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君身子一僵,愣在原地,看着高允充满期待的眼神,半晌未能开口,“我…”。
“我知道,你什么都别说了,现在就当为了孩子好么?”高允紧紧地抓着沈芊君的手道,指头关节捏地有力,生怕沈芊君一不小心,就如眼皮底下的河流,流逝走。
沈芊君点点头,“恩,六个月,只要六个月就行了,谢谢你。”
“和我不用说谢,走吧。”高允嘴角一弯,故意让自己笑得很开怀,可是实际上,却笑得比谁都苦涩。
……
高演朝亚赛的院子奔去,没有人敢阻挡,亚赛坐在院子里看风景发呆,身后的喜儿不敢吱声皇帝来了。
高演就那么加快步子过去,站在亚赛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双眼。
原本发呆看风景的人,忽然嘴角一弯,“王爷,你不是在陪沈姑娘吗?怎么过来了?”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而是松开手。
亚赛欣喜地回头,脸上的欣喜旋即消失,立即沉声道,“怎么是你?”
“恩?宸王妃,见到朕还不行礼?”高演笑着,却没生气。
亚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弯身作揖,脸上却写着不愿,“给皇上请安。”
高演立即眼一眯,大手伸出要去搀扶亚赛,却被亚赛一个轻巧移开身子躲开,高演的手只能尴尬地悬在半空,他哈哈一笑,手收起,模了模自己的脸,“想不到宸王妃挺洁身自好的啊。”
“皇上有事不妨直说。”亚赛没有直视他,而是将视线停留在一边的水榭上。
“你变了,当初朕把你带进皇城时,你可是风风火火的,怎么,现在习惯了中原人的生活,把你那血性的性子也忘啦?”高演依旧露骨浅笑,也不管眼前人什么反应,一就坐在了她方才坐过的地方。
亚赛忙移开了步子道,“学了一些中原人的《女戒》《三从四德》,感悟了不少,对夫君,我至少知道是要忠诚的。”
“好,说的真好!”高演立即拍着巴掌,脸上的邪气也忽然收敛,严肃地看着挺直了腰板的人道,“若是我不伤害沈芊竹一分一毫,却能让她知难而退,你愿意与朕联手么?”
亚赛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她当然想王爷只属于她一个人,可是她又不想伤害王爷,思索了片刻后,她还是凌然道,“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王爷不利的事!”
“好!我知道你铮铮铁骨的个性,放心,我不会害高允,你知道的,对沈芊君,朕心里一直跟耿于怀,朕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哪个女人的心没得到,可唯独她沈芊君,对我不理不睬,呵,这口气,朕一直没能咽下去。”
“可是她是沈芊竹,沈芊君已经死了。”亚赛急忙打断。
“可是她有着和沈芊君一样的性子,这次,朕一定要得到她。”高演的脸忽然被一层阴险覆盖,他举着自己的拳头看了看,然后道,“你只需说,合作不合作。”
“再议”,亚赛断然拒绝,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
“呵呵,好,朕等着你来求朕合作的那一天,贵喜,回宫。”说毕,高演起身,一甩衣玦,高演与贵喜二人很快消失在了院子中。
亚赛看着离去的身影,呆怔了半晌。
“王妃,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啊。”喜儿摁不住上前道。
“闭嘴,此事以后不许再提,走,去准备晚膳。”
…
幽暗的养心殿御书房,一排钟琴正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柳茹裳正穿着露肩拽地纱衣,手里拿着锥子敲打着一排编钟。
眼前的编钟有七十二个,按照音阶一次排列下来,每一个都有属于自己的音符,柳茹裳并不太懂音乐,只能胡乱敲打着,不过还好能成曲,倒也不算太难听。
高演斜靠在软榻上,看着柳茹裳丰盈的身体,脑海里却幻想着她是沈芊君的脸,不禁眼中一片柔光,唤了句,“你,过来。”
柳茹裳轻轻称是,托着裙子便走到高演身边,还没站稳,便被高演一把拥进了怀里,“啊…”,柳茹裳禁不住羞涩一叫,窝进了高演的怀里。
可是高演却大手摆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然后视线定格在她樱桃般的小嘴上,狠狠地用手揉搓着。
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迎来时,柳茹裳这才秀眉一拧,轻声唤道,“皇上~”。
高演这才回过神来,一看自己怀中的人并不是沈芊君,忽然又兴味索然起来,自己难不成最近真的得病了?
