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女人为情奔走天涯何其傻也

作者 : 长姐似母

叶舟匍匐在小道旁茂盛的草丛中,凝神屏息。这一幕蓦的让人想起抗战影片中,革命战士头戴枝条编成的头环,身背步枪行李趴在草丛中严密监视前方的动静,时刻准备向敌人进攻时的片段。叶舟的人生经历足可以拍成电影,而她此时正进入角色,只是道具不同而已。

山道里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只听其中一个女声操着普通话问:

“你不是说你们家离县城不远么?怎么还要翻山越岭的才能到呀?”

“是啊!翻过这座山就是郭王庄了,如果我带你走大路坐车的话,天黑都到不了呢!”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一定在骗我!”女声有些疑惑。

“我骗你干吗?翻过这座山就是我家,当然是在县城附近了。我家虽然偏僻些,但家里的条件的却是村子里最好的。”男声小心解释着,似乎想证明什么。

“这也太偏僻了,大老远的陪你从贵州大山里走出来,结果还让我翻回大山。”女声似乎有些不满。

“别这么说,我也只是想让我家人看看你长得什么样,等过几天我们就走,你就看在我对你好的份上委屈几天吧!”男声试图平复女孩心里的怨气。

“不行,要翻你一个人翻,我得下山去。”女声赌气地说完掉头往山下走去。

“那要么我们到县城汽车站坐车吧!”男声妥协的。

望着远去的两个身影,叶舟紧拎着的心终于缓和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晃了晃因长时静止不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胳膊,擦了擦手心里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液,从草丛中爬起身。还好!只是两个年轻的过路人,不是来“追捕”她的追兵。从他们的交谈中叶舟知道也许这又是一个跟她一样傻的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从一个僻壤穷乡的地方被骗到另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女人为情可以奔走天涯,何其傻也。叶舟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她的感慨。

当然从他们的交谈中,叶舟知道县城离她已经不远了,也意味着离她出逃的目标更近了。但她此刻却多了一点疑虑,她从郭王庄翻山越岭走了将近四小时,这四小时中随时都可能发生变迁。万一小安子发现不见了她的踪迹,一路追赶堵到县城怎么办?叶舟一边小心探着下山的路,一边努力寻找对策。

夏利出租车在身边快速掠过,偶尔会有司机停下,操着山东大汉浓重的嗓音:“去哪?用车不?”见叶舟不理会,似生气又似失望的一踩油门,风驰电掣般往前开去。其实此时叶舟正努力思索该怎么办?哪里还顾得上别人问她什么?为了以防万一,她可不想直接去车站,以免被小安子逮个正着。

叶舟不是路盲,但一个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当然会显得心慌意乱失了方向。副食店门口显眼的“公用电话”广告牌引起了叶舟的注意,此时她想到了求助。求谁?当然不会小安子了。

阮建华接到叶舟的求助电话时,他正在电脑上忙碌着。他听叶舟简短的说完事情经过,告诉叶舟:“不要去车站,直接打的到下一个地方,然后在那坐火车,这样比较安全。”随后,他又点开了百度搜索,直接输入平邑地图。他让叶舟直接打车去隔壁的泗水县,然后从泗水县直接回江城。不要担心买不到票,只要中途有票的就上,车上能补票最好,不行你就下来再接着买票坐车。一路上你要小心谨慎一点,尽量早点离开,免得节外生枝,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你呀!真不知让我说你什么好!末了,阮建华一边嘱咐一边又埋怨着叶舟。语气里交杂着许多,不知是疼惜还是其他的什么。

小安子随着机动三轮的突突声,心也突突地。他这一路颠簸下来,都没能见到叶舟的身影。离魏庄乡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厉害,脑子也是混沌沌的一片。他不知道万一追不到叶舟怎么办?更不知道追上了又怎么办?这时他的心里有一丝后悔,他后悔不该自己贪图安逸,每天睡大觉,让叶舟在各个村子里穿梭,更不该让她独自出行。他后悔自己没有把叶舟看得更紧一点,她要是走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此时的小安子心里满是懊丧,当然他并不是责怪自己没有更疼惜叶舟,他懊丧的是自己没有把叶舟看管得更紧,让她有机会逃月兑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胆?没有身份证,邮政卡都没带。这没钱没证的她都敢就这样出走?想到钱和证,他同时又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没准叶舟没那么大胆,没准是他自己多想了,没准叶舟没有离开,只是在哪个角落里他不知道而已。是这样吗?是这样最好。小安子在三轮车上落寞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心纠结纠结又纠结。

