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盘赤着一双如同普通人大腿粗细的双臂,果着长满黑毛的胸膛,再加上一脸的圈脸胡,并瞪着通红的大眼睛,直把先前将缨红掐的遍体鳞伤的客人给吓的一个劲的吞口水。
“你,你是谁……”
客人话没说完,就见方盘右手一探,如同捉小鸡般,将之给提到了空中。
瓮声瓮气的低吼道:“你个老杂毛,居然敢欺负缨红?”
却原来这个客人已经是双鬓斑白,怪不得当年缨红没有相中此人,二人之间应该相差了近二十岁。
青楼中的女子地位下降的极快,就算是头牌姑娘也不过能红个三四年时间而已。
之后便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再加上青楼中的姑娘出道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就开始接客,等到像缨红现在这般已经有三十岁,已经算的上是人老珠黄了。
“别,不然红嬷嬷又要责怪你,扣你的月例钱。”
那五十岁左右的客人被方盘的气势给吓到,还没有说什么,衣衫绫乱的缨红已经是扑上前,抱住了方盘的手臂,不让他动手。
老客人闻言后,立即就是壮起了胆色,“这里是留香阁,你是谁,居然敢打扰本大爷的好事?
还不放手?
不然本大爷把红嬷嬷找来,有你的好看!”
方盘一根筋,脾气暴躁,立即就要动手打人。
但缨红将他的胳膊肘儿给抱的死死的,方盘又不敢太用力,一时之间房间内就是僵持着,吵吵嚷嚷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不一会,一个尖利的声音蓦然从外边传来。
接着,就见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浓妆艳抹,眼角满是鱼尾纹的中年女子快步走进房中。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粗使婆子与雇佣的打手。
“方盘,又是你!”中年女子一进屋,四下打量一眼,就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相中了缨红,要是有钱,就赶紧的买回家自己养着,手中没钱,就别挡着不让缨红接客!
嬷嬷我手下大大小小养着几百口人,大的要穿衣,还得是高档货,吃食同样不能差了。
小的要请专门的师傅教,才能学到东西,将来好打出名头。
这哪一样不要钱?
若是每个姑娘都不接客,你让老娘我喝西北风去啊!”
“缨红她身子不舒服。”方盘低下头,放开老男人,双拳捏的死死的。
“又是身子不舒服,你说,这个月来她已经有几天身体不舒服了?”中年女子尖叫。
“红嬷嬷,是我不好,您别怪盘哥了。”缨红连忙起身曲膝一礼。
中年女子皱眉,仍然抱怨,但声音却是明显放缓了许多,“你这身体一天天的是越发的不中用了。”
缨红低下头,眼角有泪水滑下。
“你呀。”红嬷嬷上前一步,就是在缨红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当年你正当红的时候有多少年轻的风流才子,勋员子弟,又或者是腰缠万贯的大老爷愿意出高价,替你赎身?
嬷嬷我磨破了嘴皮子,你就是不点头!
说什么不合眼缘,硬生生让那些只知道讨好,说几句漂亮话的男人们给生生捧上了天,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以咱们这样的出身,这辈子能被个有钱的男人买回家中,当个妾室,就算是非常不错了。
瞧瞧你现在,看上了个什么东西?”说到这里,红嬷嬷狠狠的怒瞪了方盘一眼。
缨红低泣着辩驳道:“盘哥他心肠好,是真心待我。”
“真心有个屁用,连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红嬷嬷抬手,在缨红的脑门上重重点了一下。
缨红脑袋后仰,白晰的脖颈间,露出几片青紫色的淤痕。
红嬷嬷看到,就是一愣。
正巧方盘这时也是看了过来,瞪着通红的大眼睛,就是死死的盯向了那个老男人。
老男人给吓的本能的向后瑟缩了一下,但等回过神来之后,便是猛然挺直腰板,嚷嚷道:“红嬷嬷,我正在和缨红行好事,这个家伙就是踢开门突然闯了进来……”
“闭嘴!”红嬷嬷看到缨红脖子上的伤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男人一怔,大声道:“我上门就是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么?”
红嬷嬷却是没有开口答话,上前几步,扯开缨红的衣襟,就见缨红雪白的胸前布满了掐痕。
方盘看到后,双眼中浮起浓浓的痛楚神色。
喘着粗气,已经是快要压抑不住怒火,就要提拳打人了。
“你们留香阁还要不要名声了?”老男人下意识的离方盘远一些,又开口喊道。
“滚!”
