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叶舟启程去省城一探究竟,周末,久未出现的阿林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叶舟见阿林意气风发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里一阵激动,所有的猜疑和不安也随之消散。她特地洗了澡,换上了平时不怎么穿的洋装,在脸上抹抹画画完了,这才挽起阿林手臂,出了厂区。
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各种商品按序码放着,让人看着有些眼花缭乱的。叶舟指着摊位上的皮带问阿林:“你有次说皮带坏了,一直没换吧!趁今天来了这里把皮带换了。”“哦!”阿林的眼神里有些躲躲闪闪的,他想说不用了,但又似乎觉得不妥,便机械地答应了声。
叶舟并没有觉察出来阿林有什么异样,一如以往地与店家讨价还价,一如既往地挽着阿林行走在城郊小镇上。
阿林对这些并不热衷,他一直在酝酿怎么跟叶舟开口。他之所以亲自来找叶舟,就是因为害怕某一天叶舟去学校找他,万一被叶舟发现什么,闹腾起来的话,那么他将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到时顾盼还会嫌弃他,那样就麻烦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些让自己名誉受损。所以他知道自己有必要跟叶舟做个了断,否则,他将永远处于走在钢丝绳上,随时都有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要怎么开口呢?阿林有点踌躇。是的,阿林也应该踌躇,毕竟他现在面对的差不多是有恩与他的恋人叶舟。他总得为自己的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找个合适的理由不是。叶舟见阿林半晌沉吟不语,终于觉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氛,女人特有的敏感告诉她今天阿林来绝非为了跟她团聚那么简单,她的心里一阵痉挛,语气里有一丝急切:
“阿林,你怎么了?”
“哦!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坐吧!”阿林表现得有点吞吐。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现在可以说了。”叶舟拉开好乐茶点厅的椅子坐下来说。
“我想我们俩的性格不怎么合的吧!”阿林低垂着头,喝了一口面前的女乃茶。
“你倒是说说看我们俩的性格怎么不合了?”叶舟问。
“我也不是说有多少不合,我的意思是……”
阿林发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的,不行,我得改变这样的现状,否则的话就会处于被打的局面,还有可能达不到目的。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定了定心神,脑海里掠过的是顾盼那活泼、青春、靓丽的甜美模样。哦!顾盼,给我力量吧!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人如果不要脸皮的话,是什么话,什么事都说得出做得出的。初时的阿林心里怀着的是对叶舟的三分歉疚,觉得自己这样做有愧于叶舟。正因为有了这种心理,才导致阿林说了半天也没把想说的表达清楚。但他想到顾盼的时候,心里那仅有的一点良知就荡然无存了。
阿林抬起头,迎着叶舟写满疑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叶舟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含在嘴里吸吮的塑料管子悄无声息地掉回了玻璃杯。
“我再说一遍,我们分手吧!我们俩个不合适。”阿林的眼睛变得犀利起来,语调也强硬起来,他有点得意,得意自己的莫大勇气。
“我们俩不合适?当初在双华县城你是怎么追我的?你还说这辈子有我就足够了,这辈子非我不娶!这才上了几天大学,你就把这些给忘了?”叶舟语气因为气急而哆嗦着。
“你也知道的,我比你小,那时我不懂事嘛,以为那是爱情,现在终于明白了,爱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要纠正这个错误!”阿林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铿锵有力的。
“那你说什么是爱情?你跟我连床都上了,还没有爱情?”叶舟浑身剧烈地抖动着。
“爱情就是……哦!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阿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叶舟做过多的解释,他想速战速决。
“那我这一年多来的付出算是怎么回事?跟我没有爱情,性格不合?那你不照样跟我过了那么久么?你不是照样吃我的,用我的还心安理得么?”
“你这样说很没意思,你的付出我会还给你的,等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就会把一切费用全部清算给你的。”
“不,我不要你还钱,我死也不会同意分手的。”叶舟有点声嘶力竭地吼。引得邻座的食客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
“没必要这样的吧?谈恋爱一定要你情我愿的才行。再说了你跟我在一起之前已经跟那个张沐上过床了,我怎么可能拣人家剩下的鞋穿?这个理由够充足了吧?本来我想给你点面子不直接说的,但你一定要赖着我的话,我也只能让你明白了。”阿林见自己和叶舟成为众矢之的了,有点恼羞成怒。
“无耻!”叶舟狠狠地骂了一句。
“就算我无耻吧!我不想跟你争执,我和你就到这里为止,话我已经说清楚了,记得不要来学校找我,你要是毁了我的话,那么我不会让你的家人好过的。”阿林阴沉着脸,语带威胁的扔下叶舟,出了茶餐厅,扬长而去。
叶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厂区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神情呆滞,步履有些摇摇晃晃的。此时,邵志兵正和工友们一起提着饭盒,嘻嘻哈哈地往食堂走去。迎面碰上了脸色煞白的叶舟出现在他们面前,工友们见叶舟的神色不对,便关切地问怎么了?叶舟充耳不闻,顾自往前摇摆着。“孤傲病又犯了!她总是这样的,对人爱理不理的。”工友们见叶舟没有反应,嘟囔着走了。
唯有邵志兵心细,他分明感觉到了叶舟神色凄惨,似受了什么打击,见工友们都顾自走了,他便跟了过去,拉着叶舟的手问到底怎么了?岂料叶舟忽然泪流满面,狂叫一声:“他不要我了!”继而号啕,未及邵志兵上前扶携,却见叶舟一头摔了下去,声音沉沉地,如一段木桩倒地的声音。
邵志兵赶紧上前把倒地的叶舟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并急急地叫唤,声音里透着焦灼不安。邵志兵焦灼不安的呼叫声惊动了已经走向远处的众工友,她们见邵志兵半倚着身子抱着叶舟的头,知道情况不妙,连忙折回。大家拉的拉、扯的扯、打急救电话,现场一片惊慌忙乱,此时现场年长者说:“赶紧掐她的神中,看能把她弄醒不?”
