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诺一跪,十三卫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便连受伤的锦梨也由余琛扶着跪了下去。锦梨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他们心里都清楚,锦梨对君诺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让君诺断了锦梨的双手,那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不……”锦梨低低喃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澹台逸,“主子,属下不要君诺替代,属下……”
“锦梨。”
叶飘飘打断锦梨的话,站起身走到锦梨面前,伸手取出刺进她身体内的那根银针,扶着锦梨站了起来,对大家正色道:“你们都起来吧,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对决,你们认不认我为主子,都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你们的主子。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兴许出了这西楚,出了南方大陆,会有一些比你们更傲气的人,而我叶飘飘虽然武功不如你们,但也有无畏无惧的一腔孤勇,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要小瞧了任何人,你们可以不认我,但却要懂的尊重我。”
说到这,叶飘飘不顾众人诧异的脸色,朝锦梨低低道:“抱歉,这一掌打重了些。”
十三卫被她的道歉一愣,锦梨也看着她,一双清亮的眸子波澜骤起,仿佛像刚刚才认识她一样,其实叶飘飘说的不错,他们十三人身份隐秘,习惯了高高在上,若不是认识主子,现在的他们只怕不会将世间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这女人的一番话就好像一盘冷水兜头浇下,淹没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倨傲!
院内顿时死寂沉沉,只有风擦过耳旁的声音。
锦梨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叶飘飘,轻轻的动了动唇,道:“我也为我刚才的行为道歉,对不起。”
其余人见状,虽然没有出声,却都抿紧唇移开了视线,脸上的倨傲也有一丝松动的神色,叶飘飘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替锦梨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着君诺意味深长道:“你放心,鬼手神医在这里,他会还你一个完整的锦梨。”
君诺一怔,脸上青白交错,锦梨也是一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叶飘飘,苍白的脸上不禁飞上一朵云霞。
此时余琛忽然附耳在君诺身边,低声道:“其实你应该能体谅主子,叶飘飘在主子心里的位置,就好比锦梨在你心里的位置一样重要,主子并非要你断锦梨的手,只是主子希望你能懂,伤了叶飘飘,主子会比她更痛。”
君诺听了他的话,身子猛然一僵。
余琛的声音虽低弱,但叶飘飘与他隔的近,也因此听的清清楚楚,她看向余琛,缓缓一笑,余琛这朵厂花倒是挺细心的,连澹台逸配合她将计就计的弦外之音都看出来了。
转身朝前方的楼口而去,上了楼。她现在要去休息一下,虽然那柄匕首伤的不重,但皮肉撕开到底是有些疼的。
此番以命相博,除了对大家说出来的缘由,其实还有一点,她即是已经决定站到澹台逸身边,那她必须得让澹台逸身边的人打从心底接受她,否则人心离异,很容易被人挑拨利用,日后随时都会酿出大祸。
也幸得澹台逸聪明,愿意站出来配合她,演了一出黑脸红脸齐聚的戏。十三卫跟随他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她怎么可能会忍心让他斩了他的左膀右臂。
不过,这次的配合,是不是证明她与他也开始有了一丝不言而喻的默契……
夜深霜重,寒风像鬼哭狼嚎一般呼啸着从窗台刮过,叶飘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边半夜三更不睡觉,模进她房间的男人。
“澹台逸,夜已经深了,你不声不响模进一个良家妇女的房间,想干什么?”
听到良家妇女几个字,澹台逸眉峰一挑,凤眸里掠过一丝笑意,缓缓在床沿坐下,看了一眼她的肩上,问道:“还疼吗?”
叶飘飘的被角让人捂的很严实,透不进一丝冷风,她窝在被缛里一动不动,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看着面前的人,砸了砸嘴道:“我插你一刀试试?”
澹台逸失笑,捋了捋她落在额间的发丝,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如果可以,这一刀他愿意替她来承受,只是……她要在君诺他们面前树立威信,要让君诺接受她,他若从中施压,势必造成反效果,而当她镇压住君诺等人后,他再来配合,便会好上许多。
强者为尊的世界,只有以强制强才能压制,只有实力能最有说服力,只是,他没想到她会那么不顾一切。
“不委屈,这天寒地冻的,也有的他们受的。”叶飘飘淡淡道,眸子里闪着一晃而过的狡黠。
君诺几人其实心眼儿并不坏,何况还都是忠心于澹台逸的人,她也没必要闹个鱼死网破,只是……这小惩大戒还是要让他们尝尝的。
澹台逸侧耳听去,便闻对面的房间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紧接着数道男音争先恐后的响起。
“余琛,你给我站住!我先去!”是连城的声音。
余琛轻淡却有力的反驳:“我比你大,你乖乖在后面排队!”
“不行,我憋不住了!”
