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桐木,雕塑讲究,一看技法便出于宫廷名手,只是这被扎满银针的木偶,上面贴着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居然是他自己!
眼中的清澈被阴冷取代,原本云淡风轻的男人手紧紧地抓住那木偶人,指甲像是要深陷进去般,强忍住了杀人的冲动。
太后反应极快,立即吩咐春尚宫去领木偶来给她过目,她瞥视了眼那木偶,旋即便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可是语气却无比阴冷,“皇后,你怎么解释?在后宫用巫蛊之术谋害皇上,这是死罪。你快些向皇儿解释,说这一切不是你干的,哀家不可能会信,你那么善良,怎么会如此歹毒?”
手颤抖着,太后的声音沙哑,似乎很是心痛,人人都知道,当年要不是太后保皇后,并下了一月初一、十五、月末伺候的规矩,皇后怕是还如坐冷宫般吧。
谁都知道,太后是疼惜皇后的,爱惜皇后的,甚至比自己的女儿还甚。
悲痛地掩面,太后险些站立不稳,幸好身侧的春尚宫急忙搀扶。
好演技,当真是好演技。沈芊君嗤之以鼻,眼里同样露出了哀伤之色,然后上前缓缓走到春尚宫面前,看着那木偶上触目惊心的几个字,不免一阵心惊。
怪不得皇上会脸色骤变,原来是有人咒他死,而这个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
忽然,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太虚道长又掐指算了算,不禁眯缝着眼睛冷喝道,“本真人方才又动用元气算到一事
“何事?”太后泪眼婆娑的转过脸,难掩‘心疼’之色。
“此前那名惨死的娘娘是否滑胎过?”那道人神乎其神,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
“道人好神算,的确!”太后如闻天言,眼露无比惊叹的神色。
那道长方得意露出一丝笑意,而后忽然指着沈芊君的鼻子,声音抬高了好几分,“那娘娘月复中的孩子,正是被此巫术咒死的!”
“什么?我的孙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太后立即哭天抢地,几欲晕厥。
这太后和这牛鼻子道长一唱一和,倒是把众人都唬地团团转。
沈芊君冷冷一笑,待太后哭累了,似要让皇帝发落她时,她才悠然开口,“那么依照道长的意思是,本宫许久前就用了这巫术?至少是欣嫔滑胎前吧,大概是几日,依道长的法术也不难算出吧?”
那道长身子猛然一怔,似乎根本未料到沈芊君回来这么一问,按理说,这个皇后罪证被抓,不是应该跪地求饶,哭天喊地吗,怎么她还能如此淡定地质问自己呢,而且那脸上全是从容不迫。
几日?道长皱紧了眉头,他哪里知道是几日啊。
心扑通扑通跳地厉害,他像正‘难过’的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又碍于沈芊君的注视,只能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
为了防止说错,他故意把日子提前了许多,然后挺起胸膛道,“这巫术早在一月前就种下了,巫术发作需要时日,那位惨死的娘娘便是被巫术慢慢害死的,而下一个,就轮到圣上了…”。
高冉昊依旧没有发作,静默地站着,看着沈芊君清瘦的背影,等着她的下文。
“呵呵,一月?你确定?”她挑起眉头,笑地‘柔和’。
道长声音有些发颤,“自然
太后也收住了伪装,有些狐疑起来,这沈芊君搞什么鬼!