魏庄乡的大路旁当然没有叶舟的踪影,叶舟此时趴在山道旁的草丛里呢!怎么办?小安子今天不安地问二哥讨主意。“兄弟,赶紧的,咱们奔县城去吧!去县城的车站守着,一个女人哪有那么快的速度马上就走掉的?”二哥似乎很老成的跟小安子说着。

二哥和小安子一路追赶,在追赶前又往村里打了个电话,让爹娘找人前来帮忙,大家一起来围追堵截。可是这小这安子就是个笨蛋,是个榆木疙瘩,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叶舟会走那条翻起来有点难度的山路。也幸亏他没有想到,否则,第一次翻山路的叶舟怎么可能与经常走那条道的当地村民抗衡?不被追上才怪。

小安子去了汽车站,二哥去了火车站,随后赶来的乡邻也在大街小巷里寻找。此时叶舟正坐在泗水县的候车室里,她采纳了阮建华的建议,直接坐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里偷窥叶舟那一脸狼狈相,心生疑惑。这该不会是哪家出逃的小媳妇吧?他试探着问叶舟家在哪?又要去哪?怎么这样就出门了?可当叶舟拿一腔纯正的山东方言跟他交谈的时候,他又很快打消了疑虑。开出租这些年来,他见惯了许多偷偷逃跑的小媳妇,基本都是外来的,哪有本地媳妇乱跑的道理?也许是人家出门急,没顾得上吧!司机这样想。

叶舟哪里知道,正是她的这口地道方言又一次让她“化险为夷”。这里的人也跟其他地界那样,有很强的排外习性,更让他们敏感的就是那些小媳妇。在这里谁都知道,那些偏僻农村娶个媳妇有多不容易,有的可以说用尽了毕生积蓄才从外面买一个女子回来,不小心看护跑了损失可不小呢!所以,只要有哪家小媳妇是外来的,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逃不出那些监视她们的眼睛。也正是这个因数,再加上地理位置的因数,能从这里顺利逃跑的小媳妇是少之又少。第一次叶舟正是因为操着纯正的山东方言,从大爷那打探到了从郭王庄翻越山路就可以到达县城,而今天,她又凭着一口地道的方言让出租司机对她放松警惕。要知道这个出租司机可是做过许多把出逃的小媳妇放进派出所的“光荣”历史。

轰隆着的火车声打断了叶舟的思绪,她随着人流涌向了车厢。说到这里,我们应该替叶舟庆幸,庆幸火车票实名制是从2011年才开始实行的,此前买火车票不需要身份证,让叶舟可以幸运的钻了“法律”的空子,得以随便买到一张可以让她即刻上火车的票,得以让她在火车上栖身,而不用因为没有身份证而露宿街头,最后让城管或者不法分子把她当盲流抓起来。

叶舟已经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坐火车了,也许是她不愿数吧!每次坐上火车长途跋涉的经历让她不堪回首,而火车终点那一头发生的事更让她的心一次次颤动。她真的不想去记忆,她只想让这一切早点结束,仅此而已。

哭声?孩子的哭声。叶舟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跟她的银娃子差不多大的男孩趴在她妈妈的怀里发脾气,可能是因为车厢里的空气闷热混浊,让男孩子不满意吧!反正他哭得那叫一个欢。当娘的则赔着笑脸哄着自己的儿子,嘴里发出一声声疼爱的呓语,眼神是那样的专注深情。叶舟默默地注视着,心又一阵疼。银娃子,你现在是否也在哭?你哭了谁哄你开心?你现在趴在谁的怀里?想到这些,叶舟的眼睛一阵阵潮红。她趴在一旁的小几上嘤嘤地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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