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芒种节,玉玲珑到了古代才知道,这个芒种节在古人眼中,竟然是很大的一个节日,因为芒种节又叫女儿节,到了芒种这一日,各家各户的女子都要摆设各色礼物祭饯花神,闺阁女子平日里无事,对这个风俗更是极为推崇,施惠如早就计划好了,要认认真真地过这个女儿节,所以提前就跟玉玲珑打好了招呼,请她去施府一同送花神,玉玲珑对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便借故推却了。ai悫鹉琻
谁知到了这一日,太子妃亲自下了帖子,又指派了马车来接,非要请玉玲珑去太子府赏花,还特意说所有的皇子妃都会去,玉玲珑本不想去,只是一想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若是不去,恐怕会显得她怕了太子府,更何况只是皇子妃们赏花,谅她们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这时灵儿已经离开了旭王府,玉玲珑带出门的是当初刘妈妈提拔上的两个丫鬟,一名红杏,一名青梅,两人都是十五六岁左右,这是头一次跟玉玲珑出门,都是格外小心地伺候。
相比旭王府的舒适和精美,太子府显得更加大气庄重,高大的朱门上是八排整整齐齐的铜钉,只比皇宫的宫门少了一排,门口坐着两只威猛的麒麟神兽,神态威猛,花纹古朴,一看便知是上古之物,充满了雄浑的气息,给整个太子府增添了不少气势。
到了后花园,只见遍地绿草绒绒,繁花似锦,嶙峋的假山上时不时吐出丛丛簇簇的彩色盆景,或缚金珠,或结红果,或系彩绸,或各色奇花异卉,或奇石怪景,照得人眼前发亮,看得人目不暇接。
远远的,太子妃就亲迎了过来,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九弟妹,你可总算是来了,大家都到齐了,单等你一个呢。”
玉玲珑扫了宴席一眼,果然碰上一圈神色各异的脸,有的冷漠,有的淡然,有的不屑,有的嫉妒,五颜六色,简直比这园子里的花还好看。
其中有一双目光尤其的毒辣,简直如同喷射着火焰一般,似乎恨不能将玉玲珑活活烧死。
玉玲珑微微一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平淡地转开了目光,直接无视那张找抽的脸。
太子妃却似乎并没发觉众人的异常,偏偏将玉玲珑往那张桌子旁边引,脸上始终都是柔和亲切的笑意:“九弟妹,你嫁过来这么久,咱们也没有个机会好好亲近亲近。上次听说你和九弟在雪谷里遇险,把大嫂担心坏了,偏偏我又是个女流之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日日夜夜在菩萨前祷告,求菩萨保佑你们。好在九弟和九弟妹吉人自有天相,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连头发丝也没少一根,真是太好了。”
一边说着,太子妃一边将她带到那桌子旁唯一的空椅子上,恰巧就是那眼神喷火的女子旁边。
玉玲珑不动声色地坐下,一旁的太子妃还在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今儿都是自家人,姐妹们可千万不要客气,好吃好玩才是正经。”
人到齐了,众人这才举起筷子,准备吃饭。
玉玲珑身边的女子却倏地站起身,小脸气鼓鼓地冲太子妃叫道:“大嫂,我不要坐在她身边!”
小手一伸,直直地指向玉玲珑,女子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这种人,不配我跟她同席!”
太子妃秀眉微蹙,轻声唤道:“馨琳……”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视玉玲珑为自己平生最大的死对头的馨琳郡主。
太子妃的脸上显得很是为难,馨琳郡主是皇后的干女儿,也是太子妃的干妹妹,身份尊贵自然不同,所以才能参加这场为皇子妃们举办的赏花会,可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小孩子脾气,太子妃也觉得她有些难办。
而皇子妃们的座位是早就安排好的,要是为了馨琳郡主一个人调换座位,也的确是一件不好处置的事。
看着馨琳郡主气忿忿的模样,太子妃欲言又止,她不知是该劝,还是该满足馨琳郡主的要求。而且,她还要顾及玉玲珑的感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三个人的身上。
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有馨琳郡主一个人站在地上,小手指着玉玲珑,显得十分地突兀。
玉玲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这才抬眼看向馨琳郡主。
这个馨琳郡主还真是脑残一族,被她收拾了那么多次,还是一点儿记性也不长。
伸手抓了几粒瓜子慢慢吃着,玉玲珑的目光移到馨琳郡主指着自己的手指上,冷冰冰地说道:“你娘没教过你,指着别人说话很没教养?”