不紧不慢,沈芊君走了两步到高冉昊跟前,轻轻作揖,“皇上,容臣妾说完下面的话,您在发落
“你说高冉昊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太后明显显得有些焦躁了,抓着春尚宫的手不觉紧了紧。
“皇上,母后,你们看,这方才被挖过的土明显与周边的颜色不同,四周的土明显干燥,而这些土,不仅松软,颜色也略深,水分较充足。这证明,这两个桐木人偶放进去不久,你们看,这泥土里还夹杂着几片新鲜桃花,若是已埋了一个月,泥土里怎么会夹着落花呢?难道这落花会长了腿,自己钻进土里,还钻那么深?这桃花之所以陷地这么深,唯一的理由便是,这泥土被人翻新过,它之所以还新鲜,因为它刚刚被人翻新过!道长,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沈芊君蹲下,拾起泥土中落下的桃花,对着那快要露馅的道长笑道。
道长乱了方寸,不想这对手会这么难对付,之前太后只是让他演演戏就好了的呀,“这…”,他半晌哑口无言,手掌开始沁出一层薄汗。
高冉昊满意一笑,不动声色。
而就在此时,从坤极宫外行色匆匆走来一群人,领头的一副吊儿郎当样,嘴里还含着半根香蕉。
“老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牛鼻子道士啊。太后老人家啊,这个人一看就是个骗子啊,他用的茅山道术更是江湖上的坑蒙拐骗!”黄石道人叼着根狗尾巴草风风火火走来,身后锦澜默默回到了高冉昊身后。
原来锦澜是去把师父请来了,沈芊君眼里不禁一喜,接下来怕是有好戏了。
“什么…,你说本真人是骗子?本真人通阴阳眼,熟知八卦布阵,会移魂术,能操办冥婚,你知不知道,方才你的话是对本真人的一种侮辱?”道长气地胡子分开,但很快佯装出一丝泰然,朝太后请了个礼,又给高冉昊恭敬鞠了个躬,“太后,皇上,既然你们不信本真人的话,那本真人便不好再留,本真人原本就云游而来,此番而来,纯属机缘不巧他打着马虎眼,心里却在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唉唉唉…,老头我还没说完呢,你知不知道,你丢了俺们这行人的脸?”道人捋了捋自己‘性感’的小胡子,忽然朝身后摆了摆手,“来人啊,上道具!”耍帅喽。
只见几个内监立即端上来开坛做法之物,接着一群人散开,道人十分牛气地拿了一张符咒,朝着它吹了吹。
“道人,台子已搭建好锦澜出声后退到一边,道人似听到喜庆的消息,那双眼冒着精光,他在掌心处呸了一口口水往脑门的头发一绿,来了个走俏的腾身,似要飞上那台子。
只是,哐当!
人飞到一半便扑通摔了下来,脑门磕在了阶梯上。
沈芊君捂着眼睛,真丢人,老头,你就不能正经点么?
太后看了眼摔地四脚朝天的道人,原本还担心着,这会儿却冷笑出声,原来不过如此,那就让你们整,看你们能整出什么花样。
那牛鼻子道长原本也吓得半死,可一看道人如此不堪,冷笑一声,瞬间腰板也直了不少,哼,敢说他是骗子,我看你才是骗子!
“嘿嘿,不好意思,失误失误啊道人双手抱拳,咧嘴嘿嘿傻笑,然后又模着自己溜光的脑门,再一次腾身,不过这一次,所有人几乎都来不及看清楚,便见他已稳稳地落在了台子上面。
“对了,牛鼻子,那口令是啥?”
“……”,“急急如意令!”
“哦哦,急急如意令!”道人不好意思哈哈笑着,然后将符咒按在掌心处,一指点在符咒上,彼时,符咒如飞镖一般射、出,落在装有圣水的碗里,瞬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众人的眼睛都看呆了,传说黄石道人乃高人,此话不假,只是大家被他成天玩世不恭,好吃懒做的样子给麻痹了。
就在火快燃尽的时候,忽然,道人睁开了眼睛,手突然指了出去,“老头我所指之处,便是做桐木人偶之人!”
众人皆沿着道人的手指看去,不禁都睁大了眼睛,瞬间一片死寂,太后!怎么可能会是太后!太后怎么可能咒自己的亲儿子!
“哦哦,不好意思,指错了,其实老头我什么也没算出来道人嘿嘿一笑,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惊地不敢吱声。
“你你…,黄石道人,别以为你是皇上的师父就可以如此无法无天了,你胆敢如此,对太后无礼,来人啊,将他拿下!”太后被方才一指吓得不轻,春尚宫急忙喊出声,众人这才又回过神来。
“恩?”就在禁卫军想要上来拿人的时候,高冉昊负手冷抬了眼眸,吓得众人都不敢上前,皇家的兵,毕竟还是听皇上的。
“唉唉唉,等等啊,这么快处罚我老头儿干嘛?来,那个石头脸小子,你拿着符咒学着我方才的样子也来一遍道人不满地咧嘴,指着锦澜。
高冉昊点点头,锦澜立刻也翻身上了法台,接过道人递来的符咒。
众人更加疑惑了,这是要做什么?
