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是在他四岁的时候来他们家的。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那时她还不过三十几岁。
那是一个晚秋的日子,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发现昏倒在了自己家门口。爸爸妈妈救下了她。后来他们从月姨口里得知,老家闹了洪灾,一夜之间,家破人散。父母、丈夫、女儿,都在那场灾难中遇难。她辗转来到北方是来投奔在这里做生意的亲生妹妹的,可是到这里才得知妹妹早就不在这里居住了,她找了一场空。已身无分文的她在陌生的地方无处安身,那一天可能因为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就正好晕倒在了他们家门口。
知道了月姨的遭遇,他们一家人很同情,并且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月姨离开了,非得留下她。为了让月姨留下得理所当然,父母请月姨做家里的佣人,照看家里和年纪尚小的怀昊。一来有了住处,二来有了谋生的工作。月姨就这样留在了自己家里。而且一呆就已经十五年了。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最初的几年,怀昊的父母也是陪着月姨从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也帮她找过她的妹妹,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而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三口从来都把月姨当亲人看的。虽说刚刚留她时是照应她当时困窘的生活,但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一家人早就把月姨当作亲人了。他们是把月姨既当长辈又当亲人看的。
他的十六岁以前的成长里,有他两个最爱的女人陪着他。一个是他的妈妈,另一个就是月姨。
可是三年前在高中开学前的一场全家旅游归来的途中,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他的生活颠覆了。他的妈妈护住了他,在重症室里昏迷了三天之后,离他们而去。而他,从医院里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本应作为新生报到的他却没有办法如时去学校上课。
在医院疗养了大约半年,他看不到自己可以康复的希望,所以任凭父亲怎样阻止与开导,他还是离开了医院,回家了。尽管那时医生告诉他耐心地接受康复训练治疗是有可能再次站起来的。但是他却不相信医生的话,在他看来辛苦的康复治疗是不会有结果的。
那时候他们的家还不是住在这没有邻舍的田野里,而是住在市郊一带,和煜辰的家住隔壁的。刚刚出院以后,怀昊受不了母亲猝然离世和自己身体留下的缺陷,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并且时而乱发一顿脾气。什么亲戚朋友也不想见。父亲为了让他不在嘈乱的生活环境里受刺激和打扰,就举家搬到了现在居住的这所离群索居的房子里来。不知不觉,父子两个和月姨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刚开始谁也很难适应这样空闷的环境和生活,后来日子久了,反而没什么不习惯了。
月姨把怀昊安置在客厅里,就又去厨房帮忙了。
怀昊向前转了转轮椅,轻轻地歪过头,看到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几棵粗壮的落叶乔木。
枝叶摇晃,叶子静静地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