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谁 结婚的滋味【锦书轩】

作者 : 低头水莲花

小豆爷惨白着脸,紧闭着嘴,只顾机械地一网一网地撒着.76zw.七路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疲劳;没有了白天,没有了黑夜.

直到第三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他挣扎着撒下最后一网,却再也拉不动。他一惊,跳了下去。别人帮着拉网,他的儿子浮出了水面。他咧开了大嘴,却又咬紧了牙。到岸上不知哪来的劲,气也不喘一下,飞疯地直奔附近的一个大碾盘,把儿子仰面放在上面的石磙上。大贵的脸像纸一样白,却又白中泛青,嘴里一嘴泥,肚子鼓鼓的。

小豆爷按他的肚子,有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小豆爷接着按,很快便流不出水了。他又来回晃动大贵的胳膊,又把他头朝下,双手提着他的腿,想把水倒出来,可除了身上滴下几滴水,肚子里,嘴里是流不出一点水了。

小豆爷重又抱起儿子,跪在地上。又是在他鼻子下试试有气没有,又是去掰他的眼睛,嘴里不停地说:“大贵,大贵,你睁开眼看看,我是爹呀,娃!娃呀!”“娃,你睁开眼看看,我是爹呀,娃,娃,我的娃呀!”……在场的不说女的,男的也不停地揉眼角,揩鼻涕。

他把儿子捧回家,盖上被子。大家都说天热会焐坏的,他说儿子是冻坏的,暖一暖就过来了。他日夜守在床头,不停地给儿子掖掖被角。直暖了三天三夜,屋里面弥漫着刺鼻的臭味,苍蝇飞来撞去。邻居们便选了一个会说话的劝说小豆爷:“儿子走了,让他安心地走。你再留着,他的肉坏了,儿子会疼的。你不心疼儿子啊?……”他这才松手居。

他把儿子的住址选在离家最近的那块地。等到下葬的时候,他一头撞到墓坑里,谁也拉不起。他说:“我要跟娃一起走!我要跟娃一起走!”

别人说:“这屋小,你把娃挤到外面会冻着他的。”

他说:“做大点,做大点。赭”

别人说:“做大会有阴鬼野兽进来,把娃拖走的。”

他这才听话。

大贵走了以后,小豆爷像换一个人儿似的,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不再捕鱼,常常望着渔网发呆。有时抱着网,一坐就是半天,他家的柴门也常常紧闭着。大人们千嘱托万叮咛自己的孩子不要去惹他伤心。

小豆爷白天很少出门,晚上便提个手提灯来到儿子的坟地上。手提灯成夜开着,他先是给儿子坟头周围的草拔拔,然后趴在儿子坟头哭,一哭就是半夜。坟地就在村边,凄厉的哭声,常让我听得头皮发紧,身上起鸡皮疙瘩,赶紧钻进被窝的大里头,再捂紧耳朵。

他天天晚上都这样,人们说:“他儿子早晚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他的女儿们先后都出嫁了。老大做木材生意,生意很大,交给别人不放心,便带动妹妹们各执一块。几个女儿都富得流油,大把大把的钱往娘家拿,可小豆爷看都不看。没几年时间,小豆爷便死了,睡在了儿子旁边,日夜守护着儿子。

提起他,人们唏嘘不已。都说,依他那么壮实的身体,那么开朗的性格,如果不出这事,绝对像他的祖辈一样,也是个长寿的人。

没有了大贵,没有了小豆爷,我们失去了大半的快乐。大家先后上了小学,我们的童年时代也就此结束。

大贵的事对小豆爷的打击大,对我的影响也很大:儿子!儿子真的就是父母的命根子吗?儿子真的就那么金贵,无可替代吗?

这个问题长久地萦绕在我的心头。多少个白天,多少个夜晚,这个问题一直像蛇一样地缠绕着我,搅得我不得安宁。

我问母亲这是为什么?母亲说:“男的有劲,能拉车,能拽犁,会使耙……女的不行。有了儿子不绝后,外人不敢欺负;有儿能防老……”

于是,我就傻乎乎地想:我要多吃饭,多锻炼,我也身体棒,我也有劲。只要我好好读书,有本事,我也可以养父母。从此,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像个男的一样有用,顶用!

