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蕊将这首词上容易穿帮的“汉”改成了“洛”,“李将军”改成了“林将军”,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描述了一场战役的全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大军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浴血战败,第三段八句写无奈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悫鹉琻晓各段之间,脉理绵密。
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婬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暗讽如今在洛国不恤兵士的将军们,同情广大无可奈何的兵士,顺带还用最后一句点出追忆十几年前的大英雄,林蕊蕊的父亲林将军。
林蕊蕊在心里对原作者高适说了一句抱歉,事从权宜。
刚刚落笔坐下。
就听见一位掌柜站在旁边喊道:“点到!”说完,很快就有几位伙计过来收学子们写下来的诗词,学子们的表情大多都不是很好,诗词诗词,有意境,有体会,有感而发,才能写出好的东西。这里大多都是没见过血腥场面的学子,诗词又能发挥得多好呢。
林蕊蕊是最后一个落笔交上来的,自然摆在了第一面,而当高台上的丁知府等人看到这篇《燕歌行》后,几乎都是嗔目结舌,震惊万分。
寥寥数百字,竟然有一股古朴的苍凉的恨极不争的气势扑面而来,“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强烈的悲剧的画面感甚至让一些没有上过战场的举人老爷心中产生浓浓的痛。而“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一句,更是让几位在官场上混得不如意的小官员产生了深刻的共鸣。自己这种小官在朝堂上不就是类似“战士”这种小喽喽么,权臣一句话,自己就要奋勇向前,高层博弈享乐,小喽喽拼命吃亏。
一边看手中的《燕歌行》,丁知府等人一边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林蕊蕊,他们万万没想到,林蕊蕊这个了不起的神医居然对战场也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体会,更为绝妙的是,还用如此文采将它表达出来,这首《燕歌行》一出,绝对不仅仅横扫蜀城的诗花会,只怕洛阳也无人堪能匹敌,几天时间就会风靡洛国,再出一位文儒。
帷帽少年第一个开口赞道:“其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
林蕊蕊下意识看他一眼,却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了脑袋。
紧随其后,也有一些官员开始抒发自己的喜欢,一时间,这不像是考核大会,反而像是品鉴名诗大会。
丁知府又细细看着字体琢磨片刻后,突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这似乎是一种新的书法啊,行云流水,雄强圆厚,似乎是从隶书演变而来,但味道大有不同……隶书蚕头雁尾、而这种书法丰腴雄浑,隶书一波三折,而这种书法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
“丁老,你莫不是开玩笑的吧,字体哪有那么容易推陈出新?!”
“我看看,我看看,莫不是被诗词震得眼花了吧!”
“快给我传阅一番!”
……
丁知府的话简直捅了马蜂窝,林蕊蕊的卷子迅速在每一个人手中细细观摩,而高台上那些考官们的动作与赞叹,让四周的学子尽收眼底,学子们先是暗叹这次只怕遇到了劲敌,然后用羡慕嫉妒的眼神偷偷瞄了一眼依旧淡定的林蕊蕊,又同时低头在心里默默祷告,祈祷自己的试卷一定不要是林子墨先生后面的那一份,一旦对比太明显的话,名次会变得很难看的。
“果真是新书法啊,而且行云流水毫无晦涩,一看就练了很多年啊!”
“了不起,当真了不起,能月兑离古之贤者的框架,独创一家,这是何其的艰难与智慧。”
“今日仅观摩一书法,值了!”
“林子墨,不如以后就叫林体吧!”
……
林蕊蕊听了上面的讨论,心里忍不住囧了一下,真是对不住颜真卿大人了,虽然您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空,但颜体变成林体什么的,还是令人有些羞愧的羞涩啊。
而高台上的丁知府等人,见林蕊蕊依旧淡定自若无欲无求的表情,不由得高看一眼,有几个不知道林蕊蕊身份的,直接起身想抢先一步抓住人才,却都被丁知府给拉住了,嘀嘀咕咕一阵,在得知林蕊蕊那少上造的身份后,脸上尽是沮丧之意。
大伙将不再看《燕歌行》,开始阅读其他人的诗词。
就好像刚刚吃了一道绝品美味的佳肴,瞬间就要再去吃普普通通的白菜豆腐一般,实在是下不了筷子,丁知府等人心里还在回忆那完美的扣人心弦的战场,怎么看其他学子的诗怎么都觉得寒碜。
看看这个,典型没有上过战场啊!战场哪里有花园美酒给你休息啊!做梦!
看看这个,典型没有见过血啊,还红红的很好看,好看什么啊!看到就是一片毛骨悚然好么!
看看这个,典型没有见过伙头军啊,还大口肉大口饭的,不知人间辛苦啊,军资哪有那么多给将士用啊!
再看看这个,典型对实事一点都不了解,通篇就是鼓吹洛国的将领是多么厉害战役是多么盛大,可最近根本就没有什么大胜仗!完全就是乱写一气!