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他可是风流成性,一日没了女人都不行的,怎么可能会对女人没了兴趣呢。
想到这,他的眼眸忽然就暗了起来,然后出声一唤,“贵喜,去把朕的软鞭拿来。”
“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柳茹裳顿时觉得身子开始发抖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高演待会可能会…
柳茹裳的话还没说完,高演便忽然一放手,将人推了出去,柳茹裳猝不及防,啊呀一声便在地上打了个滚,却正好,肩头的衣服一滑。
高演踩在她的纱衣上,不让人再动弹,看着她那如雪一般光滑的肌肤,他竟然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贵喜的软鞭已拿来了,他颤颤巍巍地看着高演,还是忍不住道,“皇上,这样不好吧?”
“你知道什么,这叫情趣。”高演不理会贵喜,而是扬起鞭子便重重地打了下去。
“啊!”柳茹裳一声尖叫,后背已划开了一道口子,上面立即渗出了鲜红的东西。
看到这伤口,听到柳茹裳的惨叫,高演的心里似乎才爽快了一些,然后又扬起鞭子,狠狠地鞭打了下去。
“啊!皇上,求你,求你饶了茹儿吧。”柳茹裳哭哭啼啼着,想要躲,可是奈何纱裙被高演的同靴死死地踩着,根本就无法动弹,她打不了滚,躲闪不了,只能不断地惨叫着,一边哭啼。
贵喜在一旁看着不敢出声,而高演也似乎是打地兴奋了,将身上的龙袍胡乱一抓,扔给了贵喜,“狗奴才,滚出去,没真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
“是是”,贵喜捧着龙袍便灰溜溜地逃开了。
“皇上,求你,好痛,茹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求皇上,不要打了。”在高演松开脚的同时,柳茹裳立即从地上滚爬了起来,然后抱着高演的腿求饶。
高演冷冷地看了眼身下的人,满满不屑,“朕要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贞洁地去死,要是你跟着先帝一起去死,也许朕就不会这么对你了。”说毕,眼中满是嫌恶,他这么多天来,对柳茹裳加封,哪里是真的宠幸她?
软鞭打在身上的伤痕翌日便会淡去,这是行房时候用的助兴工具,谁又会料想到高演心中的真实所想?
“皇上,茹儿不想死”,柳茹裳哭泣着,她就是怕死才苟活着的啊。
“不想死也可以,那就继续受着!”说毕,几鞭子下来,一道又一道,打地柳茹裳嗷嗷直叫。
高演收纳高冉昊后宫的最大收获就是,这些妃子都还是处子之身,而他更是秘密地命宫中内监在宫里散播这一言论,到了最后,流言蜚语竟成了先皇其实不能行人道,对女人没兴趣,更有甚者,说先皇其实是断袖…
一时间,议论纷纷,皇家的颜面尽扫。
打了一阵,高演觉得手酸了,将手中的软鞭一丢,迈着步子跨过地上的人,丢下一句冷冷的话,“来人啊,将如贵妃送回宫。”
他的话音刚落,旋即外面便走来两个太监,将柳茹裳月兑带了出去。
“娘娘”,柳茹裳的贴身宫女水儿在外面等了许久,见自家主子出来时,一身狼狈不堪,忙抽泣着上前搀扶。
“我没事”,柳茹裳推了推那两个太监,脸上多了几分威严,“本宫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说毕,便带着水儿离开。
“我呸,还摆娘娘的架子啊,等今年选秀换了新人,看皇上还瞧不瞧你!”两个太监白了柳茹裳一眼,便大摇大摆地打道回府。
“娘娘,疼吗?”
