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绣娘早已经坐直了身子,心里想着不知道杜世安知道如今心里是哪般滋味——估计是喜上眉梢吧,毕竟小登科可算得上是人生四大喜事。
只是杜世安却不像是绣娘想象的那般欣喜,他心里牵念的,是那个从楼上摔下来之后奄奄一息,让他不自禁地心疼着的人儿,不是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茹娘。
眉间跃上一丝怅然。
“少爷,该换喜服了。”墨玺心里诅咒着扔下自己独自面对少爷的绿松,低眉顺目地轻声提醒——少爷刚刚把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连喜娘也不让进来,独自面对着一根赤金点翠衔珠双蝶青金石簪子发呆。
点翠是极复杂的工艺,故而点翠的珠翠也是珍贵无比,墨玺还是上次在杜家长房的嫡长孙女出嫁的时候,见杜家的老太君戴过。
大约是打算送给楚六小姐的吧——墨玺约略知道些杜世安的心思,但是如果因为这个误了吉时,少爷倒是新婚燕尔了,自己和绿松可得仔细皮肉了。
“……我儿,茹娘毕竟年纪大些,嫁进来立即可以开枝散叶,绣娘太小,娘怕是没那个福分能看到你生儿育女了……”母亲殷殷话语响起,杜世安默默抚着点翠簪子上微雕的米粒大小的绣娘二字,怅然把簪子收了,放进书桌抽屉里。
“帮我更衣。”杜世安说道。
这么容易?墨玺呆了一呆,急忙唤了早就侯在外面的丫鬟婆子进来伺候杜世安更衣。
不一会,就有喜娘遣人来催“新郎官可拾掇好了”?
杜世安神色郁郁,随着迎亲的队伍出了大门——三年前,他在楚家看到了那个从楼上摔下的女孩,疾步上前接住,那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惧怕的看着他,样子楚楚可怜,苍白着脸就像是一尊透明色的薄胎瓷女圭女圭,脆弱的让人心惊,让他当下决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呵护她。
听说新郎官杜世安已经从杜家出来来迎亲了,柔娘脚步欢快地跑来告诉茹娘:“……听说三姐夫骑着高头大马,大红色的喜服可显精神呢。”
“不过新郎官脸色不大好呢,毕竟是庶出的女儿……”不知道那家的夫人姑女乃女乃的扎一个堆子里小声说笑,柔娘来之前走过的时候耳边闪过这么一句,面对穿着大红色霞帔、笑靥如花的茹娘,柔娘一脸喜气地悄悄咽下了这句,心里冷冷一笑。
还没进门了,脸色就先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