一语既出,席间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抽冷气声。
传说旭王妃性情彪悍,手段毒辣,没想到这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馨琳郡主气得手直打哆嗦,尖叫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提教养!?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这副模样,配得起我九哥哥吗?”
看着馨琳郡主那气得小脸通红的模样,玉玲珑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这丫头总跟自己找茬,原来又是旭王在外头惹下的烂桃花。
要是搁在以前,她也懒得跟这种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只不过现在旭王可是她的夫君,想要觊觎他,还得先问问她的意见。
将手心里的瓜子吃干净,玉玲珑拍了拍手,决定还是让这小丫头趁早死心比较好。
俏丽的脸庞带着讥讽的笑容,玉玲珑笑得很是阴险:“我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旭王妃,怎么,你有意见?”
就是气你,最好气死你!
“你你你——”馨琳郡主双眼圆睁,却终究还是没傻到家,硬是憋着气,不敢反驳玉玲珑的话。
她敢说玉玲珑的话不对吗?要是敢说,那可是在怀疑皇上的决定,即使她贵为郡主,也担不起这天大的罪名。
看着馨琳郡主吃瘪的模样,玉玲珑笑得很开怀:“你想站着吃吗?要不要叫人把椅子撤掉?”
馨琳郡主快要被气疯了,偏偏被玉玲珑一句句堵得说不出话,索性重重地往椅子上一坐,怒道:“我凭什么要站着,我偏要坐着——”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身子底下却坐了一个空,直接坐在了花园的地面上!
她心里堵着气,力道自然不轻,这一下直跌得她嗷地一声尖叫,顿时连眼泪都疼出来了。
玉玲珑脸上显得十分惊讶,笑道:“抱歉,我还以为你不要坐,觉得这椅子怪碍事的,就把它挪出去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她的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意,语气里也满是明显的幸灾乐祸。
她的动作是何等的快,连席间的人都没看清楚,只需要轻轻一脚,馨琳郡主的椅子就被踢了出去,她当然只能坐在地上了。
馨琳郡主细皮女敕肉,哪里经得住这么狠狠一摔,又是委屈又是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呜呜,大嫂,你要给我做主啊!”
玉玲珑看向馨琳郡主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视,还是这么一吃亏就到处找人给她做主的脾气,这丫头可是一点儿都没长进。
太子妃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玉玲珑,回头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郡主扶起来。”
在座的人看着好戏都看得入神了,连席边服侍的侍女们也看得呆了,这么彪悍的王妃,她们还真是没见过。
听见太子妃的吩咐,侍女们才赶紧上前来,扶起了馨琳郡主,馨琳郡主一边慢慢地站起身,一边龇牙咧嘴地哭着:“疼死我了,呜呜,你欺负人——”
玉玲珑轻蔑地扯了下嘴角,欺负人?要不是你故意找茬,姐用得着出手?
太子妃清了清嗓子,说道:“赶紧带馨琳郡主去后面休息,快传太医进府,给郡主验伤。”
说完,她又转向了玉玲珑,道:“馨琳年纪小不懂事,九弟妹可不要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玉玲珑冷笑,年纪小不懂事?馨琳的年纪跟她也差不多,凭什么就要她担待?
心里这样想着,玉玲珑却并没有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着太子妃指挥着侍女们将馨琳郡主抬出去,玉玲珑深深地扫了一眼太子妃,将疑惑埋进了肚子里。
她和馨琳郡主的矛盾也不是什么秘密,一大桌子的皇子妃和公主,太子妃却偏偏把她安排到了馨琳郡主的身边,是有心还是无意?