“恩”,柳茹裳心里觉得委屈,可是现在她是这后宫的老大,她梦想着一嫔独尊,当年她还是如嫔的时候,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成为这后宫的老大时,会是多耀武扬威,可是现在,她身为贵妃,却觉得,高处不胜寒。
“喲,贵妃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也在这御花园溜达啊?云儿还以为,只有自己不受待见呢。”杨云玲拉长的尾音穿过夜色中的树林,她老远就看到了行狈的柳茹裳二人,便赶忙过来幸灾乐祸。
之前杨柳二人就斗地死去活来,眼下她们位份悬殊,却还是不忘记争斗。
“哟,杨才人啊,你可说错了,本宫刚从养心殿回来,告诉你啊,今夜皇上可是和本宫玩了新花样哦,你看到地这些啊,都是软鞭所致…”,柳茹裳故意压低了声音,让水儿搀扶着她缓缓朝杨云玲走进,两人在院落中间停下,互相对视,彼此都不相让。
“原来如此啊”,杨云玲明显咬牙切齿,心里是醋意十足,怎么皇上没和自己玩过?但是旋即,她又嘲讽了起来,“可是云儿听说啊,皇上此刻可是去了永寿宫,顾美人那呢。”
“什么?”柳茹裳明显惊讶,甚至带着一些不甘。
杨云玲哈哈大笑,故意从柳茹裳身边擦肩,凑到她耳边道,“贵妃娘娘,其实咱们心里都有数,皇上他的心根本不在咱们这。”
是啊,先帝在时,她们只是沈芊君的陪衬,可现在,没了沈芊君,没了先帝,想不到,她们还是陪衬!
可恶!柳茹裳死死咬牙,却歪过脸去,“云妹妹,皇上去你那走动地少,也不管皇上的心在不在吧,现在谁先怀上子嗣,才是稳坐宝座的法宝,本宫和你不一样,至少皇上隔三差五地还来本宫这,本宫的希望大一点,而你嘛,估计等新秀女一进宫,就该失宠喽。”柳茹裳故意用力撞着杨云玲的肩膀,得意笑着走开。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大家都是同病相怜。
当宸王府风风火火决定办喜事的时候,八百里加急,一下子震得整个京城上下无不欢呼雀跃,北鲜太子与摄政王来大云商谈和谈,互通商贸之事,这意味着,两国边境,断断续续十几年的交战,总算是要熄火了。因为这件大事,宸王府的亲事被搁置押后。
十几米长的街道,四处都挂满了两国的旗帜,十几米高的城楼上,高演和高允两人并肩而立,都一同威严瞩目着城下的景象。
城楼两端,大云的军队站了两排,他们的后面,是前来围观的百姓,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传说中貌美无比的北鲜太子,究竟长地怎样?
云都被临江包围,要入云都,必先趟过临江。
如血的残阳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亮光,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不过,大地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昏暗。不多时,月亮升起来了。惨白的月光幽幽地映着暗淡的江面,甲板上士兵们的武器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映得近处的水面波光粼粼,竟比在先前的夕阳下更要明亮几分。远处的水面上,大小船只挤得密密匝匝,随着船只的晃动,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不同方向的波纹相互交错,忽然,甲板上的号角手吹起了号角,声音震耳欲聋,立即便沿着临江的码头一直传递到城楼。
“北鲜太子、摄政王到岸了!”
