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乐得合不拢嘴。
他肩披抹布,动作潇洒,连说带笑,讲的是天花乱坠,又是来自宫里哪位娘娘的心头爱啊,什么贵妃醉酒啊,什么笑天仙啊,什么锦绣山河啊,什么南海鲜味啊,凡是能夸的词,小二这辈子听到的词基本上都给用了出来,就差没跑到掌柜闺女厢房拿出那几本才子佳人小说对着上面的优美辞藻念了。
李小浪一脸感叹啊,这小二哥,不错,有点文化,可惜这次不方便,要不然叫朱凤春收回王府,留着以后我回府上陪我吹吹牛,也挺不错的。
从始至终,那本来不那么难笑,却听到二爷那样一番说话,故意强忍着不笑的白面小生李筱月,都没有一丝笑容。
小二彻底急了,这嘴皮子都快说干了,你丫的,你笑一个会死啊,老子这么辛苦,多赚你一点钱,你会掉块肉吗,小气鬼。不过想到还有最后一道菜,还有最后一线希望。专注蝇营狗苟十五年的小二岂能就此放过?这一次,他很用心,再也不往高说了。
“这道菜,源自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从前有位书生,他很穷,穷的都吃不起饭了,只剩半个月就要进京赶考了,许多人劝他放弃,说你这死穷鬼,饭都吃不起,还读个屁的圣贤书啊,书生很坚持,不肯放弃。就当他快断气的时候,一个关注他很久的少女来到他家,那少女人美,声音也甜,可惜是个盲女,盲女心好,就近摘了几块野菜,从家里偷偷带了点调料出来,那晚模黑捡了几把柴禾,烧了一道野菜,亲手夹给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穷书生吃。
书生嘴巴干涩,难以下咽,这位盲女心头一急,就哭了,一哭那眼泪哗哗哗流个不停,说也奇怪,本来干瘪瘪的一盘野菜,因为沾了那盲女的眼泪后,味道变得更滋美了,而且更容易入口了,穷书生吃了盲女的野菜,活了过来。他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信誓旦旦地说:‘等我新科及第,一定将你明媒正娶。’盲女红着眼睛,点点头。后来那位书生真的考中了,是那一届的状元。荣归故里那一天,全乡人都出去迎接,却是少了那盲女。后来到处一问,才知道盲女在望穿秋水的等待中,染上风寒,与新科状元阴阳两隔。
状元郎来到盲女坟前,炒了一盘当初她给他做的野菜,泪水滴答滴答,落在盘里,当流尽最后一滴眼泪的时候,在坟前出现了那位盲女的魂魄。盲女说:我终于等到你来我坟前了,其实我早就死了,只是因为知道你有难,所以才不赶着投胎,那日听你念了一句“绿水无忧,因风皱面”很有感觉,可能也是在那以后,我才开始关注你吧,好了,我快要走了,你给这道菜取个名字吧。状元郎跪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他拉着已成孤魂的她的手,一字一泪:“就叫——绿水无忧。而后,终于是阴阳两隔。以后世人再吃野菜,难免就想到了这个故事,不过我觉得这个故事其实很好笑的,你们呢,有没有觉得这故事很离谱啊,还人鬼恋,哈哈,太不现实了,怎么,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看着众人皆是一脸黯然神伤的模样,小二愣住了,完了,赔本生意做定了。那位白面小生,不但没给自己说笑,反而哭的梨花带雨,我操,我怎么那么悲催啊,这是讲的什么狗屁故事啊。
“小二哥。”李小浪面容严肃说了这句。
小二不敢回答,头几乎要低到裤裆去了。
“这顿多少钱?”李小浪冷冷道。
小二有些,这顿不多,也不少,恰好他一个月薪酬,可今天他妈的就全给老子一个故事给说没了。
“三,三,三,十两。”
“大嘴,给他九十两。”
当李小浪这句话说出来时,两个师侄皆是心头一震,这师叔疯了吧,都说哭了,还给这么多,不吃他的霸王餐算是给他面子了。
李小浪站起身,拍了拍那小二的肩膀,小二长得有些急,但是故事很动听,很感人,能把人说笑,那是二流水平,我李二爷随便说个段子,你们谁能不笑,当然,我这个算是一流了,这位,竟然能将人说哭,这是多么不容易啊,怎么也得算零流水平,没错,比一流更高的,那就是零流,就像英雄榜排在第零的师父,那都是最厉害的角色。
“想不想换个活计?”李小浪没顾众人的疑惑与不解,朝小二笑道。
小二从一脸怒气的李大嘴手中收到三倍饭钱,脸上笑开了花,这主子,可真是胸襟豁达啊,如此大手笔,还不计较我的过失,当真难得,他这是向我投橄榄枝吗?
“当然。”小二难掩高兴。
“你除了会讲故事,还会干什么?”李小浪很实在,不可能请你专门给我讲故事吧,虽然说偶尔是会无聊寂寞,但也不至于专门花钱请个人来讲故事啊,二爷可不是那么无趣的家伙,况且我也会说段子,只是比你差了那么一点。
小二哥不敢太仔细打量这位富婆的样子,匆匆瞥了一眼,越看越美啊,美的不像话,仔细想了想,道:“基本上,像什么炒菜啊,洗碗啊,扫地啊,砍柴啊,挑水啊,给媳妇洗脚啊”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听得那位白面小生终于破涕为笑。
李小浪灵机一动,朝众人卖了个乖:“怎么样,我就看准了小二哥不错,看,这不把白兄给逗笑了吗?”
小二哥感到有些突兀,敢情这是这位富婆给我设下的连环局,她早就预料好了一切,我只是她下棋的一颗棋子?
李小浪思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用他。
大家伙见正主李二爷开始动筷子了,顿时朝着中间那道被美其名为“绿水无忧”的野菜,一下夹了个精光,然后所有人互相看了看,都哈哈大笑。
“师父,咱们继续说那个英雄榜的事吧。”李小浪夹了块香脆鸭肉放在玉机子碗里,他不太关心自己所在的那个恶人榜,第三就第三了,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还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反而到了现在这节骨眼,他最关心的是他那位师父在英雄榜单排第几,他实力如何,能不能保护自己直到大曼国的千素宫。
楼下又传来了热闹抵论声。
“哎呀,那个慕容云仙,真他妈厉害,英雄榜第一啊,占了一甲子了,我爷爷那会儿出风头的时候,他就第一,现在到我他还第一。我靠,这人不死,我恐怕今生都难以发光了。”一个翘着二郎腿,正抠鼻子的麻衣中年,一脸愤愤不平。
“呵呵。”一个坐在一楼左后方一角落,穿黄衣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发出了讥笑。同桌的盲老头总在挠头,他似乎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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