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中,我依稀看到,一个孩子在远处孤独地站着,小小的脸上,满是无助的神情,我向他走去,但,他却迅速转身,蹒跚地走向更为深黝的暗处,我伸手,想要拉住他,但脚下一滑,跌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四周无边的黑暗吞噬过来,急速下坠的惊心终于让我从噩梦中转醒。
衣衫被汗濡湿,贴在肌肤上,小月复依然疼痛,低低吟了一声,睁开眼眸,已是泪湿脸颊。
“皇上——”
他俊秀的容颜映现在我眸底,如漆的墨瞳不再平静无波,酝了几缕不易察觉的情愫,是关于悲痛的点滴。
“臣妾睡了很久?”
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替我试去脸颊残余泪痕:
“不算长,一宿而已。”
他在这,陪了我多长时间?从他略微疲惫的气色,这必定不止一两个时辰。
我的噩梦,不详的征兆,能诉与他知吗?心下的不安,攫住我的所有情绪,不安,对,是不安。
我的手抚上小月复,那里,还如此抽痛,所以,如果有孩子,他还在这里吧。
霞彩牡丹云纹绡罗帐,鎏金雕凤檀木床,殿外,一抹似淡还无的曙光缓缓笼了进来,愈衬得我眸华无神,神情黯淡。
此处,不是倾霁宫,能用云纹之地,惟有凤仪宫。
皇后竟容我在她床榻昏迷一宿,但我却是喝了她让紫凌奉的那杯茶才会小月复抽痛,还有之前贤妃的怒极一推,似有人绊了我,我才摔倒。
理不清纷乱的思绪,但,只要孩子现在没事,就好!
他默默地凝视我,眉心却始终是紧蹙着。
一边伺候着的顺公公端上红漆托盘,一碗深褐色的汤药静静地置在那盘内。
“皇上,这药,奴才才命医女重又热过了。李太医特意嘱咐,请昭仪娘娘尽早服用,方对玉体无碍。”
“药?”我疑惑地望向天烨,是保胎药吗?如果是,那我的孩子果然没事,绷紧的心突然舒展开,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他的眸底拂过一丝愈深的悲意,然后,伸手从托盘内取过碗盏:
“你先下去,让她们先侯着,没有朕的传召,不许任何人进来。“
“奴才遵命!”顺公公恭敬退下。
“李太医昨晚替昭仪诊脉,确定昭仪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他艰涩地启唇。
我的眸底漾过几许纯粹的欣喜,完全忽视了他的神情反常。思绪浸满了铺天盖地的喜悦。
如果之前仅是猜测,那此刻,我是确定——我有孩子了!有了我和他的孩子!
“皇上,孩子没事吧?”我虚弱地坐起,手情不自禁覆上他的手腕。
他微微颤抖了下,碗盏内的汤药依然平滑如镜。
“昭仪——”他墨瞳望进我的眸底深处,第一次语音低迥,“把这药喝了,昭仪的身子就会无恙。”
我浅笑地接过,凑近唇边,才要喝,他却轻轻道:
“慢点喝,药还烫。”
“臣妾不怕烫,只要孩子无碍,即便苦若蛇胆,臣妾亦是无惧的。”
“昭仪,”他眸内的光华此时深深地凝注着我,然后,缓缓道:“那——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