不知道是谁激动一喊,大家旋即都伸长了脖子。
只听到船靠岸的声音,接着就是落锚,收帆的声音,哐当哐当,翘起了一阵锣鼓。
炫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试图更高,更高,热烈地追逐着那轮凄清的白玉盘。
如流星般闪耀,如彩虹般灿烂,底下的银色盔甲在强光辉映下,流光溢彩。盔甲下的人棱角分明,双目锐利如鹰隼,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而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却是一身青衣素袍,一身仙风道骨的样子,别人的青衣上至少还会有些花纹什么的,可是他不,他的青衣,从领子到脚踝,都是一个颜色,那青涩贴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身影更加颀长,而他头上的斗笠更是,遮住他的面容,让人更加好奇起来。
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果然看到银色盔甲的男子,知道他就是北鲜的太子,他银色的盔甲就如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着月光,他的轮廓分明,那双眉陡峭,就如被墨匀染过一般,插入云鬓,那高高的鹰钩鼻笔挺,将他原本峻冷的脸勾勒地更加一丝不苟,而他那薄薄的唇,就像是点睛之笔,将这个男人所有的冷清和不屑都映衬在了他这张冠玉的脸上。
没有一丝赘肉,一丝瑕疵的脸,冷寒几乎如冰的脸,他手里握着长剑,每走一步,身上的盔甲都跟着颤抖,恍若大地也跟着抖上三抖。
帅,北鲜太子好帅,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被这北鲜太子的冷酷外表所虏获了,她们何时见过这么威风又冷峻的男人。
不仅是女子们留情,男人们都不禁后退一步,有些惧怕,这种男人,一看就是一手能捏死一头牛,用一个眼神就能杀人的人。
人都道宸王冷酷,这个太子,比宸王还甚。
“皇帝,你看这北鲜太子是谁,当真是好面熟啊。”高演邪魅一笑,然后转身就要下城楼。
“呵呵,的确”,高允跟在高演的身后,认出了那北鲜太子就是锦澜,他的目光慢慢冰寒了几分。
码头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没有人发现乔装后的沈芊君,正坐在包厢内看着码头的动静,张妈在一边帮她披了披衣服,“小姐,这就是北鲜太子?当真是俊美无比。”连张妈都说好看,那自然是好看,沈芊君一笑,直直地盯着锦澜,然后缓缓摊开手掌心,看着上面的金笛发呆,锦澜,你终于还是来了,希望今日后,大云与北鲜,就真的太平了。
她默默地想着,然后抬头,猛然闯入视线的,便是那一身青衣,带着斗笠的男子,她有些诧异,这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人,究竟是谁?
北鲜的摄政王?
沈芊君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然后缓缓起身,而就在她起身的刹那,青衣斗笠男子微微抬头,似乎是受了牵引一般,看向了茶楼这边,不过只看到了一扇开着的窗。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好好的,自己作甚要看一眼那里呢。
沈芊君下了楼便往人群的反方向而去,张妈跟在后面问了句,“小姐,你不去瞧瞧了?”
“已经看过了,他很好,而且比以前更加帅气了,呵呵,这样就够了。”对,她和锦澜只是知己,能够远远相望,知道彼此都安好就够了。
两人的身影慢慢走远,而这边的热闹却还在持续升温。
高演和高允一起下了城楼,站在城门底下,等着那一对人走来,船上的人都走下了,在最后,下来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女子蒙着面,也看不清容颜,被人搀扶着,而女子旁边,还走下一男一女,正是大皇子慕容澈和小扇。
小扇当然十分好奇这周遭的一切,而她更激动地是,终于可以和芊君姐姐再次相见了。
“哈哈,北鲜太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云皇安好,见过宸王殿下。”锦澜率众走在最前面,可是与高演、高允两人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同,同高演说话,就像是两个熟悉的人在问好,而和高允,则是带着身份的问候。
高演邪笑着,搭上锦澜的肩,然后看着他身旁的几人道,“这位就是贵国的摄政王?”
“是”,锦澜的话音刚落,青衣男子便对他行了礼,没有人知道,这斗篷底下的人,就是未死的云皇,高冉昊!
“别来无恙?阿演。”慕容澈也走上前一步,和高演打着招呼,几人的关系看上去,真的不错。
“哈哈,澈,你这小子,身边这位可是郡王妃?”高演打趣道。
小扇拧了拧眉头,冲着慕容澈便瞪了个白眼,“澈哥哥,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王妃了?”
“哈哈,不是,这是我王府的洗脚丫头”,慕容澈笑得开怀,与锦澜,高演几人并肩便入了皇城。
而高允,则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最后,跟在了高冉昊和萧雨身边,他没有说话,和高冉昊也保持了一段距离。
皇宫的盛宴没有立刻举办,高演先安排了锦澜几人的住处,便在驿馆里和几人叙旧,高允一人无聊地在旁边干站着,看到同样与这群人格格不入的高冉昊,多了几分注意。
北鲜皇帝年事已高,现在忽然多出个摄政王来并不奇怪,可是北鲜太子年少,他非但不阻止,还要与这摄政王一起前来何谈,未免说不过去,自古以来,摄政王都是钳制新皇的敌对力量,为何锦澜还能容得下这摄政王呢?