经过了刚才那么一个小小的风波,席间显得有些沉闷,太子妃命乐师奏乐,气氛才慢慢缓和了起来。
用过了饭,照例是古代女子们的诗词比赛,玉玲珑自然也没兴趣参加的,只管坐在花阴下的古藤茶桌旁喝茶消遣。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以旭王妃的身份参加宴会,不得不说,这些跟皇族联姻的女子的确个个出众,出身必定高门大户,姿容必定婉约可人,举止必定高贵优雅,言语必定大方得体,相比之下,她就像是一只站立在鸡群里的野鹤,卓然不群,却也格格不入。
比如此刻,她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这里喝茶,其他人或是三三两两地结伴赏花,或是在提前准备好的案几前提笔冥想,或是在席间欣赏乐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她攀谈。
玉玲珑忽然想起了施惠如,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个小小的梨涡,显得她冷艳的面庞柔和了许多。
这个时候,施惠如想必是在自家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吧,不用想也知道,她盼了那么久的女儿节,自然要大肆玩耍一番的。
玉玲珑几乎可以想象,过几天施惠如就会跑到她面前,兴高采烈地描绘她过女儿节的精彩经历。
玉玲珑正想得出神,太子妃款款地走了过来,笑容亲切:“九弟妹在做什么呢?”
想必是看她独坐在这里怕她寂寞,身为主人的太子妃要尽主人之宜,便也坐了下来,一副打算攀谈的模样。
“九弟妹也喜欢喝茶?你喜欢喝什么,回头我让人给弟妹带去几盒好茶叶。”
玉玲珑收回了思绪,淡淡地答道:“铁观音。”
她不喜欢花茶的芳香,也不喜欢普洱的浓郁,只有清淡却回味无穷的铁观音,才是她喜欢的味道。
太子妃的眼底划过一抹隐隐的轻视,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原来弟妹喜欢喝这个,我这里正好有不少,弟妹也尝尝我的铁观音。”
铁观音是最普通的茶叶之一,连大街上的走卒百姓都能喝,玉玲珑偏偏挑这种茶叶来喝,自然会让人觉得她出身卑贱,只配品这种普通的茶叶。
太子妃招招手,立刻有侍女上来,倒水,洗茶,冲泡,一套茶艺行云流水地使将下来,动作显得十分熟稔,很明显,这侍女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玉玲珑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并非不喜欢茶艺,只是觉得那侍女的动作太过呆板,让人看了只觉得花哨,却并不觉得赏心悦目。
虽然转过了头,可是她眼里的余光却看见,太子妃向那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默默地退下了。
玉玲珑看似不在意地看向太子妃,正好看见她伸出纤纤玉手,亲手端了杯茶,递给玉玲珑:“弟妹也尝尝我的铁观音。”
皓腕柔美,捧着一杯和阗白玉茶盏,金灿灿的水晶菱花护甲翘成优美的兰花形状,覆在茶盏的上方,这一情形看在人眼中,足以让人惊艳得心神顿失。
阳光下,太子妃手指上的护甲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玉玲珑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淡淡地笑了。
伸手接过茶盏,她以云袖覆面,假装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才笑道:“太子妃的茶,果然是不一样的。”
见她喝了,太子妃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道:“弟妹喜欢,明儿我命人送去便是。”
玉玲珑放下茶盏,眼眸微垂:“那就多谢太子妃了。”
看着太子妃不住打量自己的目光,玉玲珑心里暗暗冷笑,终究是女人,真是沉不住气。
随意闲聊了几句,玉玲珑便站起了身,太子妃忙问道:“弟妹要去哪里?”
看着她眼睛发亮的心急模样,玉玲珑作势扶了扶额头:“抱歉,我有点儿不舒服,想要回去了。”
太子妃怎么可能让她这就走,马上笑道:“既然不舒服,就先歇歇再回去,弟妹快跟我来。”
看着伸向她的这只温柔的手,玉玲珑浅浅一笑:“好,那就有劳太子妃了。”
难怪一早上亲自派了马车去接她,她没坐旭王府的马车来,自然就只能听凭太子府的安排,太子妃这圈套设计的还真是算无遗策。
既然人家这么盛情邀请,那她倒要看看,太子妃给她安排了怎样的“惊喜”!
