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半个月,赵云除了忙些军中之事,其余的时间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有赵云与颖儿的悉心照料,加上墨先生的药力,我的身体堪堪有所好转。只是尽管他们一再宽慰我心,丧子带来的切月复之痛,一时难以抚平,每当想起广儿那小小的身躯承载了与之极其不相符的厄运,心就开始滴血。
这几天下榻活动的时候逐渐多起来,我可以扶着墙走出房门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小院的情景,这是一座典型的农家院,院落不大,墙壁低矮。院子中央是一口井,辘轳旁放着栓了绳的桶;墙根堆着柴草,还有麦秸秆样的东西,我向来五谷不分,对这些仅限于知道它们是某些农作物收割之后的附属品;墙角处竖立着些农具;我抬头看了看自己住的房子,不高,普普通通的茅草房,外墙上还挂着几串已干透的红辣椒,对面厨房的烟囱上缓缓飘起一缕缕的轻烟,想必是颖儿在忙着做饭。
将目光越过矮墙投向天际边,八月天的夕阳已不再灼灼,反而柔柔的,将一身的金光洒向大地。随着淡淡的风声,隐隐能听到牧童晚归的笛声,算不上雅乐,但那悠扬之中透着童真的快乐,不觉让人羡慕。
笼罩在落日光辉之下,这座农家院越发显得宁静与安祥,或许是受了身在其中的感染,伴着这份宁静我焦躁沉郁的心情开始有了一丝舒展。这,也许就是我一直憧憬的天下大定后的生活。
不知何时,颖儿已捧着一碗汤药来到我面前。
“小姐进屋吧,外面有风,小心着凉!”
我点头淡淡一笑,忽发觉颖儿正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脸,急忙用手在脸上模了记下:“我面上可有异样?”
颖儿忙收了眼神,笑道:“恕奴婢无理,这些时日尽观小姐,成日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今忽见小姐一笑,美不可言,一时只顾观望,竟忘了他事!”
“颖儿姐成心戏弄我!”我淡淡道。
这个被我称做“姐姐”的颖儿,听说从小就侍侯糜夫人,当年糜夫人嫁给刘备时,她便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跟了过来,一直到今天。如今也是近不惑之人,却不知为何一直未嫁。
正与颖儿说话间,忽听门外马蹄声响起,接着院门一开,赵云大步走了进来。今天他的面容上泛着近日少有的笑意,心情显然比前几天明朗。他抬眼看我和颖儿正站在门口说些什么,稍稍一愣神,随即几步赶了上来,又见颖儿手里的药,便一手接过药碗,一手扶我进了屋。
“烟儿快趁热将药汤吃下。”
我很听话地将苦药一饮而尽,放下碗时,见他正用温柔而宠溺的目光看着我,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
“子龙今日心情不错。”我不咸不淡轻声道。
他伸手放在我的脸侧慢慢抚模下来,又仔细地端详着我,刚进门时那几分淡淡的笑意已荡然无存,微蹙的眉间散发着心痛的气息。
我心中又是一紧,不由抓紧了他的手,紧张问道:“子龙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他将我的双手反握住,轻轻摇头,慢慢叹道:“云怨恨自己无能,未护好爱妻,才使得烟儿受尽委屈与磨难。云有愧于当初之誓言,有愧于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