他越发想不明白,只能靠着栏杆,看着蓝天,忽然就想到了沈芊君,然后偷偷笑了起来。
待高演总算和锦澜几人说够了话,才肯离去,并吩咐大家先洗漱一番,晚上在宫中设宴。
高允一出驿站便马不停蹄地回王府,现在他在外面,那是一刻想留的心都没有,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人在等自己,他的心就会悸动,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一个人。
下了马,高允便急匆匆地去往了自己的院子,沈芊君此时也刚好回来,正坐在桌边喝茶。
“阿君”,高允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然后上前去抓着她的手,“今日好好打扮一番,咱们进宫赴宴。”
沈芊君的手猛然一缩,犹疑道,“那亚赛怎么办?这样不好吧,我现在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其实她心里更多地不是想以宸王妃的身份出席,她只是想找个清静之地,先把孩子生下来。
高允当然不了解她的心思,手抓地更紧了,“阿君,我不管,今日我便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才是我最想要珍惜保护的人,而我身边的位置,只配你来坐!”
哐当一声,两人同时回头。
门外亚赛怔慌张地弯腰捡地上的东西,因为现在沈芊君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出行什么也不方便,亚赛又主动要求来伺候沈芊君,高允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而方才,亚赛就正好听到了高允对沈芊君说的话。
看着亚赛匆忙捡起地上破碗的时候,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她忙走上前去搀扶,抓着亚赛问道,“没事吧?”
“没”,亚赛紧张地把手收回,然后抬头看着高允冷漠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了,他也不会为自己掉一地眼泪吧。
“还说没事,手都染红了,阿允,你还站着做什么,快点帮王妃包扎啊。”沈芊君蹙眉,然后走到高允身边推了推他,高允这才无奈地半推白就,拉着亚赛出去,“那你等我,待会我再和你说此事,张妈,你先帮阿军挑衣服,帮她梳妆打扮。”
“唉”,张妈应着,走到沈芊君身边,“小姐,王爷这么护着你,你为何还这么不领情呢?”
“这不是不领情,虽然现在宸王妃没有表露任何不满,可是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我怕哪日她对我的孩子不利,虽然我知道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但是,我不想争宠,说以现在说明白些好。”
“唉,也是。”张妈叹了口气,“那小姐,还梳妆吗?”
“不梳,今日必须宸王妃入宫,不然这事的后果你知道的。”
“恩”,张妈点着头,然后推出去做自己的事了。
高允拉着亚赛走出了院子,来到了她的小楼,给她细心包扎了一番,但看得出,他很急躁。
“王爷,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去陪沈姑娘吧。”
亚赛忙缩手,低下头不再说话。
高允起身,刚要走,却又反过头来,“方才那些你也听到了,你也知道了,我要让竹儿进宫,希望王妃深明大义,不要计较。”
深明大义,不要计较?
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却比刀子挖心还疼,亚赛沉默地点点头,她也想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去争去闹,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没那个资本。
“王爷,你做什么臣妾都会支持你的,别说今日进宫,就是宸王妃这个位置,也是可以给沈姑娘的”,亚赛只是随口说着气话,毕竟她这些天,受得委屈真的太多了。
“真的?”高允却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然后拉了拉她的手,“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说毕,扬长而去,几乎片刻都不多留。
看着就这样离开的高允,毫无留恋,亚赛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抱着自己抽泣。
“王妃,王妃,不哭,不哭”,喜儿见高允走了,才冲进了屋子,然后一把抱住亚赛安慰着,“王妃,你的哭,喜儿最清楚,即便你反击,那也是逼不得已,你只是为了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啊,王妃,你不要再这么心善了,这样下去,受伤的只是你知道,知道吗?”