太子妃一路携着她的手,带着她七拐八拐,走到太子府的后院一处僻静的院落,亲自将她扶到房内的床榻上,这才柔声说道:“这里安静的很,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玉玲珑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说道:“多谢……”
她还不清楚那茶水里下的是什么药,也不便表现得太多,便只是装作有些无力,这在外人眼中看来,已经是药性发作的模样了。
太子妃显得很是高兴,笑道:“弟妹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我是一家人,我这个大嫂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看着她笑得一团春风的模样,完全是对她呵护备至,若不是刚才亲眼所见,玉玲珑还有点难以相信,太子妃真的是刚才那个给自己下药的人。
见太子妃起身要走,玉玲珑忽然心里一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唤了一声:“大嫂!”
这是她第一次叫太子妃大嫂,太子妃一怔,嫣红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抿紧了些,低声说道:“怎么啦?”
玉玲珑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毛,她安抚地拍了怕玉玲珑的手,安慰道:“好好睡会儿,一会儿我就过来。”说完便有些惊慌地抽回了手。
玉玲珑轻轻点点头,听话地躺在了榻上。
听到太子妃带人出去的声音,玉玲珑才睁开了眼睛。
手心缓缓松开,她看着手中的那根长长的黄金护甲,冷冷地笑了。
太子妃一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心头那件事上,要不然,怎么会连手上的护甲被她拽下来都没发觉。
只是,太子妃给她下的到底是什么药,把她带到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她正思索着,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带了几分她不熟悉的冷淡:“你们都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回席上去。”
没等她回过神来,房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待她看清走进房间的来人时,她和那人都怔住了。
“怎么是你?”
异口同声地问道,门外却响起一声极轻的咔哒声,玉玲珑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将房门一拉,果然不出所料,房门被锁上了。
玉玲珑不禁握紧了手心,没想到太子妃的用心竟然如此恶毒!
返身走进房间,她坐在桌旁,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那人显然还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仍然沉浸在看见她的惊讶和喜悦中,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玲珑,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玲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漠地说道:“甘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甘霖坐在桌旁,脸上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激动,显得有些红红的:“太子哥哥请我来喝酒,我喝了几杯觉得有点头晕,下人就带我过来休息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自觉地扯了扯衣领:“今天怎么这么热?”
看着他潮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玉玲珑心头一动,难道,太子妃给她下的药也是……
果然,甘霖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盯着她的眼神也越发深邃,竟然情不自禁地去抓她的手:“玲珑,我有话跟你说……”
玉玲珑敏捷地抽回手,脸色一沉:“甘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甘霖的表情渐渐迷茫,脸上越来越红,扯开的衣领里露出的白皙肌肤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气:“玲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话未说完,他一把抓住了玉玲珑的衣袖,那力气大的几乎不像是他自己:“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比他差!”
玉玲珑心头火起,想也不想就直接甩开了他:“闭嘴!”
没想到这一甩没甩掉甘霖,却不小心让他扯月兑了半截衣袖,只听见哧的一声,一段莹白如玉的藕臂赫然露了出来。
甘霖如同脑袋挨了一闷棍,眼睛死死盯着她那赤果的手臂,双眼渐渐泛出一层红丝,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竟然起身直接抓向她,那模样活像一只野兽,直要将玉玲珑生吞活剥了。
玉玲珑暗道一声不好,第一反应却并不是遮住自己外泄的春光,而是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想要用冷水浇熄甘霖身上的药性。
谁知一拿起茶壶,她却觉得手上一轻,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靠!”
茶壶竟然是空的!
真没想到,太子妃这陷阱设得这样完美,连一滴凉水也没给她留下。
这一耽搁,甘霖已经扑了过来,双臂一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玲珑,跟我在一起,我只想要你!”
