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做了两个手术,林蕊蕊只觉得瞌睡虫都向她席卷而来,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于是在对青岩说了一些细碎的事情,等他隐身离开后,又走到林子璟那里道了晚安,这才哈欠连天地回临时住宿睡觉。
……
……
三个月后
温暖舒适,雨过天晴,洛阳皇城仿佛刚刚被洗刷过一般,亮眼透彻。
鹅卵石铺地砂浆抹平,空中泛着清新的泥土味,长乐宫的墙壁涂有白灰并饰有夺目的彩绘壁画,浩浩荡荡台阶铺有精美的印花砖,通道两侧站着毕恭毕敬的侍女。
长乐宫与未央宫之间似是划过一道长虹,华美精致的飞檐上些许残留的水滴落窗棂,轻盈的滴答声。
长乐宫正殿,一位身着淡雅素兰衣衫的老夫人,模了模自己泛白的鬓角,看着窗外的彩虹,忍不住叹息一声:“好兆头也该来了啊!”
伺候在旁的近身宫女不敢多话,只是体贴地送上了一捧小瓜子。
老夫人附近放着一个竹子编好的鸟笼,里面是一只带着华贵金色的红毛鹦鹉,像黑豆豆一般的眼睛机灵地转来转去,嘴里念叨着:“好兆头!嘎……好兆头!”
“禀太后,会是个好兆头呢,”桃红色衣服的近身宫女讨喜地说道。
“你呀,就和小金翼一样讨喜,”窦太后笑说着。
小金翼值得是这只红毛鹦鹉,宫女一点也没有对这种类别生气的意思,反而露出骄傲自得的表情,说道:“能讨得太后欢喜,那自然是极好的。”
“唉,都是大姑娘了,过阵子该将你放出去了。”
“嗯……”这位身着桃红的宫女有些撒娇地摇摇窦太后的胳膊,“奴婢舍不得太后嘛……”
“你呀,都快二十有一了,可不能继续拖了。”
“奴婢舍不得太后,在奴婢心里,太后才是最最亲的人,”桃红宫女说着说着,就跪在太后旁边,脸颊试探性地轻碰窦太后的手背。
窦太后的神色因为这个动作一愣,片刻后神情都温柔起来,她的目光遥遥看向梳妆台上的一个小锦盒,眼底泛出回忆与思念的柔光,连声音也轻柔不少:“你也是个好孩子。”
却没瞧见低头半跪着的宫女眼底,露出的那一抹得意。
“你呀……”窦太后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就听见外面的太监唤着:“陛下驾到。”
窦太后欢喜的神色顿时淡了下来,微翘的嘴角拉平,而那位近身宫女则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偶尔会抬首偷瞄,眼底深藏的分明是一种淡淡的迷恋。
很快,门外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迈着大大的步伐神采奕奕地走来,头顶高高的金冠,身袭金黄相容长衫,身躯修长有力,样貌端正,白皙的脸庞上一双虎目看得众人发寒,尽显威严。
“母后,这是时下洛阳城最流行的玩意,名为麻将,太傅说它益智益脑,很适合玩,”威严的嗓音响起,话里话外带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启儿,金雕送信来了?”
刘启脸上一僵,然后将刚刚拿到手上把玩的白珍珠项链放下,低声应道:“我刚下朝回来,还未去兽笼那边呢。”
“那你过来作甚!”窦太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背过头不看他。
刘启在心底暗暗叫苦。
本来吧,他与姐姐的后代林子墨有联系这事是保密的,那时候,每隔几天能和亲亲侄儿林子墨聊下天,上朝下朝也能知道一点亲亲侄儿的丰功伟业,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可是自从林子璟异军突起,立下不可推卸的军功立于朝堂之上的时候,林子璟那副与他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差点没把整个朝堂的人吓得个人仰马翻。
要知道林子璟他爹死了还不到十五年呢,该活跃在朝堂上的老家伙们还活跃着,不活跃的小家伙刚刚成长起来,记忆力不可能差劲到不记得。
这下好,针对林子璟的流言蜚语就起来了。
当然啦,传递流言的人多是不知道窦公主与林将军曾经私奔的事,都误以为林子璟只是一个将军的遗月复子罢了,多有调笑,并没有重视
窦太后又是什么人呢,这位老太太不说完全掌控着朝中大权,起码百分之五十是隶属她的,很多政事上面就连皇上都得俯首帖耳,不敢有任何的违背。
任何朝堂上的风吹草动她都会有所耳闻,何况这次不是风吹草动,简直就是狂风席卷而过。
而一听到有关林子璟样貌的描述,知道内情的窦太后立马就联想到自己那疼得心肝肝一样的女儿窦公主了。
当即就将皇帝给召唤过来,一脸严肃地诘问。
皇帝虽然与太后因政事日渐有了间隙,但在对待窦公主的态度上,两人是格外的一致,于是皇帝老老实实将如何偶遇林蕊蕊,如何用金雕识别身份,如何和林蕊蕊聊天的事情说出来。
这一说,就捅马蜂窝了。
窦太后先还是很高兴的,可是在知道自己儿子瞒着她和乖乖外孙联系的时候,脸色顿时一片漆黑。
要不是后来皇帝给出了一个“当年窦公主与其驸马的死亡以及被隐瞒的儿子,这幕后黑手只怕所图不小,现在必须暂时隐蔽”的解释,林子璟又露了两次面,只怕窦太后现在都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今儿窦太后为何生气,理由更是简单,她气恼皇帝不将林子墨哄回来与她见面,更气恼皇帝不光明正大将外孙认祖归宗。
皇帝又不好意思讲是林子璟与林子墨都不愿意,他们甚至用军功换取不乐意,皇帝又不想给自己的母后添堵,只好苦哈哈地背了这个黑锅。
