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笔力持重沉稳,提捺间蚕头雁尾,一看便知并非是出自闺中弱质之女子,应是出自书法上颇有修为的名家之手。
会是谁在她的油纸伞题字?
父兄?
亲族?
朋友?
还是恋人!?
可她还是尚未长开的小姑娘,年纪这样小,又生得并非是倾人城国……不知为何,荣帝非常不希望她心里有了人,亦或是许了人家。
难道就因为适才抱了个满怀,还有意外的一个吻。
似乎,他还从不曾吻过一个女子的额心。
那种看似清清淡淡十分意外却回想起来一次要比一次甜蜜的感觉,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他这样想,只觉连紧抿的薄唇都是温热的,怀抱里似乎还残存着她清新甜美的香气。
她真是可怜,又可爱。
他记住了她,却对他们的再次相见并不抱任何希望。
学士府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分明是女孩儿家娇滴滴的声音,冼玉一面打帘子,一面四下里张望,心里晓得是表舅舅家的女儿冯表姐。
“玉儿,你上哪儿去了,整个学士府都快被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
“今儿是老太太的尽七,前头那些人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大惊小怪,弄得人仰马翻。”冼玉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听得表姐如此一说,愈觉气不打一处来,便劈哩啪啦如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哎哟,小姑女乃女乃,我这招谁惹谁了,早知道你们家比我家里闹得还鸡犬不宁,我才不来这里点眼,省得自讨没趣。”
冯表姐其实也憋着一肚子委屈,本是来找冼玉拿个主意,却撞在表妹气头上,合该让着点,可她管不住自己,心里就是极明白,嘴上也要争个赢。
眼见表姐气得脸红脖子粗拔脚便要离开,冼玉连忙拉住她,陪笑道:“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这一走,这家里就更没一个人跟我亲,我这心里难免嫌烦。”
“前头那些人说到底始终是你的亲爹亲娘,作父母的就算有不当之处,也断没欠了子女的。”
“我没说他们欠了我。”
冯表姐闻言*顺了口气,这才又坐了下来,青葱玉指戳在冼玉的额头,叹气道:“玉儿,教我怎么说你好。”
冼玉自幼在祖父与祖母身边长大,直至将笄之年才回学士府与父母团聚,彼此之间分明极其陌生,可姨父、姨母却浑然不觉。
特别是姨母爱女心切,以冼玉是她的亲生女儿,总是挑三拣四处处严苛,从来不曾细细思量隔着的十六、七年的鸿沟。
冼玉自然与父母越发生疏,只与祖父祖母亲近。
偏冼老太爷与冼老太太先后着跟着走了,冼玉只觉失了依靠,常常思念含悲……为了安慰表妹,冯表姐便问了祖中老人,将寄托哀思的方法告之表妹,听说飘摇的纸船能将人的思念带过忘川水,度过奈河桥。
但她没想到表妹竟将去清溪江放纸船,当成隔三差五的习惯,并且从不告诉任何人,连贴身丫环也不带,这不是让学士府上下一干人跟着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