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满仓回来了,脸上满是兴奋,拿了小小一锭银子给急云,笑道:“这次我可幸不辱命了,那酒楼的老板高兴极了,还一个劲的告诉我以后再有就去找他,说是最近农人都忙着伺候地里,上山打猎的少了,猎物都不太充足。”他自从去了镇上,便学了许多新词,每次回来都迫不及待的显摆,幸不辱命这词他从说书先生故事里头听到的,只觉得太犀利了,少不得顺嘴用上了。
急云拿起那银子,掂了掂,满仓笑道:“这可有二两银子了,这还是便宜卖了的,那有一百三十多斤呢。”急云一方面挺高兴,加上之前攒的银子,够买那鸡血石了,一方面却是有些踌躇,她一贯要给满仓些分成的,这次若不是靠满仓,她一个小女娃是没可能卖掉那山猪还不被人知道的,只是这次满仓却直接拿回来了银子,不太好分。满仓看出她的踌躇,赶紧道:“这次我不要谢银,你捕一头山猪不容易,我就跑跑腿而已……我就是……你如果过意不去……能不能……”他却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最后满脸涨红地问:“你这擒山猪的本事,我就想学这个!你能不能教教我!”
急云看这小小少年满脸涨红,双眼晶亮地期冀地看着她,心中一软,低声道:“我教你一套擒拿术吧。”
满仓眼前一亮,光听名字就知道很棒,擒拿!他只有在隔壁驿站那些武官的侍卫吹牛领的时候听过!一听就很厉害有没有!他双眼放光地看着急云,急云脸色一整,却是说道:“学我这门技法,却是有戒条的,这门技法,出手便是非伤即残,因此,不是生死大敌,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不能随意施展,更不能恃强凛弱,助纣为虐,你可听明白了?”
满仓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听驿站那边的人说过,学武之人,比如清微教中人,大则报效疆场,小则强身健体,凡是有门派的,都不许与不会武之人轻易动手,只许杀奸诛佞,除恶安良……”
急云有些无语,却被他说的一个信息吸引住了:“清微教?”
满仓两眼放光道:“是啊,清微教的教主,兼任大国师的,听说清微教弟子,个个都是武艺高强,千里挑一,能高来高往,水上凌波而过,阿瓦妹妹,你这个擒拿术,学好了是不是也能这样?”
急云哑然,说道:“不能。”
满仓有些失望,但仍然喜滋滋道:“没关系,能像阿瓦妹子这样也成了。”
急云一边想着从前似乎是在一些古籍中听说过有能高来高往的侠客,夜半取人首级的剑客,盗盒的侠女,但后世研究者认为这只是一些小说传奇,并非真实,如今却听到在一个帝治国家内,有帮派的人参与治国,这莫非不是传说?自己真的不是到了个全息游戏里头来了?她一边想,一边仍是教熟满仓两个动作,让他自回去练习。
擒拿术主要是反侧关节、分筋挫骨,攻击人身上薄弱致命之处,力道把握不准,极易致残致死,因而她在学习中也是受到三令五申,不得在普通人身上使用,然而如今刘满仓帮了她许多,她看他也是个可造之材,人也是个实诚人,教他一些近身防身之计,也算报答他一向的帮忙了。
教完满仓,纠正了他的几个动作后,分别之际,她又和满仓说:“清微教的事情,你以后多打听打听来告诉我。”
满仓喜笑颜开道:“好的,我没事的时候也去酒楼听别人说书,那边常有说清微教除暴安良的书,说得可好了。”
急云微微一笑,满仓心里一甜,更是心甘情愿地回去了,却一整个晚上都在想着阿瓦妹子的笑容,原来阿瓦妹子笑起来左脸颊那儿有个浅浅的酒窝的,她应该多笑笑啊,村里说是最漂亮的小媳妇,都没阿瓦妹子好看……若是……若是将来能娶阿瓦妹子为媳妇……他想到这个可能,眩晕起来……但是又想到阿瓦妹子那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武艺,他又有些泄气,他不是没想开口问,但是他怕开口一问,阿瓦妹子以后就再也不理他了,倒不如就这样借着学艺的名头,慢慢的……满仓笑得憨憨的,晚上做了个美梦,梦见阿瓦妹子穿着最好看的红色新娘的吉服,掀起盖头,对他甜甜的一笑。
钱攒够了,急云却一直没有等到家里人再去镇上赶集,因为家里农活实在忙,随着急云和袁玉一日一日的长大,食量也日益增加,家里的口粮也渐渐减少,急云从山里带回来的东西也更重要了,急云每天只好在山里耽搁的时间更长一些,以割到足够的猪草和野菜。她倒是想再猎一些山鸡什么的回家给家里吃,然而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山鸡兔子居然渐渐绝迹,急云不由心虚,应该不是自己捕杀太狠了吧?