“来吧,小子,可别让老头我丢人道人拍了拍锦澜的肩膀便下去了,所有人的目光于是又转移在了锦澜身上,只见他学着方才道人的样子,念了一句咒语便将那虎符送进了碗里,火势照样极其旺。
“锦护卫也会法术?”沈芊君大概看出了些端倪,也明白过来道人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出声笑问。
锦澜迅速飞下台子,抱拳站到沈芊君面前,漠然摇头,“属下什么也不懂!”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道人捋着胡子大摇大摆走上,又该他出场耍威风喽,手忙抓起那个装圣水的碗,大笑起来,“其实人人用了这碗水,都能成为通法术的高人,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圣水,这只是一碗白酒!只要事先以内力摩擦符咒生热,符咒落入此白酒中自然燃烧。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略懂内功心法,便可以佯装自己是大师!”你们瞧见了吧,这牛鼻子道长说自己能算出何处埋藏巫蛊,这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吗?嘿嘿。“老头朝着台下的沈芊君眨了眨眼,然后故作‘优雅’地给众人鞠躬。
一干看戏的宫人都禁不住拍手叫好起来来人啊,将这道士给朕抓起来,打入天牢并严刑逼供,让他招出幕后主使!“一直沉默的皇帝终于开口,俊逸的脸上夺过一线杀机,他早已心知肚明,谁是幕后主使。
那道长一听要用刑,那岂不是会被打的皮开肉绽,那可怎么办啊,待禁卫军上来拖人的时候,他交得哭天抢地,朝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救命啊,救命啊,巫蛊之术本真人没有参与啊,求皇上明鉴,皇上开恩啊…“。
道士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忽然一个侍卫大叫出声,”皇上,此人咬舌自尽了!“
死地倒也快!
太后一听这消息,悬着的心总算安心了下去,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此事定是宫中妃嫔嫁祸,芊芊,你放心,此事哀家定会替你做主。“”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先帝在世时,因巫蛊之术曾连累了万人,如果这次继续查下去,怕是也会酿成一场惨案,皇上,不如就此结束吧,既然臣妾无病无害,就将这两个桐木人偶处理了。“沈芊君接过太后的话茬,却走向了高冉昊跟前。
这也许只是太后权谋的开端,她不想让他们母子真的反目,也许对于他们母子,还有其它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她暂时还没想出对对对,此事就到此为止…“,太后忙展颜附和。
高冉昊的手始终紧握成拳,不过很快便舒展开了,爽朗一声,”既然此事已真相大白,那还请母后早些回宫吧,来人啊,护送太后回宫!“
他冰凉的脸色只沉寂了片刻,便又转为如风的笑意,一如当初那个慵懒闲散的皇帝,负手冲着内监吩咐。
待看着太后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坤极宫的一片桃花之中时,沈芊君这才抬眸,缓缓朝男人走去,牵上他的手,”来人啊,将两个桐木人偶焚烧了!“
熊熊的烈火,两个桐木人偶被扔进了青铜大鼎里,院子外面瞬间一股乌黑的浓烟,大家都捂着鼻子沉寂地看着,似乎天也被阴霾了一般。
皇帝与太后第一局的较量,太后似乎凭借她娘家的势力,无人敢动……
……坤极宫的内室”小姐,这事为什么不查了?“扇碧端着热水走进,帮沈芊君小心月兑去鞋子。
如玉般的脚丫入水的瞬间,她深深闭目,享受着热水刺激血脉的感觉,轻声道,”方才老头的话不是玩笑之言,此事大概就是太后从中作梗,试问,这后宫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诅咒皇上?可虽说知道是太后主使,但太后与皇上毕竟是母子,况且那名道士已死,死无对证,难道要皇上死死追查,然后说是太后所为?天下人会信,还是更会觉得皇上无孝道?况且如今太后手里还掌握着一半虎符,赵家的外戚势力不比沈家小,所以说,太后与皇上的这场帝后之争,从人情和局势来说,都是皇上比较吃亏“。