此时甘霖的个子已经长得比玉玲珑略高,她使劲一挣竟然没挣月兑,玉玲珑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拿手中的茶壶直接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甘霖痛得一声闷呼,手立刻放开了她,顿时捂住了伤口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了出来,一会儿就染满了他的手和脸,玉玲珑这一下使足了力气,下手自然是不轻。
这一下却也砸得甘霖清醒了不少,他捂着额头撑起身子,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向玉玲珑,眼神中有了片刻的清明:“这……这是……”
回忆了刚才的情形,甘霖的脸色变了:“玲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是有意的……”
玉玲珑放下手中带血的茶壶,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冷冷地说道:“我知道。”
这件事不能怪甘霖,设下计谋的人知道甘霖对她的一片情深,便给他们两人都下了药,给甘霖的是下在了酒里,给她的原本是该下在茶水里,只是被她躲过了,才算是避过一劫。
从太子妃貌似无意地挑起她和馨琳郡主的矛头,她就开始觉得这场宴席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从那一刻就开始小心提防。
当太子妃示意侍女退下,亲手给她倒茶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盯着太子妃的动作,泡茶的壶没有问题,那茶水太子妃也喝了,那么她是从哪里下的药呢?
当太子妃亲自给她端茶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护甲。
在观察其他王妃公主的举止时,她发现这些贵族女子都是举止有度,一板一眼,连步子也不肯迈错一步,生怕被人耻笑,太子妃乃是未来的皇后,更加应该注重举止仪态,可是她在给玉玲珑端茶的时候,手上的护甲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悬在空中做出兰花的姿态,而是有意无意地覆在了茶盏的上方,若是她的护甲中藏着什么毒粉,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毒时机。
太子妃请她喝茶很正常,遣开侍女也很正常,亲手给她倒茶也是亲厚的表现,护甲覆在茶盏上方或许也是她不小心,但是这么多的巧合撞在了一起,就不能不让玉玲珑产生疑心了。
不得不说,太子妃的下毒技巧真的很高明,若不是玉玲珑提前用心提防,恐怕还真的难以发现。
就连玉玲珑,也是直到最后才确定,太子妃的确是在存心害她。
那么他们害她的目的是什么呢?给她和甘霖下了药,反锁在房间里,难道就是为了要把他们捉奸在床吗?那这样做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玉玲珑的脑海蓦然划过一道闪电,莫非是……
就连她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唯一能让太子和太子妃利用到的,就是她旭王妃的身份。
旭王对她的情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当初追求她的时候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后来更是为了她不惜放弃身家,只求皇上允诺赐婚,再后来,春狩的时候她落入圈套,是旭王不顾一切地赶来相救,甚至差点儿跟她一起葬身在雪崩之中。
现在,太子再次利用她,是想要让她被人捉奸而身败名裂,而若是旭王发现她背叛了自己,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
如今这个敏感的时期,旭王虽然有了总统领的身份,却还是要联合各方面的力量,费尽了心机,若是在这个时候发现玉玲珑与别人通奸,这对他来说势必是个巨大的刺激,又怎么能有心情进行他的计划,继续他的大业?而旭王在皇上心里的印象,也会因为她这么一个有辱皇家门楣的王妃一落千丈。
玉玲珑不由得冷冷地笑,一环扣一环,步步算尽了人心,果然是太子的风格。
甘霖却不知道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玉玲珑的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他捡起方才他扯月兑的玉玲珑那半截衣袖,止住了额头上的血,总算是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几分小心:“玲珑,我……”
玉玲珑扫了一眼脸上还带着血迹的甘霖,此刻他的脸庞还是带着不少红潮,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显然是玉玲珑那一下,把他被药勾起来的色心色胆都给砸没了。
没理会甘霖,玉玲珑仍然按照方才的思路思索着对策,将一对被下了药的男女反锁在一起,后果可想而知,那么下一步,自然就是抓奸了。
玉玲珑走到房门前,伸手拉了拉,房门仍然锁得紧紧的,这么说,她还有时间。
要是抓奸,被人看见门外的锁怎么能行,外头的人肯定是得了吩咐,要等玉玲珑和甘霖在里面办上事了,才能过来开锁。
模了模荷包里的那根黄金护甲,玉玲珑立刻有了办法。
一把抓过还有些茫然的甘霖,玉玲珑沉声喝道:“你是要活,还是要死?”