忍着咆哮的怒火,勉强看完所有诗词,众人就事实性与诗文文艺性,认真分出个二三名,至于第一名不用怀疑,就是那个人了!
之后,高台上的人再一次聚在一起,认真品读《燕歌行》,慢慢回味起来。
没有以前评委之间的争论不休,是以,这次诗会的胜负出来得极快!
能得到邀请帖过来参加诗会的学子,没有一个笨蛋,大家都是聪明人,从高台上那些有头有脸人物的表情也能看出,那位一柱香就快燃尽才动手的林子墨,肯定是写出了传世佳作,否则丁知府等人,也不会那么快就将胜负分确认,留出时间,专门用来品味林蕊蕊那一副诗词的美文。
学子们失落的情绪过去的很快,毕竟这次结果出来得太快了,根本没让他们好好酝酿一下紧张的情绪就结束了,所以他们现在满心翘首以盼,到底是多么厉害的佳作,才能出现这般横扫之势呢?!
唯独一位坐着的青年恨得牙痒痒,正是故意将林蕊蕊的名字插进名单的吴永来,他原本是想要设计林子墨出丑,可没想到却让她出了一个大风头,此时只觉得气得浑身都要不对劲了。
这时,那带着帷帽的青年招了招手,一名登云楼的管事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附耳低语几句后,那管事眼睛一亮,然后站在最前面说道:“这次的一二三名已经公布了,由于第一名押韵非常,是一首乐府诗,正好又赶上了诗花会。所以登云楼决定,一个时辰后,将由乐坊众人与三位待选的行首一起演出这乐府诗,等到那时候再公布第一名的诗作!”
登云楼管事刚刚说完,不少焦虑等待的学子发出不满的声音:
“掌柜子,这也太勉强了,我娘子还在屋里候着等小生回去呢?”
“一个时辰也过于久了吧,不如先将诗作写出来,让大家品赏一番,再看表演,岂不快哉!”
“登云楼这么做不厚道啊!”
……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真正马上起身离开的却没有几个,理由很简单,这一举动彻底将他们的好奇心给调动起来,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为了一首诗歌而特意排演,为了一首诗歌特意推迟公布最终花魁的时间啊!
登云楼的后台,此时三位不同楼的当家花魁正候在那里,一位管事走了上来,笑眯眯地开口道:“这可是一手好词啊,唱得好可是能红遍洛国的!”
“掌柜子!名满洛国又怎么样,还不是供人玩赏的玩物!”弄画有些不开心地开口道。
登云楼掌柜的脸瞬间拉得老长。
“诶诶诶……掌柜子可别误会,弄画姐姐的意思是,保持一点闺阁少女的神秘矜持感更能吸引士子们的注意力,”最是圆滑的婉儿,娇俏含嗔地瞪了管事一眼。
管事的顿时被婉儿这一眼给瞪得心酥了,暗道,既然入了风月场,那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风场女子嘛,干嘛老端着一个闺秀大小姐的模样,真是没意思得很,还是明艳又魅惑的婉儿更吸引人。
“弄画姐姐那话,小女子就不认同了,若是能得了贵人的眼,做个宠妾之类的,也不错啊,”长得最娇俏可爱不谙世事的双双,突然模了模自己的手指,说出这么一段话。
弄画有些嫌弃地看她一眼,蹙眉道:“就你?怎么可能!”
“哎哟,我倒觉得双双小姐很有可能啊,”管事的突然笑了,晃了晃手中的白纸说道,“三位都是各楼里面的当家花魁了,别的不说,名气肯定是响彻蜀城的。比如,弄画姑娘擅诗词,婉儿姑娘擅琴艺,双双姑娘擅舞剑,舞剑啊!这一首《燕歌行》可不是最适合双双姑娘演绎么!”
一边说,一边晃晃手中雪白宣纸,颇有深意地开口。
“怎么可能!”弄画突然提高嗓音说道。
众人一愣,婉儿早看出弄画对林子墨的态度很暧昧了,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那位俊杰少年,少年起身时,她甚至还上前低声道了一个万福,偏偏人家没理她,这不就戳中她的心窝了,所以刚刚才会说出那般自暴自弃的话。
“呵呵,不管可能不可能,看看再说,看看再说,”婉儿赶紧说道。
双双清纯的脸上露出一份自傲,当然,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嗯,拿来看看吧!”
管事的赶紧将诗词读出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听到这里时,三位少女迷人眸子已经渐渐被水雾朦胧,沉浸在林子墨的诗词意境之中,三女也同时被诗词文采震惊了。其中最擅长琴曲的婉儿已经开始低低跟着拍子,吟唱起来。
听着婉儿不同以往的靡靡之音,这一次分明唱出了战场的哀婉、凶悍与感慨。
弄画看着眼中异彩连连的双双,吃醋道:“双双妹妹,姐姐都有点嫉妒你了哩!”
