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猛然拉入怀里,玉玲珑蓦地觉得有些晕眩。
鼻端传来他身上熟悉的香气,柔女敕的脸颊被他胸前繁密的刺绣硌得微微发疼,她却忽然不想挣月兑。
一种陌生的感觉潮水般涌入她的心底,说不清,道不明,是他给的温暖,是他给的安心,这种感觉一直在撞击着她紧闭的心门,直到这一刻,才潮水般地涌了进来,来势汹汹,让她无法抵挡。
她早已习惯了孤独,她早已习惯了冷酷,她早已习惯了自己保护自己,可是现在,有一个男人站在她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用行动告诉她,他会永远保护她,为她擎起一片天空,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就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努力将她冰封已久的心门,敲开了一条裂缝。
她也是人,她也会累,在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她不必孤独地撑起整个世界,有他在,困苦可以分担,快乐可以分享,生活原来可以不必如此沉重。
她就这样破天荒地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拥着自己,让他伟岸的身躯替她挡下所有的寒风。
昏暗冰凉的冬日,渐渐变得如春天般的温暖。
许久许久,她才轻轻地推开他,低声说道:“回去吧。”
并肩行在雪地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出现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
临就寝的时候,旭王被皇上传召了出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旭王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出了门。
玉玲珑梳洗过后,由萱草服侍着睡下了。
外面寒风阵阵,帐内却温暖如春,躺在柔腻的皮毛之中,玉玲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天来她经常失眠,却始终找不到是什么原因,直到这一次,她才蓦地发觉,每次失眠,似乎都与他有关。
他和她同处一室,却分居两床,她会睡不着;他没回来,她也睡不着;他半夜离去,她仍旧睡不着。
真是件奇怪的事。
过了许久,玉玲珑终于抵不过沉沉睡意,渐渐困倦了起来。
正朦朦胧胧的时分,帐外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带着紧张和焦灼:“王妃,王妃!您在吗?”
玉玲珑向来睡觉警醒,立刻清醒了过来,榻边的萱草披上外衣,走到了帐门边,问道:“是谁?”
外头那个声音立刻答道:“萱草姐姐,是我,我是红笺啊!”
红笺?萱草愣住了,连玉玲珑也十分奇怪。
这么晚了,红笺不在施家的行帐里伺候施惠如,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玉玲珑披衣坐了起来,向萱草点了点头,萱草这才打开门,将放了红笺进来。
红笺只穿着一件青花小袄,冻得瑟瑟发抖,进来就扑到在地上,颤声说道:“王妃,求求王妃,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泪痕,满是惊恐和绝望,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玉玲珑心里一紧,莫非是施惠如出事了?
她沉声问道:“怎么了?”
萱草赶紧将红笺扶了起来,又给她倒了杯热茶,红笺抱着温热的茶杯,这才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或许是红笺太紧张了,说起来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玉玲珑蹙眉听了半天,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听了个明白。
原来白日里施惠如提前离席,果然是带着红笺去找杨华年了,不料却没在长亭侯府的行帐中找到他,只与杨云筝闲聊了一会儿,杨云筝告诉施惠如,今日狩猎,杨华年的成绩并不出众,再加上昨日里比箭受辱,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别人和他说话也不理,说得急了,便一言不发离开了行帐,连杨云筝也不知道杨华年去了何处,只听见外头的下人说,世子爷是往东边的山谷去了。
施惠如担心杨华年,却又不好向杨云筝明言,与她寒暄了几句便找借口出了行帐,只带了红笺就直奔东边而去。
途中红笺也苦劝过施惠如,就算是想找世子爷,也该多带些人手,可是施惠如心急如焚,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顾着自己往山谷里跑,足足找了一个多时辰,直找得天都黑了,才找到了杨华年。
或许是被人耻笑一时赌气,杨华年正独自一人在山上练习箭术,将附近的几棵大树都射得伤痕累累,待施惠如主仆二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力气用尽,正躺在树下的雪地里歇息。
施惠如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杨华年本就月兑了力,又大汗淋漓,竟然躺在雪堆里睡着了,任凭她们怎么叫也叫不醒,待要回行帐这边来找人,只怕又耽误了救人的时机,施惠如便想拾些干柴烧起火堆来,先让杨华年暖和起来再说。
施惠如是个千金小姐,红笺虽是丫鬟,却也不曾做过粗使的活计,主仆两人手忙脚乱,胡乱扒着枯枝干草,谁知道竟然碰上了蛇窝,冬眠的蛇被她们惊醒了,立刻向她们发动了袭击,红笺人在后面,又躲得比较快,幸运地没有被咬,可是在前面的施惠如却被蛇咬中了脚,连站都站不起来。
红笺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就要背起施惠如回来,可施惠如却不忘还冻在雪地里的杨华年,说什么也不肯独自离开,而是让红笺赶紧跑回来找人施救。
这一折腾就到了夜里,红笺用尽了力气往回跑,好容易跑到了行帐群,却不敢回施家去求救,也不敢去找长亭侯府的人,思来想去,只有来找玉玲珑。
红笺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再次跪倒在玉玲珑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道:“王妃,您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奴婢跑回来这么半天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形,小姐会不会有事……”
见玉玲珑还在沉吟,红笺膝行上前,抓住玉玲珑的裙角苦苦哀求:“奴婢实在不敢去找别人,要是被人发现小姐和世子爷在一起,那……那小姐的名声就完了啊!小姐的知心好友本就不多,现下能救小姐的,也就只有王妃您了啊!王妃,求求您,快去救救小姐吧!”
