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冼珏本是童言无忌却如捅了马蜂窝,冼夫人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便拽住冼玉,挥泪如雨:“自我回来后,哪日不是好吃好喝将姑娘当菩萨供着,偏姑娘一个不高兴就拿脸色给我看,我这亲娘老子,比人家后妈还不如,竟成了母老虎……可我这做娘的若不守住你父亲,你们姐弟俩能有今天?”
冼大学士越听,越觉这话有些不是滋味,十分挂不住,也跟着下了炕,上前去劝冼夫人:“在孩子跟前,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胡说,”冼夫人见冼玉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情知,这回又将话说重了,怎么每回跟女儿说话,总将话说差了。
世人都道是母女连心,可她们这一对母女,上一世里是不是有仇,总不跟她亲。
冯表姐听到吵闹声,连忙从一旁的偏厅走出来,才要劝上两句,冼夫人指着冯表姐道:“瞧瞧你表姐,哪样不是人尖,不论容貌长相还有心思,亏你白生在这学士府了,你呀!就这死性子,等着吃亏罢!”
“罢罢罢!这家里真是住不得了,左不过你们三个嫌着我一个,”冼玉眼瞅着冯表姐来劝,便趁空摔开冼夫人的手,头也不回便往自个住的屋子走去。
“玉儿,莫跟你母亲使意气,老宅子没几个人,住着荒。”还是冯表姐了解她,一心一意想搬回老宅子,既然她都知道,冼玉便不搭理,径直开了箱笼,翻箱倒柜收拾衣裳。
“我本想接你去我家里住几日,但你是知道的,自我娘去逝后,我爹娶了那个小妖精回来,没一刻安心,若你不嫌我烦,我便搬去陪你住几日。”
“表姐——”冼玉闻言这才伏在冯表姐的身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冯表姐叹了口气,一面打发丫环替冼玉拎包袱,一面劝道:“唉!今儿也真是为难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最亲近的人往往伤彼此最深。
马车载着冼玉与冯表姐摇摇晃晃出了学士府往城南走去,冼家的老宅子便位于渡桥头不远处的湄坞,冼玉因堵的慌,便掀了车帘,彼时一阵细雨夹杂着飘落的梨花吹了进来,沾湿了薄薄的春衫,一片凉意,她不觉惊叫了一声:“我的伞不见了。”
“你别总一惊一乍的吓唬人,”冯表姐虽觉出这一趟门达到了目的,但当中总是七拐八扭弯不顺遂,正想清清净净理一理思绪,却为冼玉这突然其来的一叫惊了下。
“停车,停车,我要去找我的伞。”冯表姐晓得冼玉是那种说到便要做到的性子,只得跟在冼玉身后,陪着她瞎胡闹:“不就是一把伞么?我送你十把成不?还是杭绸织的。”
“凭你一百把、一千把也抵不过这一把,上头有老太爷亲笔提的字,是他老人家临终前写给我的。”
“我说呢!又是老太爷的,还临终前……”那么沉重,冯表姐开始有些能够体会冼夫人的心情,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如老太太、老太爷两个有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