沈芊君详细分析着利弊,是以今日她才会及时站出来,明明是受害者,却要大度地将此事作罢,她又岂会不知皇上的不甘?”那欣嫔之死如何交代?皇上那边…“。扇碧抬眸认真地看着她,毕竟欣嫔这边也是个棘手的问题,毕竟欣嫔她早就犯了欺君之罪,且秽乱宫闱,罪孽深重他会由着我处理。既然欣嫔已死,她与两王有染之事就不要再说出,以免节外生枝,那样是丢皇上的脸,而且人已死,死无对证。现在为今之计,就是给欣嫔找一个自杀的罪名,也希望她走得不会太难看…“悠然开口,掌心摊开又捏成拳,对于高冉昊给予的信任和宠爱,她觉得是时候回报了。
欣嫔的事,她要妥善处理,既要保护好皇家颜面,又不能让高冉昊觉得心里上过不去。
思索了片刻后,她大抵有了个两全的办法,将扇碧招呼过来,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沈芊君重新坐正,将脚从银盆里收起,”去办吧。“”是。“扇碧端着银盆便走了出去。
是夜
入夜寂静,整座皇宫还沉静在白天欣嫔惨死的噩梦中,打更的太监畏畏缩缩,巡夜的小宫女战战兢兢。
忽然,一袭黑影打晕天牢的守卫,飞一般朝里面走去,他循声来到大牢深处,从怀中掏出几把飞镖便朝着牢房里窝着的一个人刺去,可是就在他转身要走之际,瞬间天牢内火光冲天,被照地恍如白昼梁王殿下,别来无恙啊。“为首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款步走来,浅笑着由内监搀扶着,她手指修长的米烙护甲在火光中闪出一丝寒光。
梁王嗖地拔剑,看向来人时,神色一暗,只是他的剑还未出鞘,那剑便哐当被一名侍卫打落地梁王,你深夜劫狱可是犯了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芊君眯缝着眼大笑,旋即便有狱卒将铁锁打开,火光朝着方才被飞镖刺中的人照去,梁王一怔,眼见着狱卒把那人外层的衣服撕开,竟是一个稻草人!
不是月儿!?
他,中计了!
原本还冷然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笑意,梁王并不惧怕,只微微扬唇,不紧不慢地撩拨了一下自己耳际的碎发,而后从性感的薄唇里散散吐出一句,”皇后要告本王什么?本王只不过是瞧上了一个宫女,这名宫女犯了死罪,本王来看看她,若这也有罪,岂不荒谬?“
他得意笑着,那双似狐狸般的双眸眯地狭长,双手背到身后,负手而立,斜睥眼前女子,等待她的回音是么?可如果你是早有异心,要刺杀皇上呢?“菱唇一挑,沈芊君猛然一狠,眼里露出异样的凶光,大吼道,”来人啊,有刺客,快些把这名刺客抓起来。要是伤到皇上可就不好了。“
彼时她身后便拥出一群人,手里个个拿了利剑长矛,皆凶神恶煞地朝着梁王指来,梁王似要反抗,她却冷冷一笑,”梁王还是不要做过多反抗,以免误死。这要是被当成是刺客杀了,可是死无对证了。“”你!“梁王剑眉深锁,可是旋即便哈哈大笑起来,他摊开双手投降,任由禁卫军把他五花大绑,从沈芊君身边擦身的时候,他微微扬唇,凑到她耳边,声音极细,”本王就喜欢你这性格…“。
声音极具魅惑,可是听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沈芊君身子猛然一颤,感觉脖颈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眼梁王被五花大绑的身影,许久后才回神。
待梁王被带走后,她才悠悠开口,”你都看到了吧,他对你,无情。他能让你除了欣嫔月复中的孩子,同样能亲手毁了你的。今夜他的到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月儿被两名狱卒从黑暗的走廊带出,她垂丧着脑袋,全身还在因为躲过方才一劫而战栗,方才她就在另一间牢笼里,亲眼看着梁王的暗器刺向那个稻草人,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让她到现在都没平静过来。
忽然,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般,月儿抬起那空洞的双眸冷笑,为了一个男人,她出卖了她的主子,害她主子惨死…
狠狠咬牙,几乎要将舌根咬破,她决然开口,”皇后娘娘,奴婢愿意出来作证,梁王早有谋逆之心,并且已经暗中部属!“”好。“沈芊君抬步走出牢笼,探手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复,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很像为欣嫔报仇的感觉,也许是她做了母亲后太过不舍孩子,也许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她有太多憎恨。
