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见淑妃脸色极其惨白,双眼无神肿得像核桃,瞧着十分可怜,方起身下榻,搀着她躺了下来,又狠狠地责备了伺候的宫人:“这个时候怎么能让淑妃出来闪风,你们都是死人么?”
“奴婢们劝不住娘娘。”见宫人们吱吱唔唔低下头,冯头后心道,漫说是她的侄女,从小娇惯大了的,换作是任何人想必也无法接受怀了十月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总是要有证据才能将凶手绳之于法。”
“这事儿何必再查,”淑妃又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奈何一阵头晕,宫人见状连忙移过大迎枕,她便靠在上头,上气不接下气道:“贞王妃人身虽在慎刑司,可皇上却收她的儿子为养子,姑姑,这是极明白的事,必是小皇后挑唆贞王妃使坏,整死我的儿子,许她儿子富贵。”
“这怎么可能?”哪儿有置自己的亲身骨肉于不顾,而将别人的孩子捧在手心?更何况,若的确是冼玉所为,荣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仇人的儿子为养子。
由此足以证明冼玉的清白。
因为不曾做过,所以才如此坦荡,站了出来替小皇后说一句公道,只是性情使然,却连累了自己,这么多年,她竟是从不曾改变。
冼玉没有变,而她,却俨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利益之争的紧要关头,甚至想要手仞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亲如手足的远房表妹……
怨不得,那么多人先后离开了她。
不论是冼玉,还是……其实每每见到冼玉,她总是不由忆起另一个人,一个有着像冼玉一般真性情又顶天立地的男人。
只可惜,从前他所有的善念在她的眼中,都是软弱无能。冯太后的眼中有些黯然,她已听不清淑妃的怨天怨地,一个人默默出了寝殿,望着满天的花雨,怅然道:“会不会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如果注定是错,她便只有一错到底,一瞬间的软弱并不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冯太后这样想,便径直往慎刑司而去。
暖阳后,整个四月下起了连绵的细雨,冼玉被关在慎刑司已过了整整半个月。每日无不在思念天佑与后悔不迭中煎熬……总算醒悟过来,从她再次踏入大瀛宫那一刻起,便注定再次难以逃离他的掌控。
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她努力回想,玉色的披风因何会在探视淑妃那一刻月兑线,方忆起,这件披风是小皇后赏下的。立春那日,各府亲贵女眷,人手一件,以倭国的丝缎织成,因其质地轻薄又不易起皱,最宜春日披着挡风。
那晚去看淑妃,夜里终是春寒料峭,她便披了这件,没承想,竟又招了人的道。但是她想,荣帝就是再想要得到她,也断不会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回她。
毕竟血浓于水。
更兼她于他,只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不、哪里谈得上是珍贵,若她这样想,这些年的苦都白吃尽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对他更多只是看得更透、更清。
对荣帝而言,除了天下,一切都太渺小,都只是沧海一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