“这样可以吗?”年轻人不懂这是什么疗法。邵志兵听人这样说,忙伸出自己留着长指甲的拇指,轻轻地掐着叶舟的神中,“用点力,这么轻没有用的。”现场有人指导。随着那一声指引,邵志兵的拇指又一次加重了力量,指甲陷进了叶舟的肉里,叶舟感觉到了一丝疼痛,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悠悠醒来。
救护车来了,叶舟却拒绝去医院,她说自己身上没有多少钱住不起院。随车同来的医生帮叶舟例行检查了下,知道她应该是受了刺激导致短暂的昏厥,问明应该不是很大,交待了几句后离场。
宿舍里的人也全都散去了,只有邵志兵在一旁忙忽着。他一忽儿帮叶舟掖了掖身上的被子,一忽儿问叶舟是否该吃点什么?叶舟一概不理,仿佛泥塑般半躺着,目光空洞,谁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想什么。
邵志兵拎着水壶,出门前说:“你躺一下,我去打壶开水就回来。”开水房在走廊尽头,一个来回不用5分钟,可等邵志兵回来的时候,叶舟却没了踪影,这一下把个邵志兵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然不知道叶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从她的神情,突然昏厥前狂叫“他不要我了”这句话的情形来看,事情一定小不了,现在又突然不见踪影了,她会发生什么事不?邵志兵心里一紧,立马追了出去。
江城码头,三三两两地停靠着休息的货轮。这个码头并不是什么重要水运通道,之所以在这里设立一个码头,主要是让那些远道而来的货轮可以稍事停靠,让船员可以上岸补充给养。
叶舟此时就坐在码头一隅的大台阶上,望着眼前湍急的江水出神。莫大的悲哀写在她的脸上,一任珠泪倾泻。耳边回荡着阿林那绝情绝义似数九寒天冰锥般的话语,这些话如一把钢锥扎进叶舟的心里,让她疼得失去了知觉。
她的心绪很乱。眼前晃动着张沐、莲心、杜老师、阮建华的影子.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悲哀,她想不通是什么让她进入到如此凄凉的境地,第一任恋爱让她失去少女身,更失去了进大学的机会。第二次恋爱,她全身心的付出,只指望付出的艰辛有朝一日可以收获更多,可谁知该死的阿林才上了3个月的大学就弃她而去。“我真是傻瓜呀!天字第一号特大傻瓜,早知他有世美心,我何必再做秦香莲?”想到这里,叶舟不免又一次悲从中来。
她又想到了阮建华,阮建华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如果不是半路杀出阿林要死要活的说爱自己,这辈子非她不娶,也许她真的会答应阮建华的表白也不一定,可是,就这样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确被她伤害,她觉得自己愧对阮建华。临行前阮建华说随时可以回去找他,可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找阮建华?叶舟坐在台阶上凄凉地哭,她哭自己命运何其凄惨,哭命运因何对她不公,她甚至恶狠狠地在心里诅咒,诅咒老天让无良的阿林遭到报应。
邵志兵一路紧紧追出来,找遍了叶舟常去的几个地方,都说没有见到她。邵志兵急了,他一路狂奔。码头一隅有人围观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奔过去拔开人群一看,却见叶舟坐在中间大放悲声,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乃女乃在一旁劝慰着。“叶舟,你怎么跑出来了,让我一阵好找,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吧!这里凉,小心冻着了。”邵志兵喘着粗气说。“你欺负她了吧?女人跟了你是你的福气,要知道好好疼惜,怎么可以欺负她,还让她这样跑出来,出了事你怎么向人家的父母交待?”其中一个高瘦的老女乃女乃训斥着邵志兵。
“女乃女乃,我、我、我不是……”邵志兵想解释,可是老女乃女乃根本就不让他开口,“你你你什么?还不快把老婆弄回去,好好劝劝她,以后可不能再欺负她了。”老女乃女乃说完,巴拉着围观的旁人,让众人可以散去了。邵志兵觉得自己冤,别人受冤枉的时候还能辩解,而他却连辩解也不能,典型的有冤无处申。
“叶舟,我们回去吧!”邵志兵把手伸向叶舟。而叶舟却没有动,她冷冷地,喃喃地:“邵志兵,你带我离开这里吧!离得远远的!”“你说什么?”邵志兵心里一惊,这一吃惊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