很多原因,连她自己都还不明白。
…
梁王被抓后立即送入大理寺,大理寺的审查员,主审的官员是皇帝刚提拔的刘安明刘大人,而沈芊君则与高冉昊在屏风后坐着。
当年一副字画,刘安明从此调任京官,如今他为高冉昊所用,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要是皇命,从不怕得罪任何达官贵人。
这也是沈芊君佩服之处,这个看似中庸的皇帝,平日虽不太批驳朝政,大事几乎由她爹处理,可单就近日他破格提拔了刘安明和柳剑南这二人,便已引起满朝风雨。
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江南织造,一个则是大内带刀统领。前者被升为大理寺卿,后者被升五军都督。
外头刘安明果然事出惊人,起先便对梁王用了刑,那一声声闷叫声不绝于耳。沈芊君斜看了眼高冉昊,他到还能在这满布血腥的审讯室里悠闲呷茶!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只微微转过脸来,露出柔和浅笑。举着自己的茶杯送到她嘴边,她一惊,呆怔了片刻后就着他喝过的地方细细地品了一口,男人这才满意地移开杯子。而后,在方才她喝过的地方,轻轻附上了唇。
沈芊君无语地看着男人这一举动,显得有些毛躁,这是在审案唉,这个男人怎么还有闲功夫在这**?!”说,你究竟为何要刺杀皇上?!“拍案一声震耳,外面的怒声震地屏风也跟着咯吱作响,刘安明质问着被打地血肉模糊的人呵斥道刺杀?这个罪名本王可不敢当。本王只是风流而已,那名宫女被本王搞大了肚子,这是她与本王之间的私事。但她犯了宫规被处死,她能死,本王的孩子不能死!区区一个宫女竟然闹出这等大事,本王怎知那宫女会歹毒要了欣嫔的孩子,总不能她谋害了皇帝的孩子,就要在本王头上撒气吧?况且,那宫女月复中怀地也是皇家血肉,本王护着血肉没错吧?“梁王邪邪笑着,被按压在地的头猛然抬起,嘴角上扬,连带着那未干的血迹,看上去有些狰狞。
此时此刻,处变不惊,梁王绝非等闲!”你!“刘安明被气地不轻,方要开口梁王当真是好唇舌。“坐在后面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了,如此渣男,她不亲自摆平了,难掩心头之气。作为一个父亲,如此不拿孩子的生命当一回事,那就让她来好好教训教训他,算是给自己月复中孩子的提前胎教吧!”梁王,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孩子,可之前本宫就已下令待月儿月复中孩子生下后再刺死,本宫就是念及皇家血肉,才包庇梁王如此肩见不得人的丑事,难不成王爷认为搞大一个宫女的肚子是件很光荣的事?你义愤填膺地说情字无罪,但裾本宫所知,王爷昨日可不是单单为了情字而来,刺杀皇上才是真吧?来人,将月儿带上。“
沈芊君俯身看着一脸从容,但全身早已被打地血肉模糊的人,嘴角浮现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意味,这个男人,死到临头了却还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彼时一名衣衫整齐的女子便被带了上来,她被并排站到了梁王身边,手上戴着重刑犯的手铐脚链,方跪下,她便狠瞪了身边的男子,只差没将人生吞活剥娘娘,梁王接近奴婢也只是为了在宫里安插眼线,他曾床头戏言,他日他若为皇,便封奴婢为贵妃。宫中大部分现报,都是奴婢及时向他通风报信,奴婢深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也请娘娘明察秋毫,切勿让这谋逆之臣逍遥法外!“讥讽一笑,月儿捏紧拳头道,早已忘了之前梁王对她耳鬓厮磨的山盟海誓,当初,要不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事情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听完月儿的话,梁王越发觉得好笑,开口道,”既是床头戏言,何必当真,皇后娘娘,您不会真信了吧?还有这位牛鼻子大人,你觉得呢?这就好比本王说相当玉皇大帝,想做深陷,此话也能当真?不过戏言。“”你!高演,这哪里是戏言!你三番五次透露有谋反之意,还敢说是子虚乌有的事?“月儿气地牙齿咯吱作响,直呼他名讳,可是梁王依旧淡定自若,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我说女人就是蠢笨,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你就动心了?这只能说明,你自己有谋逆之心,听了本王的戏言还真想当贵妃了?“梁王的反应极快,口才也是好的不得了,渐渐月儿就占了下风,供词也变得苍白无力了。