甘霖一怔,道:“怎么?”
“要活,就按我的吩咐做;要死,就在这等着人家来开门。”
看着她沉着的脸,甘霖渐渐镇静了下来,说道:“我当然都听你的。”
玉玲珑说道:“你立刻把地上的血都收拾干净,东西摆整齐点儿,不要被人发现痕迹。”
甘霖点点头,问道:“那你呢?”
玉玲珑没回答,直接把身上那累赘的外衫一月兑,头上的首饰抓下来,找块布包上头,便动作敏捷地开始了她的计划。
第一步是要从这房间里出去,大门是没戏了,玉玲珑把所有的窗子都检查了一遍,发现窗子全部被暗榫给卯上了,看着跟正常窗子一样,却根本打不开。
确实是太子妃的手法,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
仰头看了看高高的房顶,玉玲珑搬过一个凳子,三下五除二就上了衣柜,顺着衣柜爬上了房梁,掀开几个瓦片,利索地钻了出去。
甘霖目瞪口呆地看着玉玲珑敏捷的身手,连动都不会动了。
玉玲珑从房顶钻了出去,扔下一句冷冷的话:“快点!”
甘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按照玉玲珑的吩咐收拾了起来。
他总不能连个女人都不如吧?
玉玲珑没空多看甘霖一眼,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形,见没人,便从房柱上溜了下来。
没走几步,她随手抓了个侍女打晕,换上侍女的服饰,直接把昏倒的侍女扔到了假山后面。
回忆着刚才太子妃领她来的路线,她快步向宴席的方向走了过去。
远远地,果然看见宴席上一片歌舞升平,太子妃坐在首位,正和旁边的几个王妃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来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俏脸微微一沉,玉玲珑伸手抓过一个侍女,低声说道:“快去禀告太子妃,就说后院的事出了意外,请她出来看看。”
说着,她就指了指一个偏僻的角落,侍女见她神色郑重,虽然不认识她是谁,却也不敢多问,毕竟太子妃做的许多事,不是她一个侍女能管得了的。
玉玲珑放开了侍女,自己则转入了那角落旁一盆高大的盆景后面。
过了不一会儿,果然看见太子妃带了一个侍女,匆匆离席出来,走向她的方向。
太子妃只能看见盆景后面若隐若现地站着一个人,穿着府里侍女的服饰,却看不清是谁。想起后院那件见不得人的事,她吩咐身后的侍女回席间去伺候着,自己则迎了过去,忙忙地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虽然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太子妃心里还是发虚的,谁不知道旭王妃是个出了名难搞的角色,今天的设计虽然精心,可是却保不齐不出事。所以她才一听说有人说后院出事,就立刻过来问问情况。
太子妃一边问,一边看向那个从盆景后走出来的侍女。
这一看可是非同小可,太子妃看着眼前的玉玲珑,如同看见了鬼一般,吓得面无人色:“你……你……”
玉玲珑冷冷一笑,没等太子妃开口叫喊,直接一记手刀,将她砍晕了过去。
人搞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怎么把她运过去。
看着太子妃身上那繁冗的裙子,玉玲珑不禁笑了,这不是现成的吗?
古代女子的裙子虽然麻烦,此刻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月兑下来两头系成死扣,就成了一个麻袋了,装个太子妃绰绰有余。
玉玲珑就这么扛着被打晕的太子妃,堂而皇之地走向了后院。
途中也遇到几个侍女,她一律说这是太子妃吩咐送进来的东西,竟然无人查看。
打着太子妃的名头,当然没人会怀疑她,单就这份镇定和胆识,也就玉玲珑才有。
走到后院,就看见那锁仍然端端正正地挂在门上,玉玲珑放下麻袋,直接把太子妃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三两下就撬开了锁。
以前做小流氓的时候,溜门撬锁是常事,这种古代的大笨锁,更不可能难住她。
甘霖看见她回来,立刻面露喜色地站了起来:“玲珑。”
玉玲珑压根没看他,将肩上的麻袋往床上一丢,床板立刻发出了一声巨响。
甘霖很是奇怪:“这是什么?”
