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近来越发冷了,早晨起来的时候,一慧只觉得手脚冰冷。一到了冷天她就是这样的,所以从小,一慧都不太喜欢冬天。穿了件厚厚的呢绒大衣,一慧才下楼去。
周清寒一如往常坐在餐桌旁就餐,每一个动作都雅致到了极点,而且没有一点声音。懒
自从上次回去看了她父亲母亲之后,他从未在外面留宿过,一慧心里疑惑,这都有点不像他了。
就着牛女乃吃了早餐,一慧便要走。
“我上班去了!”她打了个招呼。
周清寒也不看她,只“嗯”了一声,便算是做了回答。
对于他的阴晴不定的性子,一慧没有心思去分析,一个人出了门。
到了团里,高卓早已经换了衣服在做热身动作了。
“刚才团长下了通知,说是等会儿要来看我们彩排,义演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这个月底。”高卓提醒她。
一慧点头,这么说来,时间就很紧迫了。
赶紧换好衣服,一慧也开始压腿,这是每天必须做的功课。很小的时候,父亲便请了舞蹈老师来教她和姐姐跳舞,不过姐姐压根儿就不喜欢,学了几日就没了兴趣,父亲也没有逼迫她,任她去了。只是一慧喜欢,跟着舞蹈老师学得有模有样,连老师都夸她是学跳舞的好苗子,她心里更欢喜了,对舞蹈也越发狂爱了。那样一学,就过了这么多年。虫
跳舞早就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么多年来,更多的是从狂爱变成了一种淡然的习惯。
热身过后,和高卓复习了整套动作之后,团长就亲自来了。
显然,团里对于月底的义演看得很重。
团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据说年轻的时候是跳芭蕾舞的,还得过全国舞蹈比赛的冠军,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放弃了舞蹈,转而担任舞蹈团里的宣传工作,颇得同事的称赞。去年因为老团长退休,他自然而然就被升为新团长。
一慧看着他慷慨激昂地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众多同事们听了,都变得斗志昂扬,不愧是宣传工作出来的。但一慧左看右看,也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发了福的男人年轻时跳芭蕾是怎么样的情景——经过这么多年,那股舞蹈演员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着了。
团长的演讲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要彩排了。
一慧知道,团长是想看看他们训练的成果。
这回跳的古典舞,是根据《牡丹亭》改编出的一支舞蹈,编舞老师特意加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以增加舞蹈了吸引力。一慧深知责任重大,一刻也不敢疏忽。或许是太在意了,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和高卓旋转的动作中,她一个不小心没有抓住他的手臂,她随着惯性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腿狠狠地撞在道具上。一慧只觉得腿麻了一阵,还听到一声闷响,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只是高卓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扶她。
“摔倒哪里没有?”他连忙问。
团长在台下看着,也坐不住了,上来查看一慧有没有受伤。
一慧摇摇头。
“我扶你起来!”高卓半信半疑。
有高卓的搀扶,一慧努力地想站起来,可不知为什么,右脚怎么样都使不上力,一阵刺骨的疼痛也随之袭来,她只觉得那痛楚有如被什么东西咬着,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她怎么了?”团长看出了端倪。
高卓看着她煞白的脸,在看看她用手死命地抓住自己的腿,他就知道是她定是受伤了。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一慧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大家添麻烦。
“高卓,你送王一慧去医院,这是命令!”团长看起来甚为严肃,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高卓点头,也顾不得一慧愿不愿意,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现在可不是她任性的时候。
然而高卓庆幸自己及时将她送来了医院。
医生说,她是腿骨骨折。
一慧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有些自责。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竟然出乱子。
她的腿被打了石膏,如今连动弹都不能了,更何况是跳舞,她不知道该和高卓说些什么,心里很是愧疚,都怪她自己太大意了。
高卓推门进来,手里竟拿着一束花,是香槟玫瑰。
他扯出一个阳光的笑容,顺手将花插在一慧的床头,“这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买一束花来调节一下最合适不过了!”
“对不起,高卓!”一慧真诚开口。
高卓愣了一瞬,马上大笑,“道歉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一慧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团里你不必担心,团长说了,叫你好好休息,他会叫人顶替你的位置!”
“你以前总是担心我把你给换了,这次我把我自己换了,你就有机会和新舞伴跳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一慧!”高卓皱眉。
她反而笑了,“你就是当我偷懒吧!”
“可你这懒偷的也不是时候,你明知道这次的义演是很盛大的,难得的机会……”他不敢再说下去,怕她会伤心。
一慧不语。
高卓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陪着她。
她闭上眼睛,心里说不出的空虚。以前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跳舞了,会做些什么,想了很多很多,可一样也没有实践过。跳了这么多年,她是累了,倦了,可一旦离开了那方舞台,她心里仍旧难受。不得不觉着,这一次的意外无疑是给她进行了一次预演,迟早有一天,她是要离开舞台的,就像团里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同事们,大多已经转向幕后工作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窗外的风声,风声很大,拍打着窗户劈啪作响,就像陌生人敲门的声音。
她的心颤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