月儿被气地嘴哆嗦,刘安明看了看沈芊君,也表示确实没有证据,梁王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便将供词拿上!“见状,沈芊君急忙补充道。
当日高冉昊扫了天香楼的铺子,将一群纨绔子弟抓获,原来他早已秘密吩咐锦澜调查梁王平日举动,见他多流连达官贵人之间,便从中入手。
百人的联名状,一个个鲜红的手印你还有何狡辩?“她狠瞪着他,将沾满血手印的纸竖在他面前人都知这些官宦子弟平日只懂风流作乐,前几日被皇上抓进了大牢,他们个个胆小如鼠,这其中恐怕担心被逼供,虚意自招的成分应该居多吧?“梁王挑眉看向沈芊君,发出挑衅的信号。
果然是个不易对付的家伙,不仅不易对付,还相当难缠。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甚至比女人还能言善辩且不管屈打成招是否属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你不懂?之前被你收买的官员,皇上已经秘密收整,如今城门守卫也由五军都督接管,你驻扎在云都外的一万精兵,已经被皇上悄悄灭了,不知这些梁王可知?“
梁王身子一怔,原本看着沈芊君笑得风雅,脸猛然一沉,”不可能!“”怎么不可能?你当真以为皇上真的是与本宫出宫去消遣?你与欣嫔的事,我们早知,那日本宫与皇上出宫之日,便是你召集群将一商大计之日吧?“沈芊君缓缓回身,只留清瘦的背影给他,沉声道,”刘大人,让他画押,藩王作乱,丞相已查明所有,梁王罪该万死,证据确凿,三日后问斩!将这些证词,稍后都送去丞相府。“”是。“刘安明躬身,旋即示意狱卒动用私刑,两个粗壮的汉子按压着梁王让他画押,可是他们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既然王爷如此不配合,那只好将手指剁了!“刘安明言毕,已拔剑嗖地朝地上挣扎的手掌斩去,瞬间一片血肉模糊,梁王惨叫一声,一根手指便落在了地上,旋即便有狱卒捡起那带血的指头,就着血迹在状词上按压了下去。
梁王被人带了下去,那冷魅阴沉的声音久久回旋,”沈芊君,记住你欠本王的!“
沈芊君身子一颤,看着刘安明递来的状子,胃里瞬间翻江倒海,捂着嘴就奔出去狂吐了起来。
此人心太狠,只能利用,不能重用!”皇后娘娘…“,身后立即传来刘安明慌乱的声音。
坐在屏风后呷茶的男人一听外面的动静,急忙拔腿跑了出去,走出大牢便见人儿半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干呕。
他急忙拿出帕子给她,小心帮她擦拭嘴角,柔声问着,想要探手去为她把脉臣妾只是闻不得里面的血腥。“她忙拒绝,接过帕子起身,冲着男人莞尔一笑皇上,你会把欣嫔如何?“她擦着嘴角,将帕子小心地收进怀中,抬眸问着除去宗籍,将其送回家乡安葬。从后宫中,抹去这个人…“
除宗籍?沈芊君抬眸微怔,可是转而又浅浅一笑。
如此,便不会再有人知道大内曾经有冯欣儿这个人,而她,也会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般,只剩那孤坟留世吧,如此好,如此便无人知道她曾经如何不堪,如此皇家颜面也能保存那便无罪而使?太后那边如何交代呢?“皇上药箱去一人宗籍不是难事,可关键太后那边若是穷追不舍,便会兜出欣嫔与梁王的旧账太后那边朕会去亲自解释,这下可满意?“他揽上她的肩膀送入怀中,小心地将下颚靠近她的脸,声音细软,”无论如何,朕都会做到让你满意。“
她心一抽,被这句话感动地有些茫然,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好安心,好安心。
只是当她明白过来一切时,为时已晚,因为她而受伤死去的人,很多。
…