“谁都不许争,我在最前面!”君诺暴怒的声音。
“老大,你要尊老爱幼!”卿狂咬牙怒吼。
“……”
一溜风,众人争执的声音,伴随着哇哇大叫转瞬飘远。
古时候的客栈并没有那么高级,不可能每个房间配个厕所,佟悦客栈的厕所并不多,除了锦梨没有事,在房间睡觉之外,其他十二人均是中了叶飘飘的泄肠散。
一晚上来来回回,还要华丽丽的排队争厕所,不拉死也得把他们憋死!堂堂十三卫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捂着肚子憋红了脸,这种情景光是想想都觉得笑岔气。
叶飘飘眯着眼睛听到外面的动静轻轻一笑,同样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她慢慢的翻了个身,有伤口的那边肩膀朝上,侧身对着澹台逸。
澹台逸看到她眼里扑闪着的刁钻,莞尔一笑,眼底是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无奈和温柔。
“澹台逸,君诺他们的身份应该不止是十三卫这么简单吧?”叶飘飘问道。
澹台逸没想到她连这也看出来了,微怔了下,望进她的眼底,毫不迟疑地道:“他们都是隐族的继承人。”
“隐族?是那个遗留千年的大族?”
叶飘飘曾听凤绝说过这个千年大族,他们修为高深,大陆分为众多版块之前,是他们一手在操控,统一着整个天下,后来他们逐渐淡出皇权舞台,归隐了山林,再后来似乎就消声匿迹了,再不知所踪。
几百年了,所有人都以为隐族已经随着岁月的变更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了,却没想到隐族依然存在,依然是实力强大雄厚。
原来是隐族的少爷们,也难怪个个眼高于顶了。
想到这,叶飘飘忽然一笑,看着澹台逸意有所指道:“锦梨应该不是……少爷吧?”如果她拍在锦梨胸前的那一掌手感没错的话。
锦梨,应该是个俏姑娘!
澹台逸看她一脸好奇,迫切想要确认的娇憨神态,凤眸一闪,低低笑出声来,继而点了点头。
“你莫不是故意一掌拍到她胸前的?”
还真让她猜对了,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妞,看来这手感……真是准!
叶飘飘笑的十分不怀好意:“要早知道锦梨是女孩儿,我就不拍那么重了,难怪君诺心疼成那个样子,哈哈……”
“我也心疼,今天晚上让我抱着你睡。”澹台逸看着她凤眸一深,顺势就要在她身边躺下。
叶飘飘踢开被子,轻轻踹了他一脚,恼道:“你的伤还未全愈,是永远不想它愈合了吧!”
“有你这么挂心着,不愈合也好。”
大掌一环,澹台逸已经将她连被子一同抱住,才刚躺下去,忽然听到“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给轻踹开了。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花迟一袭白衣,面色温柔的走了进来,宠溺的眼眸从叶飘飘身上扫过,又立刻化作尖刀射向澹台逸,温润的声音也带着些微的凝滞。
“澹台逸,你的伤该换药了!”
澹台逸脸色一沉,自从那天伤口撕裂后,叶飘飘就将他的伤交给了花迟治理,其实对他来说,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他不忍驳了她的意,便随了花迟随便折腾。
可是……这深更半夜的……换药?
该死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花迟,从今天开始,我的伤不需要你打理了。”冷硬而紧绷的声线。
澹台逸袖摆一挥,房门又是嘭的一声重重合上,也不管花迟还呆在房里,伸手就去搂叶飘飘。
“……”叶飘飘看着两人小孩一样的幼稚行为一阵无语,可看到澹台逸吃瘪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
“不行,医者父母心,怎能弃伤者于不顾,我即被称为鬼手神医,更要时刻谨记医人医德,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花迟拒绝的干脆果断。
“……”叶飘飘看到花迟一本正经的神色,嘴角冷不丁抽了抽,使劲憋着仰天大笑的冲动。医者父母心什么的,见死不救什么的……
从来不医人的鬼手神医,真的是这样吗?说出这些居然都不觉得难为情,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太大胆了!
澹台逸听了花迟大言不惭的话,凤眸凝动,也不禁失语了一阵。他这点伤至于就到见死不救的程度了?
花迟打的什么主意澹台逸心里清楚的很,医者父母心?澹台逸想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了!
花迟一脸淡定,像是没看到两人脸上匪夷所思的表情,上前一步,毫不顾忌的就去剥澹台逸的衣袍,还美其名曰:“换药!”
澹台逸看着他没有丝毫迟疑的动作,瞬间一口郁结之气堵在了胸口,迅速弹开他的手,拉上外袍赫然站起身房门外走去,出口的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冷绷。
“睡觉!”