她到底是找了个空子,悄悄地跑去了镇上,买下了那鸡血石,幸好那石头还没有被人买走,镇上人没有从前热闹了,卖东西的地方也少了些,那店子的伙计看到急云去买,有些诧异,然而他们生意很差,居然还降了些价钱,急云喜出望外,那伙计看她长得漂亮,好心和她解释:“如今天时不好,到处收成都有问题,这些东西不好卖,老板打算撤货回省城去了,这才降价处理一些货物。”
急云如获至宝地捏着那枚润红如血的石头,难得地展开了个笑容,谢过了伙计,伙计都被她的笑容晃得失了神。
回了家里,急云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将那石头背着袁雪,牢牢地缝进了荷包里,贴身带着,晚上也不敢拿出来看,只每日入山的时候悄悄看一看。可惜她不会篆刻,字也认得不多,急云两个字她会写了,却和顾藻从前刻在章上的字大不相同,她捏着那石头,心想等遇到了顾藻,再让他在上头刻上自己的名字。想到此节,她又有些困扰,这具身体已经八岁了,这个世界男尊女卑,极少有女子出外,村里像她这样年岁的女孩,已有开始议亲的,再大一些,就要足不出户地等着嫁到婆家,才好出门,她有些着急,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村庄到外边去走走,又有些割舍不下袁家,她前世父母早丧,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只有顾藻,来到这儿,与亲生父母失散,却又得到了这样朴素真挚的养父养母还有弟弟,这些年相处下来,她有些舍不下这份亲情,再等等吧,她想,找个机会再看。
天气一天一天的热着,依然没有下雨的迹象,村里在村长的组织下,祭了龙王,然而祭祀似乎没有得到上天的认可,河道干涸缩成了小溪,上游听说已经有村落为了抢水进行了族斗群殴,打死了不少人。
到处粮食蔬菜价格飞涨,大家只是祈祷着下一场雨,或者官府大发慈悲减税,有经验的村老们说了,像这样的年景,皇上仁慈,定是会减税的,只是不知官爷们会不会克扣了……
然而收获的日子快到了,老天依然没有赏脸下雨,而这时,更令人绝望的灾难来了。
天上有乌云靠近,孩子们跑出来看,欢呼着以为要下雨了,老人们却忽然哭了。乌云飞近了,大家可以看到那是一只一只在振翅而飞的虫子,有人惊呼:“是蝗虫!”
紧接着大旱来临的,是雪上加霜的蝗灾,村人们绝望了,田头的稻穗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蝗虫,残忍地成片吃尽了快要收成的庄稼,农夫们开始还捕捉下来火烧,尝试着烟熏火燎,然而太多了,捕之不尽,烧之不绝,有些人开始抢收,却抢不下来多少,一夜之间就能啃光一片田,到处能听到绝望的哭声,今年的收成,就这样完了,就算官府免了税,自己的口粮也没了保证,更何况官府那边还没有动静呢?
连山上的树木野草都遭了蝗灾,瞬间秃了下去,急云看着那些大嚼的蝗虫,也不禁悚然而惊,她第一次如此贴近了民生之多哀,之前那仿佛在游戏的鞋忽然被深深地触动了,村里开始有穷一些的人家先受不住,带着妻子孩子逃荒去了,又有一些过不下去的人家开始卖地,卖房,甚至卖儿鬻女。
袁家的饭桌也开始缩减,掺入的玉米红薯面更多了,然而刘氏在看到急云那惊人的食量,依然脸一日一日的阴了下来,急云不得不缩减食量,自己悄悄在山里找食物,然而除了蝗虫,什么都没有了,连野菜都难以找到,j□j出来的地面被晒成干涸的裂缝。由于山上的猪草都少了,趁还能卖出价格,袁家只好把猪和鸡都给卖掉了,否则口粮减少,猪掉了膘就更亏了。
急云悄悄地将自己买印章剩下的半两碎银子都塞给了娥娘,娥娘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哭了起来,然而这些都是杯水车薪,粮食短缺,带来的是物价飞涨,这一些银子,买不了多少口粮,撑不了多少日子,不过好歹比别人家要好一些。
只是袁玉也不得不停了学,读书,在这吃不饱的荒年,显得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学童们都停了学,老秀才倒是对着去接袁玉的刘氏哭了一场,道:“时运不济啊,咱们烟水村这唯一的一个读书苗子,就这样没了么。”又和刘氏说愿意免费教着袁玉,刘氏也是无奈,束脩还罢了,关键是笔墨纸张,这些哪样不要钱,再说了,老秀才也要吃饭的,日子长了,怎么好意思一点不给?家里还有袁雪要照应,药钱几乎支应不上,丁家那边的赡养月钱,这个月还没有送来,让人去催了,说实在拿不出了,地里全遭了灾,她也无奈,别人说没有,难道你能去搜,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这时候逼人太甚,别人也要恨你。每天一睁眼,就有六张口等着要吃,却只有袁雷一个劳动力,这段时间都是在吃老本,她每天都觉得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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