三日后,钟粹宫简单地办了丧事,看着偌大的宫殿,只零星地挂着花翎,大殿中央,一具红木雕花棺材孤零零摆在那,火盆前,几个哭丧的宫女正有气无力地哭着皇后娘娘到!“随着内奸的通传,屋里的人才忽然卖力地嚎啕大哭起来。
沈芊君苦笑着,缓缓走至棺材边,看着里面一张白布遮挡着尸身,她伸手想要去掀开那白布看冯欣儿最后一眼,却被扇碧一把扯住手小姐,不可啊,欣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尸身已摔的粉碎了,脑浆都崩裂了…“,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用凄楚的眼光直直看着沈芊君小姐,这个是在欣嫔手上发现的,她死死拽住,我怕此物被他人发现,于是藏到现在。“
扇碧说毕递给沈芊君一张带血的纸,上面自己早已被血染,而上面的自己苍劲有力,一看便出自男人之手,欣嫔月复中子,不可留。
沈芊君缓缓收手,然后冷冷看了身后的内监,”盖棺吧。“
难道欣嫔自杀的原因就是这个?哀莫大于心死吧。她想地出神,缓缓背过身去。
几名内监急忙而来,顶着笨重的棺木盖上。
轰的一声,棺木合上,四名太监麻利地扛着棺木便朝外面而去,沈芊君久久地看着那消失的人影,又回望了眼身后破败的屋子,低声道,”将钟粹宫打扫后闭宫吧。“
冯欣儿等了三年,在这后宫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是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孩子没了,连仅存于世界的名都没了。宫里不能给她风光大葬,死后不能入皇陵,即便是宫里品级最低的妃子,死后的待遇也比她好吧。
一念成痴,一念成恨走吧。“她垂眸跨出院子,再也没回头。
午休了一下午,总觉得眼皮子跳地快,待醒来时,扇碧已煮了些红枣茶进来,”小姐,近日的事实在是多,您现在有了身子,就不必事必躬亲,亲力亲为了吧?“
沈芊君接过碗微微一笑,看着碗里漂浮的红枣,闻着那气味忽然就胃里一阵犯恶心。
扇碧急忙端来痰盂让她吐下,眉头不禁一皱,”这才一月,按理说害喜不该这么厉害的呀。“”可能最近没休息好,这茶不喝了。“沈芊君把碗放到一边,用帕子拭嘴,刚抬头,便见小宫女在门外候着,神色焦急何事禀告?没见娘娘好不容易歇下了吗?“扇碧呵斥着,实在心疼沈芊君这几日的劳顿。
小宫女支支吾吾,待沈芊君展颜让她进来,方道,”天牢那边来人说,月儿昨夜在牢里自尽,尸、体已被处理扔去乱葬岗了。“
什么?月儿…死了?
沈芊君方要起身便被扇碧扯住,”小姐,月儿这是畏罪自杀,此事您就别再去管了,毕竟牢房不干净,对你月复中胎儿也不好。“
说月儿自尽,她不信。她特赦月儿可以生下月复中孩子再死,当时月儿感激地不得了,又如何会去死!何况从她义愤填膺对梁王的指认,不可能梁王未死她便先死。
最为蹊跷的是,尸、体是得了谁的准许这么快处理的?后宫里除了她有这个权利,还有谁?”去把月儿的尸身抬回来。“不顾扇碧阻拦,她抬步便出了院子,扇碧没办法,只叹一口气急忙拿了件披风跟了上去。
冷宫外几里有个乱葬岗,基本是处理宫中死去的宫女太监尸身之所,一周清理一次。
一条不大的山丘,却杂七杂八地堆积了数不清的尸、体,因为有些尸、体已经搁置了一周,面部的皮已月兑落,整个尸、体膨胀成巨人,加之周边环境恶劣,许多尸、体上已经爬满了蛆,看得人只觉得肠子翻滚。
月儿的尸体夹杂其间,被几名内监抬了出来,立即送往了天牢给仵作验尸禀娘娘,那名犯人就是在这里上吊的。“狱卒三缄其口,眼神有些躲闪那时你在何处?“”奴才们一直在外面守着,直到清早送饭,才发现犯人已死。
地上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凳子下面是一双绣花鞋,上吊的是随身的腰带。
“把那腰带拿来给本宫看看
待狱卒拿下,沈芊君微微一瞥,不禁眸子里有了冷然的光芒。
“传仵作
不时一个白胡子老头便提着工具巷子走来,显然是刚给月儿尸、检过。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仵作的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沈芊君瞥了他一眼,并不让他起身,问道,“尸、检结果
“禀娘娘,死者尸斑全部压退,羊皮纸样斑形成,角膜高度混浊,巩膜黑斑出现,口腔粘膜及眼结合膜自溶,应该死了足有一日。死者颈部有两寸宽度勒痕,伤口角度偏下,后背有瘀青,指缝有布料碎片,脚后跟皮肤摩擦褶皱…”。
仵作详细地陈述尸、检结果,沈芊君蹙了蹙太阳穴,大抵知晓了月儿的死因,可是,凶手是谁?