叶飘飘几乎能想像得到澹台逸的咬牙切齿,待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房门,她便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狂风呼卷,脆若银铃的笑声以及暴怒的咆哮声交加,那一夜注定许多人无眠。==第二天清早,皇宫便派人来佟悦客栈传消息,领着叶飘飘和花迟去了药田甄选药材,叶飘飘看到那领头的太监,便知这药材一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西楚皇是个最惜命的人,没有任何人和事能高于他对性命的看重,因此,这药材商业城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西楚皇的药田宽阔得像是覆盖了整座山脉,各种奇珍贵宝都一一尽有,在太监的陪同下,叶飘飘和花迟选了几味,随后跟着太监进了皇宫。
炼药不过是一个幌子,花迟要给他的药自然不会是长生不老的东西,而是催命符。
西楚皇一心想活个百年千年,对叶飘飘几人虽然谨慎,却也抱了七分的信任,毕竟能将死人医活这一手,世间已是罕见,而如今的药师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他倒不怕别的,最怕的是两人会从中使坏,让他适得其反,只是即便叶飘飘有计谋,他也有拆招的良策,那些药,每一颗,他务必会让人先尝试。
这样想着,西楚皇一颗浮动的心便松懈了下来。
西楚皇准备周全,炼药的丹房炉鼎样样都有,只欠花迟这个东风,花迟应了这手活计,便扎进炼丹房去炼制,西楚皇为免叶飘飘闲着无聊,又吩咐人带叶飘飘在皇宫四下里游逛。
身后跟着数名太监和宫婢,叶飘飘左晃一圈右晃一圈,其实她对皇宫真没有兴趣,不过为了不让西楚皇失望,还是像模像样的将附近荡了个遍。
可谁知,正当她要收脚回去的时候,却碰上了纳兰池和曲柳闲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
“姑娘,留步!”
纳兰池看到叶飘飘,赶忙一脸献谄的跑了上来,曲柳闲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手里还握着纳兰乐菱的那把竹浪剑。
叶飘飘回头望着两人,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冷沉,随后淡声问:“太子殿下有事?”
她的脸色淡淡的,纳兰池也不傻,猜想她可能一个人无聊心情不好,遂自荐道:“我一听说姑娘进了宫,便连忙赶了过来,姑娘可是觉得无趣?要不嫌弃,我想请姑娘移步,小膳一胄。”
在她面前,殿下竟连太子之称都不用了,看来是真的瞄上这女子了。曲柳闲有些不赞成的皱了皱眉。
跟你呆在一起会更无趣!叶飘飘月复诽,可看到他身后的曲柳闲,她眉峰一挑,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好啊,太子殿下盛邀,小女子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不识趣了,是不是啊曲将军?”
曲柳闲沉着脸没有说话,只盼太子殿下不要被她美色完全惑住才好。
太子宫里很大,各个摆设都是经得起推敲的,很符合西楚人铺张浪费的精神,纳兰池命人准备了酒菜,将膳食就摆在大殿里,然后挥退了伺候的太监宫婢。
霎时间,整个大殿只剩下叶飘飘和纳兰池,以及曲柳闲三人。宫内燃了无烟的炭火,烧的很旺,是以并不觉的冷。
桌上的菜十分丰盛,上等的酒也是香味扑鼻,曲柳闲给两人倒酒,拿起陈酿的酒釭微微一摇,一股浓浓的老酿香迎面扑来。
叶飘飘深吸口气,笑道:“好酒!这酒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吧,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是爱酒之人。”
纳兰池羞涩的一笑,朝曲柳闲瞟了一眼,不好意思地道:“这酒,其实是曲将军送进宫的,是当年曲将军的父亲所酿,可别以为曲将军可以上阵杀敌,这酿酒他也不输于人。”
叶飘飘闻言看向曲柳闲,一双清眸盛满了认同和佩服,豪气地拱手道:“将军果然人中豪杰,上能退敌,下能安邦,还能行风雅之事,实不相瞒,以前在下眼中的将军,都是凶狠又不懂风月的猛汉形象,如今看曲将军,这观念势必要打破了。”
说到这,叶飘飘还露出了几许惭愧之色,曲柳闲一见她真心认同自己,又见她并没有像从前攀附太子殿下的那些女子一般恬不知耻的魅惑太子,反而爽朗干脆,当下觉得叶飘飘也没有那么招人讨厌了,放下了少了几分戒备。
还拱手回以一笑,毫不避讳道:“姑娘也是个爽快人,倒也让曲某开了眼界,曲某为之前的小人之心自罚一杯。”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盏,仰头一饮而尽。叶飘飘眼底笑意浓烈,一挥手又替曲柳闲甄了两盏,朗声笑道:“一杯太少,要罚也是三杯!”
曲柳闲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而很高兴,哈哈大笑:“三杯就三杯!”
甩手又是满杯饮尽,纳兰池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又看着叶飘飘美艳的脸,一时间竟有些心驰荡漾。
他的视线赤果果的丝毫不加以掩饰,灼烈的像是在一层层剥着叶飘飘的衣裳,让叶飘飘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暗自骂了一句,偏过头端起一盏酒朝纳兰池道:“太子殿下是东道主,怎么也得敬太子三杯。”
话落,将三杯甄满的酒盏往纳兰池的方向推了过去,回手间,衣袖不经意从酒盏上轻轻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