一边说着,红笺一边拼命地磕着头,泪水不停地往下流着,脸上满是绝望和焦灼。
玉玲珑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沉声说道:“灵儿,跟我走。”
见玉玲珑答允去救施惠如,红笺大喜过望,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王妃,奴婢在前面带路!”
为了防止被人发觉,玉玲珑连灯笼都没打,好在外面月光皎洁,再加上雪地的反光,辨识路径并不算吃力。
一边跟在红笺身后快步走着,玉玲珑一边飞快地思索着这件事,以她对施惠如的了解,孤身前去寻找杨华年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回忆着红笺的每一句话,玉玲珑隐隐猜到了什么。
因为杨华年的关系,施惠如和杨云筝的关系一向很亲近,但是在玉玲珑心里,始终对杨云筝有着戒备,她一直觉得,这个外面端庄温和的杨云筝,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次施惠如之所以会决定孤身上山找杨华年,完全是因为杨云筝看似无意的话语,如果杨云筝没有说杨华年心绪不佳,落落寡欢地独自离去,施惠如不会那么担忧,也不会决定上山寻找杨华年。
杨云筝不可能没有发觉施惠如对自己哥哥的情意,那么她这么说,是不是就是为了引诱施惠如上山呢?
上次在普渡寺的时候,施惠如也曾经提起过,杨云筝约她和玉玲珑上山,自己却没有出现。
也是那一次,她们仿佛是在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冯思淮,从此玉府和冯家几番交锋,几乎成了死敌……
雪地里,三个人的身影快速地掠过,玉玲珑和灵儿是身手矫健,红笺则是心急如焚,脚步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起来。
她们已经到了山林的边缘,稀疏的树林渐渐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空阔的山谷,这里是风口,整个冬季的雪都堆积在这里,不知有几米深,连树木枯草都看不到踪影,两边的山峦似乎成了巨大的雪山,全部都由厚厚的积雪覆盖着。
雪地上有凌乱的足迹,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深浅不一,杂乱无章,似乎是施惠如和红笺下午搜寻杨华年的时候留下的。
或许是快要到目的地了,红笺的脚步越来越快,寂静的雪谷中,她的呼吸显得格外粗重和急促。
玉玲珑抬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忽然起了些许疑心。
如果杨云筝只是为了利用施惠如对杨华年的情意,引诱施惠如上山,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施惠如真的是受了伤吗?她们不是捡了柴火吗?为何这空寂的山谷里没有一丝火光?
玉玲珑忽然停下了脚步。
灵儿不知她为何停了下来,却也跟着止住步伐,疑惑地唤道:“王妃?”
前面的红笺听到身后的动静,忙回过头来:“王妃,怎么了?”
玉玲珑抬眼看着光秃秃的雪峰,问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红笺眼神焦急,有些慌乱地向前方指了指:“就在前面不远了。”
看着她那双焦灼的眼睛,玉玲珑轻轻地问道:“你不是说,杨世子在这里练习箭术吗?”
这里连根枯草都找不到,去哪里找大树?再说杨华年若是真的要练箭,又何必走这么远!?
红笺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鞋子不知不觉陷入了深深的积雪里。
“这……王妃,前面有几棵大树,拐过了这片山谷就能看见了。”
玉玲珑冷冷地说道:“这种地方,你们要去哪儿捡拾柴火?”
红笺脸上顿时苍白了下来,却不回答玉玲珑的问题,却转身向山谷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小姐,小姐,奴婢来了!”
说着还回头道:“王妃,奴婢听到小姐的声音了,她们就在前面!”
空旷的山谷里,只有红笺一个人的叫声,震得积雪都簌簌地落了下来。
玉玲珑现在能确定,红笺是在撒谎!
她的心头顿时涌起被欺骗的怒火,立刻几步追上前去,喝道:“站住!”
话音未落,玉玲珑猛然觉得脚下一软,积雪如流沙般哗哗地退去,脚下竟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玉玲珑收不住脚步,立刻觉得身子一沉,向洞里直堕了下去,饶是她身子轻盈,反应奇快,却也只来得及反手抓向坑沿,想要借力跳上来。
素手一伸,却只抓到满手心冰冷的雪粒,身子还在不由自主地滑落下去。
玉玲珑来不及多想,眼角瞟到坑壁上有一块隐隐约约的凸起,立刻伸手抓住,这才硬生生止住了自己堕下的力度。
借着雪地上折射的亮光,玉玲珑低头向下看去,这一看,连一向坚定勇敢的她也不禁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陷阱并不深,大约有五六米的样子,可是坑底上却密密麻麻地竖立着无数的刀尖,在月光下泛着寒冷锋利的光芒。
若不是她身手敏捷,这样掉下去,就算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她听见灵儿在头顶上爬了过来,大声叫道:“王妃,您怎么样!?”
地面上的积雪如同流沙,还在簌簌地往下掉落着,灵儿这一靠近,雪掉得更多了。
玉玲珑扬声说道:“我没事,你别过来。”
咬了咬牙,她厉声喝道:“去抓住她!”
这绝不是为了狩猎野兽而埋下的陷阱,即使是要捉熊狼这样的猛兽,也不至于挖这么深的坑,埋这么多的武器,费这样的心机去伪装。
这个陷阱就是为了抓人而挖的,再联想到红笺那番天衣无缝的谎言,她猜测,这陷阱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她专门设计的。
单手抓住那块凸出的石头,玉玲珑只能暂时稳住自己的身子,却无法攀爬上来。
听到灵儿远去的脚步声,玉玲珑知道,她只能靠自己才能从陷阱爬出来。
她们没有带绳索,就算是有灵儿在坑边,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她要怎么才能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