“将月儿的尸、体先妥善保管,本宫今日与你们所谈任何事都不得外露,否则,杀无赦!”她沉眯着眼睛,大步朝牢笼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附和领命的声音,在牢笼深处显得越发空旷。
…
叮、叮,沈芊君把玩着手中的银筷,在盛满不同水量的茶杯上敲击,发出声阶不同的声音。在现代她也喜欢这么玩,穿越而来许久,到时把这打发时间的玩意给忘了。
她继续敲了几声,直到扇碧走进才放下筷子。
“宫史记载已经拿到手了,月儿的身世很平常,自小孤儿,七岁入宫,曾在尚衣局当过六年的差,三年前欣嫔入宫后便一直在钟粹宫里当差
沈芊君接过厚重的册子,看着上面关于月儿寥寥几字的介绍,峨眉微蹙,她将宫史放到一边,而后又问道,“那月儿指缝的布料碎片可与那上吊的腰带有关?”
“说来也奇怪,月儿指缝里有两种布料,一种和她上吊的腰带吻合,另一种,则是上乘的苏锦…”。
“苏锦?”那可是品级妃嫔才能用的东西。她舒展的眉头蹙地更紧了,事情果然不简单!
“谁会要害月儿呢?不会是杨昭仪吧?”扇碧月兑口而出,而后又摇摇头,因为无从找到动机。
“瞧瞧你,现在倒是像是断案神判了,不过呢,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缓缓起身,沈芊君宠溺一笑,推了推扇碧。
扇碧忙回头不肯走,愁道,“我还没伺候小姐梳洗呢
“让别人来吧,这几日你陪着我也累了。对了,我这有几瓶南越进贡的活肤膏,还不去给你家锦公子好好看看伤势如何了?”
“小姐,你惯会取笑人扇碧羞地直跺脚,抓起她手中的东西逃一般便出了院子。
沈芊君笑得更加温和,看着扇碧离去的身影,抿了抿嘴,是时候考虑这丫头的终身大事了。虽然有些不舍得。
她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书案边,又翻了翻方才扇碧送来的一干资料。
执起一边的茶杯呷茶,茶杯刚要送到嘴边,她却猛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一个早该被遗忘的名字发呆,静儿。
那个在景仁宫,被她杖毙的宫婢。
一失手,茶杯险些不稳,茶水正好一滴,迅速在泛黄的纸上晕开,裴静?
当年父亲任会稽监察史时,的确搬到过一个裴姓官员,当初她和表哥与裴家小姐还有过一面之缘,她记得那位小姐叫…裴潇凌…
潇凌、潇凌。她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却无从在记忆里搜寻到匹配的内容,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一夜辗转,半夜迷糊中似乎感觉有人睡到她旁边,可是早晨醒来,床侧依旧空空如也,手探去,留有余温,她知道高冉昊来过。
“皇上昨夜来过?”她开口问着踏入的人。
扇碧打着哈欠,浅笑着,“是啊,听说近日朝堂也是剑拔弩张。丞相将梁王的罪状向皇上启奏,这几日关于如何处理梁王,百官争论不休
“这又什么好争的,梁王谋反之心,路人皆知她不以为然驳道,转而又噗此一笑,“昨夜你不会一晚上都呆在锦公子那吧?瞧你两只桃子眼,都快熬瞎了
“小姐,才没有呢,宫规甚严,我把药膏放在他门前就走了
“真的?”
“真的
看着扇碧被调戏到脸红,沈芊君忙打哈哈下床洗脸,“你还记得七年前咱们第一次逃出府,半路遇到一个矫情小姐的事吗?那官家小姐叫什么?”她佯装记忆不佳。
那件事算是他们童年里最疯狂的一件事,回府后,两人都被老爷赏了好几板子呢,怎能不记得?
“记得记得,那小姐非要你陪她糖人,还因此追了咱们一条街呢。好像叫裴潇凌,对,就是裴家的小姐,长得可美呢扇碧只字未提萧雨的名字,眼里却止不住对过往的怀念。
会稽有她们最美丽的青春…
原来她没记错,那人就叫,裴潇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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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裴潇凌是谁?关于静儿的身份,第二十一章有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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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誓要改变现状,发家致富过好日子。
谁知极品亲戚一大堆,今个偷个蛋,明个强占房子,后个踢人撵滚蛋……
林婆雪冷笑,我是恶女泼妇我怕谁,化身奥特曼一天打一怪。
吃我的给你吐出来,拿我的给我还回来。
日子好了,名声坏了,可把亲娘愁坏了。
林婆雪得意一笑:“娘,别怕,改日给你找个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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