玉玲珑将麻袋打开,把仍旧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扯了出来,冷冷地说道:“这就是要害我的人。”
甘霖一看见是太子妃,顿时惊住了:“是……是表嫂?……不可能!”
玉玲珑斜睨了甘霖一眼,他是太天真还是太笨?要不是主人家允许,谁敢在他的酒杯里动手脚?
甘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这……不、不会的……”
他越想越是害怕,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玲珑没空理会他,拿出那根黄金护甲,毫不留情地扎向了太子妃的人中!
太子妃被这一下戳得一声痛呼,醒转了过来,看到眼前的玉玲珑,她的脸立刻变得惨白:“九……九弟妹……”
玉玲珑冷喝:“谁是你九弟妹!?”
要不是她机智敏锐,此刻早就被她设计的捉奸在床了,到时候她还是旭王妃吗,还是她的九弟妹吗?她会立刻沦落为皇族的耻辱,旭王的弃妃,甚至连这条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想到那可能的后果,再看见眼前太子妃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她就觉得恶心!
看着玉玲珑那张冷酷绝伦的脸,太子妃瞬间明白了自己的阴谋被人已经戳穿,她颤抖着嘴唇,低声求饶道:“九弟妹,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为了我的夫君……”
她也是被人利用的啊,要不然她何必冒风险去招惹京城最出名难缠的玉玲珑?得罪她的后果有多可怕,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看着太子妃那心惊胆战的模样,连甘霖也觉得于心不忍了,他忍不住开口说道:“玲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同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太子妃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这都是误会……误会……”
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话,玉玲珑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太子妃,那眼神,似乎是一只饥饿的母狮在打量着猎物,考虑着从何处下嘴,才能吃到最鲜女敕最美味的血肉。
对不起?对不起值几个钱?如果此刻是她沦为砧板上的鱼肉,谁会来替她想一切是不是个误会?谁会听她说句对不起?
抱歉,姐的心不是棉花糖,没那么软!
被她冷冰冰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太子妃微微颤抖起来,哀求地看向玉玲珑:“九弟妹……”
玉玲珑终于阴渗渗地开口了。
“很快,我不是你的九弟妹,你也不是我的大嫂了。”
那声大嫂,是她叫她的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玉玲珑一把抓起还在发愣的甘霖,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房间里扯了出来。
“赶紧走,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咔嚓一声将房门锁住,玉玲珑头也不抬地说道。
甘霖模了模头上的伤:“那我的伤……”
玉玲珑冷冷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谎都不会撒?”
甘霖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你要怎么处置她?”
看她的脸就知道,太子妃肯定得不了好,玉玲珑怎么可能是吃哑巴亏的人,让她吃亏的人,不让她整死也会被她整垮。
玉玲珑的语气仍然如雪山般冰冷:“这,跟你没关系。”
被她接二连三地呛声,甘霖却仍然不肯离去,他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不怕我把这些事说出去?”
玉玲珑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打量,又似乎在审视:“你有那么笨?”
甘霖是在太子府被下的药,想也知道,今天这场戏中,甘霖不过是个棋子,太子利用他对玉玲珑的痴情,再加一点点药催化,最后达到他那卑鄙龌龊的目的。
他虽然有个当皇后的姑姑,但是很可惜,在他姑姑眼中,她的儿子,她儿子的皇位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是她甘家唯一的嫡子,他仍然逃月兑不了被利用的命运。
在这种情况下,甘霖还要去帮助太子,与她为敌,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甘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蠕动着嘴唇,几次想要把当初皇后问他的话告诉玉玲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使被她利用,他却仍然不得不维护她,只因为他和她拥有同一个姓氏。
如果他告诉玉玲珑,这件事皇后也有份,那么以玉玲珑的性子,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她如今是皇后的儿媳,要怎么跟权势熏天的皇后斗?无论她们之间斗得怎样你死我活,都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最终,他还是决定缄口不提。
看着玉玲珑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甘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离开。
或许,他真的不该搀和到这些皇家内部的争斗,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若是掺于其中,要么就会伤害自己心爱的人,要么就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除了沉默离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