“母后,这麻将真的很好玩的哩,比那些纸牌,看花花草草有趣多了,”刘启皇帝有些尴尬地左右看看。
“哼,”窦太后不搭理他。
“哼,唧……”红毛金鹦鹉也学着叫唤一声。
刘启的表情更加尴尬了。
恰在这时,他的小腿似是被什么轻描淡写地碰触,低头,只见跪在窦太后腿边抬眼的宫女正有些羞涩地抬头,身为太后宫里的贴身宫女,样貌身姿无一不精致,眉目如画,不过却让皇帝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总觉得,总觉得非常的眼熟甚至有些亲切,到底,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一时间,他不禁有些看呆了去……
“陛下,”柔柔弱弱的声音似是害怕地响起。
刘启猛地回神,只见跪在那儿的少女微微歪歪头,湿漉漉的大眼里带着怯怯的目光,犹如水间绽放的白莲花,不过眼眸深处分明是似拒还羞的勾引。
刘启的眼眸深沉起来。
“啪——”窦太后突然打翻了一个小玩意,东西溅到鸟笼。
“嘎,啪……”小金毛鹦鹉被吓得翅膀一个劲的蒲扇蒲扇,可因为它就处在鸟笼中飞不出去,看上去有点可怜。
“呀!”桃红宫女脸色微微一白似是受到惊吓般,身子就往旁边倒。
身姿优美得仿佛坠落的红云,纤纤白皙的小手正好就模上刘启的绣着金龙的长靴。
这种勾人的暗示,作为身经百战的皇帝,刘启一点都不意外。
“母后,你这里年龄大的宫女也该放出去一批了吧,”刘启面无表情地开口。
刘启并不是一个禁欲的皇帝,心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爱人,往常有些姿色又主动献身的宫女,他也不介意来一段。但终归究底,对他而言宫女就是宫女,仅仅就是一个玩物,闲暇时玩一玩无所谓,但是若在旁的时候,不看时间地点耍些小花招,就不讨人喜欢了。
真当旁人都是笨的?也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没瞧见太后的脸色沉下来了么。
窦太后将鸟笼的门打开,金毛鹦鹉探头探脑几下,试着想出来,看它那机灵的样子似乎还有跑出去潇洒的意思,可却在看见窦太后给鸟巢放食的时候,又重新缩回了回去,窦太后冷声道:“畜生蠢笨却更明事理,总是知道能吃饭才是正理。”
明目张胆地狐媚她的儿子,这不是明晃晃打太后脸么!
能混到窦太后的近身宫女,还是有点脑子的,那宫女瞬间就明白自己这步棋走错了,不但没能一举给皇帝留下印象,还将之前好几年伺候太后的情分给消散了去,她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冲窦太后连连磕头,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地磕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
不争辩,不啰嗦,她也是挠准了太后的心思。
要知道权力越大的人,越不喜欢底下的奴才啰嗦,他们自有自己裁判的标准。
哭诉争辩,往往会消减到最后一点情分。
“可怜见的,”窦太后用平静得仿佛是陌生人一样的视线看着这个讨好的宫女,“脏了地板,发配辛者库吧!”
“太后!太后饶命啊!太后!”桃红色宫女彻底慌神了,辛者库那是什么地方啊,一辈子就只能沦落成洗脏衣服的洗衣娘,没有出头的余地了啊,难道她未来的青春都只能耗费在那里了么。
只要稍微想一想,这位桃红色的宫女的一张俏脸就白得没血色:“皇上,皇上救命啊皇上!”甚至不知尊卑地连皇帝也喊了起来。
可惜位高权重的两位大人物纹丝不动,仿佛在那里叫唤的是什么小猫小狗一般,甚至都没有给她施舍一个眼神。
片刻,皇帝眉间还微微蹙了一下,似是嫌弃这声音太吵,很快就有一个识趣的宫女上前,将这哭喊的嘴巴给堵上。
窦太后给这位宫女丢过去一个淡淡暗含考量的眼神。
这宫女心里一紧,暗道是自己的机会来了,不卑不亢地站在原本桃红色宫女站立的位置,眼睛斜看下方,眼角时刻盯着窦太后,一有什么动静便贴心的伺候上去。
“嗯,她以前也是如此有心啊,”窦太后似是感慨地低声一句。
这宫女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两个高大的太监匆匆跑来,讥讽地看了一眼宫女,犹记得上午的时候,他们还卑躬屈膝地给这位大宫女请安,说些讨喜的话儿,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本来吧,几年来的贴心服侍原本可以更体面的出宫,做个官家正方太太绰绰有余,可惜人心不足啊,如今只换来一句敲打,这就是看不清自身想要攀富贵的下场。
两位太监在心里感慨着,毫不留情地将这个宫女给拖了出去。
“今儿真是糟心,”窦太后如是说着,脸上却一点伤心难过的表情都没有。
“若是恼了母后,”刘启的眼眸闪了闪,“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这宫里的命都不值钱,都是主子给的,若不步步谨慎,那就是夺命深渊。
“唉,罢了罢了,”窦太后的神色有些怔怔的,似是在回忆,“全了她这双眸。”
脸?
对了!脸!
难怪会觉得有些眼熟了,这宫女的眼睛不正和自家那个妹妹的眉眼有两分相似么。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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