“姐姐呀,”双双娇俏的眸子眨了眨,眼睛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诗已经放在这里了,你们先准备,我还要去下面招呼贵客,只有一个时辰,抓紧时间啊,”登云楼的管事见三女都明白什么事情,就告辞而走。
而弄画、婉儿和双双三人静下心来,开始围绕这首《燕歌行》现编歌舞。
……
……
写完《燕歌行》后的林蕊蕊,直接往雅间前去。一路上又吸引了无数的注目礼,目光实在是太火辣了,隐隐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林公子,听丁大人说您创出了新的书法,在下能否求个字!”一个学子突然红着脸大胆地开口道。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人群的气氛瞬间火热起来,一个两个都开始说话。
“林公子,一字一金,求林公子写一首诗!”
“嘿,苏员外,你也太奸诈了吧,这是打算顺便骗一首诗啊!”
“林公子,在下是榆林书社的,不知能否拓印您的字体,裱起来,放在榆林书社的侧屋展示?”
……
林蕊蕊加快行走的步伐,登云楼走向二楼的楼梯口,大黑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帮林蕊蕊挡住蜂拥而来想要询问书法问题,讨论诗词的学子。
林蕊蕊顺利地走向刘煜。
恰巧看见朱公子与身后的中年男子正在恭恭敬敬地拜见刘煜。
刘煜垂眉,根本没有搭理,那两人也不生气,一脸恭敬地做完全套礼,突然,刘煜的眼神一亮,转身,向外走去。
朱公子与他身后的男子还正奇怪呢,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让玉面阎王露出温柔到惊喜的表情,顺着刘煜的行走路线望去,原来站在路线尽头的,正是一身儒雅装扮,尽显绝世风流的林蕊蕊。
朱云鹤看到林蕊蕊后赞叹道:“没想到林公子还是书法大师啊!”
林蕊蕊一愣,摇摇头,说道:“不过是闲余时间的揣摩之作,演变于隶书,大师什么的还远远当不上。”
朱云鹤更加高看林蕊蕊一眼了,年纪轻轻的,有了这么大成绩还不骄不躁,大有可为啊。
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中年,扯了扯因为胖而箍得略紧的腰带,笑眯眯地开口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林东家吧!”
林蕊蕊回头:“你是黄家村的人?”
何家山有头有脸点的人物她已经见全了,这中年人衣着光鲜,怎么也属于有点面子的人物,既然没有看见,又用的是“东家”这个词汇,应该就是隔壁黄家村的人了。
“不不,我并不是黄家村人,只不过我夫人是的,”中年男子笑得和弥勒佛一样,“我一直是负责药材生意的,不知林东家有没有意向?”
中年男子以前一直是给蜀城的冯大夫供药,可冯大夫垮台了,他的药材一下子就少了一个巨大的销售渠道,为了不让收购的药材烂在铺子里,只能去找新的销售商!可还有什么药铺能比林大夫的荣草堂更好吗?!据说,荣草堂就快被蜀城狂热的民众给踩烂了!不管是病了还是没病,大病还是小病的,整个蜀城没有去过荣草堂的人,简直没有!
最可怕的是,一大群人一涌而上,居然不争不吵,排队、买药、问诊,各个环节都非常的乖!
显然,虽然没有明说,但民众潜意识里已经把荣草堂当做神明的东西在对待!
本来已经有些厌倦那个不下蛋的婆娘,可自从知道她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后,中年男子的脑子又活泛起来,这不,打听到林蕊蕊的消息,立马就借着与朱家二公子的一点生意上的关系,厚着脸皮默默地就跟过来了。
“这个啊,”林蕊蕊认真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荣草堂的事,都是管事的做,我并不打理。”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点郁闷,虽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奇怪,但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
中年男子的脸上的表情立刻活跃起来。
“只要你供的药材不错,不用担心荣草堂吃不下,”林蕊蕊淡定地开口。
中年男子大喜,他也没想过能谈成独家供应,只要对方答应愿意收货就行了,谁让那个冯大夫坑爹的要了那么多药材,结果却突然人都不见了!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哈腰,然后谄媚地说道:“林神医,真是或菩萨再世,万分感谢万分感谢了,正好从洛阳来了一个新的小戏团,他们的表演挺有新意的,我去请他们,去请……”说完,立刻就屁颠屁颠地跑下楼。
却在下楼时,差点撞上几位小姐,听着丫鬟们在抱怨,中年男子也没有生气,一边道着歉,一边继续向外面跑去。
这时林蕊蕊才发现,原来差点被撞的正是朱云鹤的妹妹朱馨儿,只见朱馨儿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林蕊蕊,她身旁站着玲珑,此时玲珑正一脸惊喜地看着林蕊蕊,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咯咯,林公子也在这里吗?”
林蕊蕊对上她的眼睛,粗看纯真无暇,细看满是算计,有些无趣地点点头。
“林公子,上回真是失礼了,”玲珑婀娜多姿地走过来,“还要谢谢你帮忙拿风筝……”
林蕊蕊及时冷淡地打断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