2.惊险的白杨树

(1)可怜的小家碧玉

小学生活很平淡,没有多少值得纪念的地方。七路倒是初中生活,让我终生难忘。

我们村里有位女孩长得很漂亮,学习也很出色。初中毕业考上了县立第一高中,他父亲很高兴。她家在村头住,送她上学那天,他父亲用架子车拉着粮食,铺盖,专门在村子里头转了一大圈,喜气洋洋地和人们打着招呼,引来无数双羡慕的眼睛和无数句真诚或虚假的恭维。他大伯在人群里说:“考上了县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校门。”这一切让我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后来听说她高中没毕业,就不断有人提亲,其中有一家是东海油田的。人家是大城市的,看中了她的相貌,油田好安排工作,对她的学问要求不是很高。她家人一合计,想想上完高中还得几年大学供,毕业后工作也不知啥样,现在天上掉馅饼了,为啥不接住?便答应了这门亲事。于是,她又一次在人们羡慕的眼光中,坐上卡车去远方嫁人了。

正当家人做着让她寄钱回来,再过不久也能给弟弟们安排安排的美梦时,她的信回来了。那时候,村上的信都是送到初中的学校里,我顺路把她的信带回家。当时,她的母亲下地干活去了,她女乃女乃在家。

一听是孙女的信,老人家便着急着想知道里面写些啥东西,一定让我念给她听听。我快速地看一遍,大概意思是:由于文化不高,没技术,工作并不好找。小姑子看不起她,说她小家碧玉。丈夫也很快厌倦了她,只有婆婆看在同乡的份上,还算客气。现在没挣到钱,求哥哥嫂子别来东海。更不要奢望给弟弟们安排,让他们还是好好读书求发展……。

我无心给老人家念信,便搪塞几句,回家了。

后来,她母亲去世了,哥嫂们给她拍电报让她回来。心想她是在外面有工作的人,一来会多拿几个钱,二来妆妆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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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回来一千块钱,在当时也算可以的了。女婿没来,她一个人回来的.

下葬那天,按农村的规矩,出嫁的闺女要拦棺的——请一班乐器吹吹打打,同时还得献上一个大猪头,用个方桌供着,放在棺材前面。乐器吹,姑娘哭。前前后后要折腾半个多钟头才往前走。

她没有料到这一点,可全家就她一个人有本事,说什么也不能省,人们都看着呢。她咬咬牙,对嫂子说:“嫂子,你先替我置办,回去了我把钱寄回来……”她嫂子撇撇嘴,不过还是照办了。

事罢,别人对她嫂子说:“这次你家姑娘可没少给你寄钱?”她嫂子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别人又说:“害怕恁很干啥?我们又不朝你借。”她嫂子本来就是个肚里不存货的人,便竹筒倒豆子,痛痛快快地倒出来。

“她妈去世,她回来带的钱都是她自己借的,婆家一个子儿也不出。她借的钱她自己想办法还,没有人应承这一嘴。这还不说,她拦棺的事没给丈夫商量,私自办的。回去可捅了马蜂窝。丈夫把电话打到娘家,指名让她哥哥接。他哥听不下去,拳头砸到桌子上,我接着听。只听见电话里面噼噼啪啪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我们姑娘忍耐不住的哭泣声。听声音舍得下得不轻。还城市人呢,骂人的话,我们这老农民也学不出口……

“不只因为这个事,他还怀疑我们姑娘是不是与别人有茬,成天疑神疑鬼,怎么看都不顺眼。后来,这畜牲打人打上了瘾,隔三差五的,有事没事的,就是一顿打,变着花样打。

“他妈起初还管,后来就不管不问了。每次打,都是把我们姑娘衣服月兑光,捆起来,吊在屋梁上。他自己也月兑得光光的,邻居们听不下去了,跑来劝架。可见他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样子,谁也没法进去,只好扭头走了。……”

