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在黑暗里,一袭轻纱遮去无暇的娇容,我听到一声铙钹骤然响起,未经萦绕的锣鼓声急如疾雨般抵达耳膜。按我的设计,此刻,白底上渲绘数枝清莲的幕布徐徐拉开,然后,亮起满台烛火。
我屏息,身后的六根以白色绢布裹住的粗结麻绳轻易地把我盈盈的躯体吊起,随即如翩鸿般飘向台心。
此刻,应是漫天飞舞的花雪,一朵朵以紫绸扎成的清莲,间或是旖旎的瑰香夹杂期间,将一切熏染地似梦非幻。
我听到台下惊艳的熙攘声,唇边浮起轻柔的笑容,今晚,是我把自己作为筹码的一夜,但心里,却如此希冀,他就在下面,能看到我,并在我下一个旋身时,熟悉的清莲香穿透周遭的一切,萦绕着我,再次将我救离。
没有要薰香坊配置清莲香,曲柳娘是诧异的。但,只有我知道,那是唯一的等待。
这,亦是我唯一能有的小小奢望吧。他在下面吗?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再再地提醒着,我的眼盲了。
我若凌波仙子般徐徐飘落,应着后面的乐师,清澈地嗓音细细吟唱,带着一丝缥缈:
“波心荡落清江。
千山外,有馀香。”
盈盈然地触到台面,一旋身,腾挪跳跃,绕场舞袖一周。纱裙中露出的绸缎玫瑰红衬里定是让人目眩神迷。耳边,是调子拖得很长,一咏三叹的唱腔,伴着胡琴幽咽。
“梦不醒、水色苍茫。
红情绿意,为谁人妆饰映斜阳?”
风月无尽、缠绵恻怨,人世的沧桑就这样粉墨登场。只是戏台上吟唱的今生情待,为谁演绎?我飘然转旋似回雪轻盈,细碎的舞步,伴着繁响的铃声,俯身回眸间,
“采莲歌缓,念当时、归去徜徉。
风犹在,吹无处;”
复又起身,合着乐拍,几个回旋,我已翩然舞到小红桩处,小急旋,身后的绳带已然提我跃起,我长袖尽扬,青丝飘扬间,有轻烟缓缓袅升。
一个婉约飘转的水袖,一个风情戚戚的眼神,和着雾的轻烟,若隐若现。内心却战战危危。我会不会醉倒在绮靡华丽的台景中,人戏不分呢?
“云易改,聚何方?
又夜裏、星散如霜。”
一阵一阵的柔韧的蠕动,从右手的指尖,一直传到左手的指尖,指尖已然绽开一朵怒放的清莲,映着我的笑嫣迷离,
“斯人独立,剩菩提心事转仓皇。
断魂千里,纵重招、怨曲难央。”
身后此刻必是绽开无数红色烟火,一小簇,一小簇,映红素洁的白衣,我长袖突地收住,最后一个回旋,人似醉卧在地,慢慢地,后仰下去……
素白缎底沾渲数枝清莲的的幕布徐徐闭合,一场靡华的吟舞就此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