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一声凄惨的尖叫划破天际,将本来睡不安稳的凌云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声惨叫,如果她没听错,来自后院!
而且,声音是她无比熟悉的声音——疯魔老人!
凌云醒来的第一时刻,就站了起来决定冲出去,可是一站起来就发觉身上软绵无力,全身的衣裳都已然湿透,透着股难闻的恶臭。最主要的是,她明明记得关上的房门,此刻赧然洞开!
白狐和小肥鸟躺在玉床上睡得兀自香甜,香甜的让凌云无比疑窦。
仔细一嗅,凌云脸色骤变,费尽全身力气才走到白狐的玉床边。毫无悬念的,凌云将白狐的身子拨弄了一下,白狐还是毫无所觉!白狐虽然嗜睡,可它也跟凌云是一类人,睡眠都不会睡死!
这样的白狐无比奇怪!当白狐的身子被挪开后,凌云看着这张玉床,脑海中画面瞬间一闪,猛然转过头看向自己床上那个玉盒,脑海中隐隐有个念头闪过,可是这条线索忽然闪过,凌云没抓住!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惨叫,伴随的还有重物猛烈撞向断壁,发出的轰隆声。凌云憋住一口气,走到门边就再无力继续,凌云一咬牙,从大腿内侧解开绑住的匕首,刚要一刺。
一道颀长的阴影将凌云的身子笼罩住,凌云抬头,看见宇文拓天看不清神情的站在门槛上。
宇文拓天看见凌云,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绕过凌云,走到床边,随手一拨弄玉盒,玉盒应声碎开,宇文拓天这才释然,旋即脸色变黑,阴沉着声音道。“为何打碎它?”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他怎么了?!”,凌云声音暴躁的道。
宇文拓天深深望了凌云一眼,“你还是不知为好。”
“我必须知道!”,凌云说完,手毫无起始动作,匕首直接插在大腿上,瞬间传来的痛觉,让凌云恢复了几分力气,借着这份力气,凌云抬腿往外走去!
凌云反复刺了好几遍,才走到后院。这段路程,虽然疼痛,但更多的是心急,心里隐隐的那种不安越发强烈。而宇文拓天一直沉默的走在凌云身后,不曾搭手,不曾相劝。
直到只要推开这扇门,凌云就可以看见后院的情况时,宇文拓天握住了凌云紧握匕首的手,斜长的刘海投递下来的阴影将宇文拓天的眼神遮住了,这样的宇文拓天,让凌云更加心慌。
“是不是他发生了什么?”,凌云紧切的问。
“你要想好,这扇门后,不是疯魔老人,不是恶魔,甚至不是你所看到的一切,而是,一分负担,一分足以压垮你的负担!!”,宇文拓天声音低低的道。
凌云一愣,俏脸上闪烁着一层认真的光芒,双眸灼灼的盯着宇文拓天,左手无比执拗的将宇文拓天握住自己的手,一根根掰开手指,“既然是我的负担,逃离的一时还逃离得了一世么?”
宇文拓天微微低头,一张犹如刀刻的俊颜上闪烁着一种名叫雄的东西。松开握住她的手,转而大手一揽,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出奇的,这一刻,凌云没想着要逃离。
只听宇文拓天道。“若有可能,我真不希望你看见这一幕。”,叹息一声,带着淡淡的责备,“为何要摔裂玉盒?”
还不带凌云将他推开,宇文拓天就松开了凌云,恢复起一贯的冷然,望着凌云,眼神复杂,手上一推,后院的门轰然打开。
只一眼,凌云的泪就掉了下来,手上的匕首往门上狠狠一订,转身对着宇文拓天吼道。“你为何要做出这一切!”
“不是我,是他要求!”,宇文拓天指着院中断壁下某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一个身影蜷缩成虾米状,一身抖得犹如患了癫痫,被抓落的凌乱发丝挡住了他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两行热泪从他的下巴低落在地上。
在这个身影的不远处,一个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身形站在那儿,这是恶魔!这股气息,凡是见过的人,绝不会忘!这是只需要一眼,就可让人全身发寒,犹如身坠冰窖,被无数冤魂野鬼盯住的感觉。
但是这个恶魔已经实质化了,长着人的四肢,长着人的肌肤,长着人的五官!
“恶魔一旦形成五官,便会吞噬本身!”,当日图老儿对她说的这话,此刻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回旋。
形成五官,吞噬本身!这恶魔已经形成五官了,那么他接下来是要……
凌云压根不敢往下想,眼看着恶魔在一步步靠近疯魔老人,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凌云直接冲了上去,猛然一推恶魔,挡在疯魔老人面前。
用力一推,带着全身灵力的一推,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实质的恶魔宛若烟雾一般,这一掌只是让他的身形涣散了一秒不到,就又变得若无其事,连阻碍他一秒都没做到!
倒在疯魔老人面前,凌云都来不及观察疯魔老人的现状,转过脸来恶狠狠的看着恶魔。
这一眼,瞬间万年!
刀刻的轮廓,犹如上天宠儿一般的五官,坚硬的线条上剑眉之下,一双略带坚忍的星目,蹙起眉头,眉心犹如刀刻的“川”字,那紧抿的唇线微微下抑的弧度,这所有的一切……
“恶魔形成的五官,会与本体巅峰时期的模样一般无二!”
“本体巅峰时期……”,凌云望着恶魔,呐呐的自言自语,“一般无二”
这是那日,图老儿亲口告诉凌云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怎么就忽略了呢?
明明那日看见这恶魔微微显出的轮廓就感觉熟悉的!
明明就看着疯魔老人的面颊感觉到了那股熟悉!