“这样总不是个长法儿,后来呢?”别人忍不住关心道。

“后来,说出来丢人,她出家了,就在离我们这里几十里的山上。有次,我和他哥到山上上香,万万没想到她在那里。问她咋回事?她把情况说说,还说实在受不了了,又怕丈夫发现,只好躲在这里。我们让她回娘家,她说没脸回来……”

她的事很快在村上传开了。

再上学,路过她家门口,我忍不住对同伴说:“看着,我这辈子不结婚,好好念书,自己养活自己,谁的脸色也不看。”同伴说:“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呀?”我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决定了。”于是,不再贪玩,开始拼命地学习。

(2)看我们怎样锻炼

小时候,我虽然有点野,但身体不是很好,脸色黄黄的。刚上初中的时候,上完操,校长训话,超过十分钟,我都站不住,这怎么行?

我们的学校就在村外四五里的地方,从学校到村口的土路很宽阔,大路两旁是高高的杨树。早读回家,傍晚归来,太阳把杨树的影子投在路上,像火车道,间距规则。我便跨过一道道横杠赶时间,练体力。我不允许自己和别人一样边走边聊,不允许自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偷懒。天天一出校门便开始跨栏,开头跨不多远,慢慢越跨越远,直跨到村口停下来。

村办的学校条件简陋,根本没有什么体育器材,也没有专业的体育教师。教体育的是支书的儿子,他不会教课,可是个子很大,愣头愣脑的,厚嘴唇。学生们背地里叫他“糠萝卜”,都不怕他,还变着法儿捣乱。他就说:“咱们赌个咒,谁再说话是王八。”

有一次,几个捣蛋的男生一商量,两三个跟他说话,另两个一边一个使绊,再一个在后面推,让他来了个大嘴啃泥。他太胖了,半天爬不起来。爬起来气急败坏地说:“谁?谁?谁?谁干的好事?”学生们笑做一团,他就说:“看我回家不对我爹说?”

上体育课,他总是让我们绕着操场跑几圈,再做做广播操就解散了。学生们三三两两,上教室的,蹲厕所的,闲逛的,下棋的,打牌的……实在没意思透了。大家对体育课提不起劲,一说上体育都皱着眉头,懒洋洋的。

有一天,有个同学不知从哪拿来一个羽毛球,在手里摆弄着玩。旁边有人给他抢过来,他去夺,球被扔到了后面。他跑到后面,又被扔到前面。有人还嫌不过瘾,拿过书夹子打起来,有人抄起书本回过去,还有人把门上掉下的那块小板也使上了。

羽毛球像个快乐的小白鸽,伴着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在教室里飞来飞去。从此我们发明了一项体育运动——用书夹子、木板当球拍打羽毛球。一下课或上体育课,大家都有活干了。可就这一个球,僧多粥少,咋办?聪明的我们又发明了一个规则。

一人只能打三个,谁的球拍谁先来,其余人排队挂号。先是争老将,谁能先打三个不坏,谁就是老将。其他人攻老将——谁打三个过关,谁就替代原老将成新老将,别人再攻他。一个坏了,就下台。打过两个的很侥幸,赶紧小心地应对第三个。第三个打坏了,便很可惜,得半天才能等来第二次的机会。

竞争激烈,也很刺激。男孩子、女孩子往往放下别的活动,加入到里面来,一试身手。当观众,当裁判,争老将,忙得不亦乐乎。争吵声,哄笑声,洋溢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往往天黑下来了,大家还没轮完。于是,轮不到的人便计划着明天如何排到前面去。

我们还踢毽子,分单脚踢,双脚踢,膝盖踢等等。单脚踢又分内侧踢,外侧踢,脚背踢,脚后跟踢等,这里面还有脚挨地和脚不挨地的讲究。双脚踢,膝盖踢就更不用说了,名堂多着呢。现在想想,那可真是有趣又全面的健身运动,比现代名目繁多又花钱多多的运动都值过。

这个运动,我们也乐此不疲。谁的鞋子不小心踢飞了天,落到别人的头上,也打不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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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村民手拉车没处放,就放在学校的一间屋子里。把车架子立起来,轮子带杠放到一边去。这成了我们纯天然的杠铃,大家一有机会,就到这里比试着谁的力气大.

