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没关系,你接着说,”她筷子移动的速度比眨眼快……小婵剜了她一眼,警告她悠着点,没得噎死在一顿饭上!面上又谨慎道:“那位公子姓姬,从鲁地来。”
国姓!脑中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放下已经剿灭干净了的空碗,咽下最后一口米饭后杜淮苓才慢悠悠地开口:“原来即墨勾搭上了人家皇族的贵胄,难怪难怪。”把碗往小婵面前一送,“我还要一碗!”
“自己添!”小婵恨铁不成钢道,小姐年纪越长,脾气却是倒着长,一天到晚流里流气的!都快变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她才错,没看住小姐,才害得她如今这幅妖孽样,自己实在有负大人嘱托。
杜淮苓添了满满的一碗饭,还要再压上几压,这一幕实实对着小婵的心口就一刀子下去,热血飚溅的。
“那即墨不是藏了颗炸弹在自己身边,他当全洛凤城的人都是瞎子?也不怕人家知道?”杜淮苓不甚理解。
炸弹?嘛玩意儿?!插在心口的刀子有深入了几分,“大人他,”小婵艰难道,“大人自有大人的谋虑,那些奴婢一介下人怎会懂的?”
“不懂更好,”杜淮苓不着意道,继续对一桌子饭菜进攻。(.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小婵眼睛亮了一下,小姐说的没错,她只管谨守自己的本分,好好守着小姐便足够了,其余的事,她再无余力去管。
“小婵,你也吃啊,饭菜都快凉了!”
“小姐你终于记起奴婢也是要吃饭的了?”
“哪敢呐?我还特意为你留了好多的,你看这么多肥肉给你补补!哈哈哈……,都说了别总是奴婢来奴婢去,你都叫了几年了还不嫌累?”
“我吃不下……。”
春夜,曛暖如醉,轻看一抹未央流年,有几人能解当中滋味?
《周史#8226;昭烈帝本纪》里她就只记得最后一句:太后哀甚,怒而怀婴还帝乡,誓居鲁,永不归。
建光二十一年,昭烈帝受宫妃挑拨与其结发夫妻,安思皇后决裂。帝一怒之下竟不顾皇后四月身孕,将皇后囚于永巷。自己仍埋入深宫与诸妃荒婬享乐,不知天日。太后在宫门外流连数日,全都无果,第五日待太后终于见着皇帝时,昭烈帝已经因吸食了过量的五石散,而神志涣散,性情暴烈。太后大骂其不忠不孝、枉为人父,何敢罔顾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皇帝青白着脸,对一切视而不见。
杜淮苓读到这的时候没有也跟着去猜度,昭烈帝对安思皇后到底存有多少爱,多少情。随手将书一丢,就是半年,她不习惯书中太过深切的历史感,那段小小的文字中间,竟然蕴含了那么多令人惊心动魄的血雨腥风,而且还是离她如此之近。笑得时候,上历史课,她只顾着打瞌睡……。
到了冬天,外面下着小雪,那本书却忽然从书架上掉下来,砸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着意地捡起来,又顺着先前停下来的地方继续读了下去。
太后去永巷看望被囚在永巷的安思皇后,四日后皇后含着一腔屈辱与怨恨,为帝国诞下一名男婴,太后喜极而泣。紧接着皇后在半月内亡去,太后抱着婴孩去皇帝宫中,不久便传来争吵和怒骂声。太后怒而离宫,百官一道跪于殿外求情,皇帝暴怒,斩其十二人,夷三族。一时间,洛凤满城日夜哭号,丧音、白纸漫天,冤魂载道。
翌日太后领了百余人,出宫前往帝陵,浑身缟素。在大周列位先帝陵前,太后默然良久,走至先帝陵外,却驻足,终是未入。当时那位大周帝国,年已五十的太后对身边的贴身侍女只说过一句话。
“心中含愧,实在无言对先帝,待自己百年后,也不要入与先帝合葬了。就选在陵外随处一块地即可。”
陵外有朝中群臣跪求太后回京,但太后主意已定,怀抱太子,登车离去,并央求群臣,回去替她转告那不成器的儿子,她永不回皇都!
杜淮苓记得,当她看完时,屋外的积雪已厚厚一层,枝头残雪被寒风吹得飘坠如柳絮,她看呆了,分不清书中寥寥几笔讲述的是真实,还是仅是一个比真实还要残忍的故事。
夜已渐渐转浓转深,杜淮苓两眼还在凝着床帐出神,直至眼睛开始发胀发涩。
他就是当年那个安思皇后含辱诞下的婴孩,本该为大周太子,坐在金銮御殿,俯视万民。居鲁地十九年后又回来了?对了,他叫,叫流景,流景、流景……,她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慢慢闭上眼,恍惚间又遇见了五年前的那场雨,青石板,雨窸窸窣窣,街巷昏暗的屋檐下,站着个默无声息的墨衣少年,她从烟雨里笑着回望过去的时候,他是那幅墨画里最易让人忽视的一笔。
夜风轻轻摇曳碧色帷幕,清夜此时也沉沉睡去,但是偏有人爱好做贼,专扰人清梦。
“淮苓,淮苓,是我啊,你醒一醒,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次真的回来啦!哈哈,淮苓,淮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