她矫情又造作。
冼玉这么想,只觉两头是一大,待要发作,又不好发作。
小皇后却说:“皇上日理万机,还能向本宫说,皇婶必是想家了,又何必强人所难……真是惭愧,左不过是为着本宫的私心,连累了皇婶……这才接了皇婶身边日常使惯的人进宫,帮着照顾世子当赔不是;再有就是皇婶如此操持六宫之事,也不能白效力。”
说罢,便从身后朱漆的锦盒捧出四十锭金子,塞在冼玉手中,又道:“本宫已求了皇上,若皇婶肯留下来,就按一品大员俸禄,四时八节另有犒赏。”
真没想到荣帝同意她家去,偏是小皇后百般不情愿,冼玉总算是明白过来,当初进宫冯太后就说她给人当猴儿耍,原来这小皇后,就是想拿她充门面,专门应付难缠如冯太后。
为了留住她,小皇后也算费尽心机,使唤的丫环,丰厚的赏钱,却也是她目今所需,若留在宫中,自然少了许多打抽丰的地方,不至于穷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