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叫人从不称呼全名,只取名字中最后一个字再加个“子”字.比如:邵志兵,乡亲们就称呼他“兵子”比如名字最后是个“梅”,乡亲们就称其为“梅子”。在这里如果你要找人,问全名未必有人知道,但你若问邵家的兵子,一定会有人告诉你。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为了表示亲热?还是其他?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自己也只能告诉你:“我们这疙瘩从来都是这样的。”.
兵子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回家,这个消息仿如重磅炸弹在这个小泥沟墩炸响。年老的女乃女乃,中年的婶子、年轻的小哥小妹,三五结伴着往邵志兵家赶来,她们要来看看兵子带回来的姑娘到底长了几个脑袋,长了几条手臂居。
邵志兵热情地招呼着村里的乡亲们,给婶子挪凳、给叔叔敬烟,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而叶舟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低头抿嘴。年轻小妹偷偷地瞄着叶舟,猜测她身上那件桃红外套要多少钱,活泼一些的年轻小哥则嬉皮笑脸的围着叶舟看,跟叶舟搭腔。叶舟勉强才抬头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叶舟觉得自己今天成了猴把式手里的猴子了。她真是不明白这里的人怎么会这样的,热情得有点过头,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好看吗?叶舟有一点不悦,不由得蹙眉挂霜。热情的乡亲并不在意叶舟的表情,年老的女乃女乃似乎很有权威地对邵志兵的娘李凤珍说:“珍子啊!兵子好福气,带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回家,我看你得赶紧拣个好日子,替他们把事情办了,过个年抱上孙子就稳妥了。”她口中的“珍子”是邵志兵的娘李凤珍。老女乃女乃说这话当然是有深意的,这么个漂亮姑娘不早点把事情办了,再让她给兵子生个“拴马桩”,恐怕留不住呢!李凤珍“嘿嘿”地笑着,三角眼挤成了一条缝隙,脸上的横肉今天也笑成了竖条条,让人看着温和了许多。她当然听出老人家的弦外之音了,忙附和着:“婶子说得对,这事只要孩子愿意马上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乡亲才慢慢地散去了,李凤珍拉着邵志兵往后院摘菜,留下叶舟独自在堂屋喝茶休息。叶舟放眼环顾四周,这是怎样一个家呢?这是三间建在农田中间的平房,墙体上的石灰斑驳月兑落,露出灰白色的砖体。所谓的窗户只是一个很小的门洞装着窗框,本该装玻璃的小格里,钉上了几张薄膜,风吹过时,薄膜纸被吹得哧啦啦地响,木质窗框已在日晒雨淋下被侵蚀到不成样子。
室内的墙壁上到处是乌黑的斑点,东一块西一块的甚是刺眼,屋顶上的梁全着,蛛网灰尘跟面条似的倒悬着,随着风吹过一摇一晃的。苇杆编织成的苇席把三间房子分割成一小间一小间。这间平房有多少年了?叶舟狐疑着站起身,走进隔壁一间小屋,屋子里堆放着杂物,凌乱不堪,墙角铺着一张小床,床下一样塞满了杂物。只有床头贴着几张海报和床上叠得整齐的铺盖是这间屋子唯一的亮点。与外间不同的是,这间小屋的房梁用苇席遮挡起来了,下面还糊着报纸,一直从天花板糊到床上方一米处。
糊着的报纸焦黄、晦暗,应该有年头了?叶舟好奇着月兑了鞋子,爬上了那张小床,细看墙上的报纸,她想知道这些报纸到底是什么时候糊上去的。真的是因为年代久远!报纸上的一些内容被灰尘和霉点侵蚀得难以分辨,只能从完好处依稀看到些许内容。这一看,还真让叶舟大吃一惊,最上方的报纸头条竟然标着:深批“克已复礼”的反动纲领!细看日期1974年。天哪!1974年她还在娘肚子里,叶舟知道自己大开眼界了。
李凤珍已经从邵志兵的口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也知道了事实上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姑娘并不是别人口中说的结婚对象,儿子说只是暂时把她带回家来散散心的。但是,按照她的思维,小伙子的家门是那么好进的?进小伙子家的门意味着什么?她虽然一辈子待在这个穷山沟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认得几个字,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是。事实上李凤珍在这个小村落里还算得上是个能干的女人,家里家外是个好把式,她不仅能干还是个凌厉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家的状况,祥子和兵子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凭自己家的条件,不是那么容易的就能顺利娶儿媳妇进门的。既然兵子把这姑娘带回家来了,她就要想办法把人家姑娘留下,让她死心踏地的跟着儿子赭。
吃饭了,邵志兵在招呼。他见叶舟望着满桌的人疑惑,便指那些人一一介绍:
“这是我哥祥子、这是我大弟海子、这是我妹晴子、这是……”
“姐姐,我叫志多,妈妈和哥姐都叫我多子。”一旁的男孩抢走邵志兵的话头。
“多子?你为什么要叫多子呢?”叶舟好奇。
“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妈生下我大哥后,就想要一个女孩,可她偏偏生生一个儿子生生又一个儿子,直到最后生了双胞胎,晴子姐姐是妈妈想要的,而我是多余的,就叫多子了,妈和哥姐们都这么说的。”
他的话音刚落,满桌的人都笑了起来,李凤珍抬起筷子做了个打的姿势:
“兔崽子,就你话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多子灵活的躲开,往叶舟身边靠了靠:
“我说的是实话呀!你是超生队长呢!”多子嬉笑着嚷嚷。
“多子,你今年几岁了呀?”
“姐姐,我和姐12岁了!”
叶舟终于知道这个家为什么会这么穷了,穷到跟大水冲过一般,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似乎还是客气的。一个家两个壮劳力,守着几亩薄田,而其中一个一直在怀孕,生产、生产、又怀孕,这样的状态下,家不穷才怪。
饭桌上,7双筷子如走马灯似的你来我往,这个夹着青菜晃过叶舟的眼前,汤汁撒了一路,那个夹着霉菜扣着碗沿,发出叮当叮当清脆的撞击声,叶舟一路劳顿,也的确是饿了,但眼前这副场景,让她忽然没了胃口。
入夜,叶舟拥着晴子问:
“晴子,我怎么没看见你爸爸呢?”
“爸爸在我和多子2岁那年夏天被蛇咬死了。爸没的时候,大哥才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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