喜儿抱着亚赛,也跟着哭了起来,两个人就那么抱着,在宽敞豪华的房间,声音断断续续…
高允去了亚赛的房间便折回,进了门时,屋子里已没人,他大步走入内室,发现暖帐垂下,沈芊君正躺着。
“阿君,不舒服?”
“恩,累了,所以是上天也不想让我入宫,阿允,我不去行不行?”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很不会撒谎?你这样是画蛇添足,我知道你没病,你是顾及亚赛的感受对不对?”高允蹲下,抓着沈芊君的手问道。
沈芊君本想否决,可是高允已经打横将人抱起了,脸上多了一丝霸道,“我已经和她说好了,她也答应了,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逼你做任何事,好不好?我有我的难处。”
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高允看着怀中的人,等待着她的答复,她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安逸地在这王府一呆就是几个月,全是高允在外面为她周旋,且不说太皇太后那边如此安静,这些都是高允强制抵抗的结果,而高演也是步步紧逼,他要不赶紧向世人宣誓沈芊君与自己的关系,怕是外部力量太大,总有一天会出差错,而这些,他都没和沈芊君说出半个字,他能说的,都是,阿君,只要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着这样深沉且安静的人,沈芊君的心也跟着融化了,她点着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知道高允对她的热情,可是她只能暂时躲在他的羽翼下。
“我帮你梳头吧,每次都是你帮我”,高允忽然笑着,抱着人走到梳妆台边。
梳妆台是上好的楠木打造的,铜镜是用软木镶边的,红木的梳妆盒子里,首饰品也全部换成木制和玉质的,那些铜铁材质的,全都被高允换掉,就怕那些东西不下心伤到了沈芊君。
拿着桃木梳子,高允站在沈芊君身后,帮她将乌黑的发打下,铜镜里,两个人都微笑着,沈芊君长长的发飘落,旋即就吸附在高允的身上,与他的发纠缠。
高允的发不黑,微微地还透着白,而沈芊君的乌发却是那么的乌,看着两卷发交缠在一起,沈芊君的心里又被一阵内疚深深刺痛着,许久后,她才能笑出声来,“你帮我梳顺了就行,那些繁琐的发髻让张妈来。”
“恩,我得好好学,以后那些繁琐的发髻,我也要回梳。”高允像个孩子般道,拿着梳子,很认真地抓着一把,轻轻地梳着。
他的力气很小,几乎不让人感到一点点头发牵扯头皮的疼痛,沈芊君看着镜子里男人的脸,会心一笑,其中有苦涩,有感动,“傻子,你是堂堂王爷,怎么能学这些?”
“谁说王爷就不能做这些?你可听过南越皇帝和安后的一段佳话?”高允忽然饶有兴味起来。
沈芊君抬了抬眉头,忽然一笑,千乘太子的父皇母后,她当然知道,一想起那个顽劣不羁的太子,她还真的有点想念呢,那时候昊还在,她依稀可以记得他和昊互相斗嘴的场景,她从来不知道,昊也能那么可爱。
高允看着沈芊君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笑着补充道,“记得你在德山曾说过安后以一只破军舞平息了两国战争的事嘛?其实民间还流传着另一断佳话,那就是南越皇帝和她的闺房事,听说啊,南越皇帝每日都帮安后描眉梳头,整个南越,没有人比得上南越皇帝给人梳头的技术。”
“呵,竟是有这等事,他们好幸福。”沈芊君默默感叹道,脑海里却想着是高冉昊给她描眉梳妆的场景。
“唉,真的不会,还是让张妈来吧。”高允懊恼地看着手中的一把头发,然后冲着外面唤了张妈进来,他则站到一边认真观看,似乎真的要学习一番。
不消半晌,一个如意髻便盘好了,沈芊君拿起一只桃木蝴蝶发簪,插入发髻内,然后冲着镜子道,“好看吗?”
“美,简直是美若天仙。”
“假”,沈芊君笑着,脸颊却微红,高允冷冷的性子,唯独到了她这里就变得热乎起来,她真不知道,哪天如果自己离开了他,他会变成怎样?