别看有的伙伴胖乎乎的,杠铃提到肚子上,脸憋得通红,也提不上去。有的瘦得麻杆儿一样,力气却大得惊人,杠铃轻巧地举过了头顶。

那时候,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来玩,来锻炼身体。就这样,在你追我赶中,我们像白杨树一样健康快速地成长。兄弟姐妹中,我的个子是最高的,身体也是最棒的,从此我与体育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3)老伯的名言

我们学校有位校工,年龄五、六十岁,头皮光光的,亮亮的;脸圆圆的,胖胖的,见人一开口就笑,活月兑月兑一个如来佛再世。

天热的时候,他爱拿把扇子在树阴下喝茶纳凉。他的厨房很干净,里面有口很大的黑釉子陶瓷缸,上面盖个大大的木盖子。学生们一下课,放罢学,吃过饭,玩够了,疯够了,都爱往他那儿喝水。拿勺子,拿碗,或干脆就着瓢喝,他都不嫌脏。笑嘻嘻的,从没喝斥过谁。

有一次,一个男生刚从操场上下来,喝完水,盖盖子。用劲猛了,木盖子散架了。竖着一道,横着只剩下两个板儿了,活像个大蜻蜓。男生吓得不得了,可老伯并没有生气,直笑着说:“飞机式!飞机式!”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有句话却让我铭记心间,终生难忘。我用它来衡量事情,决定进退。后来又用它来不知教育过多少学生,也教育过自己的子侄。它就是:“没事不找事,来事不怕事。”这和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4)我很用功

身体好了,学习起来就不会那么累了。那时候,教我们的大多数是民办教师。他们最烦我问问题,老师好不容易刚把一个问题给说清楚了,我的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得人实在答不上来。有个老师私下里对我哥抱怨说:“我都不明白她咋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爱问问题,也羡慕好学生,少年时代的崇拜往往会变成模仿。

我同桌个子小,学习却很好,便对人家佩服得不得了。上学从人家门前过,星期天到人家家里玩。问人家:“邓小平个子小聪明,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个子小才聪明的?”

人家说:“个子小是吃秤砣坠的。”于是,恨不得也找几个秤砣吃吃。

同桌英语学得好,便也对英语产生兴趣,每课必背。中招考试,英语满分一百分,我竟然得了九十八分。高中的时候还一度立志以后当翻译呢。

同桌的作文也写得好,总看《少年文艺》之类的课外书,便也借来看,逐渐喜欢上文艺。

有一次,到女教师办公室去背书,因为背书的人多,便左顾右盼起来,书报架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走过去,看到架子上有好多种报纸、杂志:《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妇女生活》、《青年文摘》、《小说月报》……低头看起来,直到老师拍拍我的肩才回过神来。

老师让背书,一句也想不起来,脑子里满是这些报纸杂志的名字。上课时间到了,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再去,里面坐满了老师,不敢进。再下课再去,还是人多,急切不得下手。

中午的时候,人都走完了,扒着窗户往里看,看到墙角有一个空地方,便计上心来。

央求一位沾点亲戚的女老师,让我晚上住在办公室。她说:“我们都不住校的,你不怕?”我摇摇头说:“不怕!”

她说:“你得勤快点,早上起来叠被子,扫地,打水,注意卫生。不然,女老师们会厌烦的。”我使劲点头,一百个答应。

在那缺书的年代,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阿里巴巴发现了宝库一样。灯亮着,就我一个人,这么多的报纸杂志是我的,翻翻这个,看看那个,爱不释手。

成更半夜地看。有时候,出来上厕所,月亮低低的,趴在西山,瞌睡得要命。虫子也不叫,整个校园寂静得吓人。

实在太困了,倒头便睡。有一次竟尿床了,尿湿了半截床,没法叠被子。被女老师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不让我住了。不过,一直到现在,我都非常感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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