红嬷嬷蓦然转身,对着老男人厉喝。
老男人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就要跳脚吼回去。
不过红嬷嬷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脸色发白,蔫了下去,“姓庞的,你真以为你还是十几年前的你呢?
那个时候你有钱有势,人脉也广,留香阁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不好得罪你。
但现在的你把家财全部败光了,不过是一个破落户而已,老娘借你十个胆子你出去敢说一句留香阁的坏话试一试?”
见方姓男子一下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红嬷嬷一声冷笑,“今天来这里的嫖资,是你把亲生儿子给卖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方姓嚅了下嘴说道,他老来得子,本来宠儿子宠的跟心肝宝贝似的。
但随着他一天天的挥霍,把家财败光,现今只有六七岁大的儿子,在他的眼中,也就只是成为可变卖的货物了。
“滚!”
红嬷嬷一声大吼,“整个京城,还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老娘的耳朵,你要记得,出了这个门,如果让老娘听到你有说留香阁什么不好的话,到时侯方盘……哦,忘了告诉你,方盘是在刑部有备案的行刑手,专门就是砍人脑袋的。”
方姓男子闻言吓的双腿,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弯腰抱起,就是飞也似涤出了房间。
“谢谢红嬷嬷。”缨红上前小声道。
“别谢我!”红嬷嬷看着缨红,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天生的榆木脑袋一根筋,这辈子是开不了窍了。”
“听说盈绿也去了。”缨红突然抬头说道。
红嬷嬷就是一滞。
当年盈绿与缨红是留香阁同一批的头牌姑娘,不过二人选择不同。
缨红一直待在青楼中。
而盈绿则是点头,被一个有钱的大老爷买回了家。
除了盈绿,其实还有几个姑娘,但其她几人,死的更早。
红嬷嬷突然一声长叹,脸色复杂,真要是对比起来,缨红反而是下场最好的一个。
其实她也知道,男人来青楼买女人回去,图的就是一个新鲜,等这阵子新鲜劲过了,不是随手丢掉一旁,便是直接送人了。
根本不会把她们当人看。
不过古往今来,从青楼出去的女子,又有几个人能有好下场呢?
“罢了,我说不过你。”
红嬷嬷脸又是冰冷了下来,“不过阁里的规矩不能乱,你只要还是阁里的姑娘就不能不接客!
不然传出去,阁里的姑娘们以后谁还会服我?”
“红嬷嬷,缨红真的是身子不舒服。”方盘连忙开口求情。
“那好,别说嬷嬷我冷血,一点情面都不讲,当年缨红是头牌姑娘的时候也给阁里赚了不少银子,我就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内,我不会安排缨红再去接客。”
说到这里,红嬷嬷话锋一转,“但要是十天后,你还是拿不出给缨红赎身的银子,到时就别怪嬷嬷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红嬷嬷冷冷的瞄了缨红的肚子一眼,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缨红被那一眼吓到,本能的双手护在小月复处。
方盘也是心头猛然一紧。
“缨红。”
“盘哥,怎么办,那可是三十两银子。”
“你放心。”方盘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安抚缨红,“我以前攒了不少,这几天再多接几活,也差不多能凑够了……”
外边一片漆黑,一个干瘦的人影倒挂在不远处的一根房梁上。
将先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人影轻声低语着,十天?
砍一个人头,不过才能拿到一百个大钱,十天时间,你得砍多少人头才能攒够?
说罢,人影手搭屋檐,纵身上了屋顶。
接着几个起落,就是离开了留香阁。
人影出了留香阁后,目的很明确,不一会,来到一个前边挂着白绫的小院门前。
小院中,点着几根蜡烛,隐隐传来悲切的哭声。
人影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来到小院后门,双腿弯曲,接着猛然用力拔地而起,跃过墙头,径直落入了院中。
然后悄悄向前院移去,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前院低泣与哭骂声。
“老天不长眼,让咱家的玉儿这般早就走了。”
原来小院中,摆设着一个灵堂,一男一女正坐在那里守灵。
妇人四十岁左右,穿着棉布襦裙,神色哀惋,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嘴里念念有词。
男子低着头,同样是神色悲恸,却默不作声。
只有双肩不时的会耸动一下。
“都怪你,非要让咱家女儿去淮王府做事。”
“不然怎么会被淮王杀死?”
“我的闺女啊。”
中年妇人不断的骂着,但男子却不应声。
“那淮王真是个天杀的,早晚不得好死啊!”
直到中年妇人开始咒骂淮王,男子才慌里慌张的喝道:“你想死啊,淮王是你能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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