缓缓起身,沈芊君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因为有孕的缘故,腰部已显得十分丰盈,只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轻轻系上。如意髻内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垂下到腰际,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
“这样可以么?”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她不太碰那些胭脂水粉,并且衣服穿着上,也简单了许多,对那些奢华艳丽的颜色,也不太讲究了。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出门吧?”高允伸出自己的胳膊肘,留出空隙给沈芊君挽着,沈芊君浅笑着搭了上去。
只是她的手刚过去,身子便腾空而起,被高允打横抱了起来,惊得她立即哇哇大笑了起来,“阿允,不要这样。”
“你现在大着肚子,我怎么能让你和孩子受苦呢,就让我这个做男人的受苦吧。”说毕,嘴上挂着笑,抱着人跨出了门槛,张妈在后面看的捂嘴偷笑,可是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在游廊的暗角,正有两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
“王妃,你都看到了,这个狐狸精不会顾及你的想法的,不管你对她多好,所以,咱们也该下狠手了。”喜儿咬着牙道。
“恩”,亚赛答应地不干不脆,虽然心里有不甘,可是她真的不想加害沈芊君,更不想加害她月复中的孩子。
宽大豪华的马车,高允一身墨衣绣花长袍,红色的内袖在外,正紧紧地抓着沈芊君的手,而沈芊君的小手,也任由他拉着,马车徐徐,朝着皇宫而去。
她,终于,要再次进宫了…
心里说不出的味道,落日斜晖下的皇宫,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是今日,她却像多看一眼,手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着红色高墙里若隐若现的红色琉璃瓦和螭吻飞檐走兽,无不象征着皇室的威严。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瓦,她都有深深的记忆,只是现在,这里已易主。
马车走到了午门,有侍卫在前面检查,旁边也停了好几辆马车,此时轩宇华盖顶下的黄棕马车里,车帘子也被撩起,不过就在此时,高允出声看了看沈芊君,“怎么?紧张了?放心,你现在是竹儿。”
“恩,我知道,不过,或多或少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吧。”沈芊君松下手,帘子自然打落,她看向身边的男人,莞尔一笑。
“我在”,高允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恩。”沈芊君点着头。
旁边的马车检查完毕,一辆一辆缓缓走进,高冉昊看着周遭的一切,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尤其当他的视线停留在旁边的马车边时,忽然轻声问道一边的侍卫,“旁边是哪家的马车。”
“是宸王府的”,侍卫回答地很小声,“完毕,放行!”
高冉昊眉头皱了皱眉,嘴里默默念着‘宸王’两个字,见马车行进,将帘子一放。
他和沈芊君,在同一个时间,甚至是同一个地点,做了同样一件事,但是,却彼此错过,浑然不知。
“相公,怎么了?”萧雨拉着高冉昊的手柔声问道,高冉昊只摇着头,“不知道,只是或多或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他的话,也几乎和沈芊君的一模一样。
萧雨浅笑着,“当然,我们以前曾经住在这里,你是皇我是妃,当然感觉不太好,现在这里易主了,咱们只是过客,不过既然我们回来了,就要好好的,大云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我们是北鲜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萧雨眼里流露着亮亮的柔光,高冉昊宠溺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了,此次何谈成功后,咱们就回北鲜,再也不过问大云的任何事了。”
“恩”,萧雨乖巧地应着,然后抱着高冉昊的胳膊,将头轻轻地靠了过去,“昊哥哥,你答应过雨儿的,这次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要过问这里的事了。”
高冉昊模着萧雨的手,点点头,“当然,傻子,你总是这么担心?难道相公是个说话不作数的人么?”
“不是,咯咯咯”,萧雨清脆的笑声在马车里回响,她忙躲开高冉昊的手,求饶道,“昊哥哥,我最怕痒的,不要挠了拉,我知错,知错了还不行么?”
一声声女子柔美的嬉笑声,夹杂着沈芊君心里复杂的叹息声,谁都不知道,今日之后,所有人的人生都将会大逆转,一切的一切,又要回转到当初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