明明看见这八个大字“宏愿,直至声沙”就应该想到的!
明明他无端对自己这般好久应该想到的!
明明上次痴狂老人听见自己母亲的名字时,那一副失魂落魄,以及反常的话语她就应该想到的!
明明他每次看见自己都叫“尘”,她就应该要想到是在叫她母亲的名字——风轻尘!
…………
这些……她都应该想到的啊!怎么就没想到呢?
泪无端就滑落了下来,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丝毫声音,当泪滑落嘴角,那股涩意简直让凌云快要发疯!
一双温热带着因为强忍痛意而微微的手,抓住了凌云,一声咬着牙齿,一个个字几乎是蹦出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尘……走!走啊!”
凌云鼻头一酸,这一刻她的心里,不是恶魔邪佞的“桀桀”笑声,也不是疯魔老人那痛苦的话语,更不是不远处痴狂老人骂天的声音,而是……
这一双握住自己双手,因为厚重的老茧而摩挲的手掌生疼的手!
只是这一双手!
这双来自她父亲——凌霸天的手!
凌云轻声一笑,泪水从她扬起的嘴角涔了进去,慢慢站起来,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很轻,可是却无端的让痴狂老人和宇文拓天沉默了,让恶魔也顿住了身形。
“你们都知道了,为何只有我不知?为何偏偏只有我不知?”,声音也很轻,在这冷寂的夜里透着一股属于夜晚才有的清冷和凄艾。
谁都知道……偏偏只有她不知道!
宇文拓天知道,他没说,还故意给了自己一个玉盒,让自己听不见夜晚的声音!
痴狂老人知道,他没说,还每日故意折腾的凌云耗费所有靛能,让凌云夜里睡得深沉!
小男女圭女圭知道,他没说,只告诉自己,谁都能嫌弃疯魔老人,唯独自己不可以!
图老儿知道,它也没说,反而沉寂了一个月,直到现在疯魔老人体内的恶魔都成型了,都没说!
大家都知道呵……只有她不知道呵!
她这个最应该知道的人,却是最晚知道,在最后关头才知道!
当泪滑过眼角,天边的红的宛若泼了血泊的妖月,衬得这滴泪血红血红。
凌云呆呆的接过这滴泪,泪滴在她的手心里晕开,晕出了一层红红的泪渍。
“血泪?呵呵……”,凌云轻笑一声,痴狂老人担忧无比,刚要上前,宇文拓天身形不知何时一闪,挡在他的面前。
痴狂老人心急的道。“心神俱伤,对她形成的桎梏,会严重阻碍她发展的!”
“从我打开这扇门,我就不会再隐瞒她什么,这是她的权利,她应该知道!”,宇文拓天的声音无悲无喜的道。
“可是……”
痴狂老人还想说什么,宇文拓天淡淡的打断。“桎梏又如何?如果她连这都挺不过去,日后那些阻碍,她还如何跨过去?”
痴狂老人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宇文拓天深深的望着凌云,道。“有我,这天塌不下来!桎梏?有我宇文拓天在,我倒要看看这老天敢怎么桎梏她!”
这是宇文拓天式的霸道,在这凄冷的夜里荡漾开去,夹杂着一股与老天叫嚣的霸气,又夹杂着对老天严重不满的味道。
“她会挺过去!”,似乎怕痴狂老人不放心,宇文拓天很难得的又说了一句。
莫名的,痴狂老人松了神经,望着凌云,最终重重一点头。
这个夜,似乎格外的冷,也似乎格外的长……
看着握在手心的泪,凌云突然扯出一抹笑颜,再抬起头时,凌云身上徒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森冷杀意。
杀意强烈到形同实质的将凌云整个包裹住,挽住青丝的那根发髻被这一股杀意直接泯灭在空中,一头青丝还没垂下,就无风自动,在空中肆意舞着。
最骇人的,不是露出脸蛋上,凌云那一双冰冷无生气的眸子。而是,这一头青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红到发尾!
一头青丝,像是刚如浸入了血池内染红了一般,红的每一根似乎都可以滴得出血。最妖冶的莫过于,当青丝转变为红发之后,露出的额头上,那一抹妖冶的红色符印之上,那个小鼎模样的图案旁,慢慢从里面渗出一滴鲜红的血滴,真实的挂在凌云的额头上!
这样足足维持了几秒钟,这滴诡异的血滴从额头上滑落,滴进了她的眼珠里。
红眸!
漆黑的瞳仁瞬间变得血红,在眼白的衬托下,以及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骇人杀意,这双眸子,只需一眼,就绝对让人永生难忘!
血红的瞳仁、妖冶的小鼎符印及两滴泪痕一般的标记、满头的红发……
冷然深入骨髓的杀意……
十级已经显出原形的恶魔竟然后退了!
这个笑声邪佞,浑身透着丝丝死气的恶魔后退了!不仅后退了,还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尖叫了一声!
“砺——!”
恶魔的这一声尖叫,天边的妖冶也像是得到的召唤,带着淡淡红色的月色光幕倾泻而下,落在恶魔的身上,得到这层光幕的恶魔似乎安定了不少,可是恶魔似乎还是不够的,对着断壁又尖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笼罩住断壁的那层黑色雾气,瞬间凝结成一块,又是一个幻化成凌霸天的大脸出现。这张人脸轻飘飘的离开断壁,恶魔猛地一张嘴,这张形成人脸的雾气就被他吞进了口中。
恶魔的砸吧了下嘴巴,似乎瞬间得到了补充,“桀桀”的笑着,有些挑衅的看向凌云。
凌云看着他的五官,心就一阵阵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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