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上住了一段时间,日日有野味养着,急云经过调养,前阵子受伤呈的菜色渐渐褪了,雪白的肤色透出了粉光致致来,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肉,而日日调息,急云居然能渐渐运气了,虽然只不过走了几个位,离一周天还远着呢,于她却是极为兴奋。管夫人看天气转晴,路也好走了,便又收拾收拾,带着卫瑾和急云上了路。
离了华熙,向西南边大路而行。过了荆昌,由兴江到漳化,他们几人一辆车子,朝行夜宿,渐渐入了蜀地,却是从平原地界渐渐见到了山峦起伏,一路山连山,山套山,山山不断,怪石横生,陡壁悬崖,山势离奇古怪,又兼两旁千年松树,万年古柏,直入云汉。管夫人道:“快到我们住的聆玉山了,山下聆玉镇那儿咱们歇一歇,购置些东西。”
果然走了一阵子,见了个颇为热闹的镇子,原来这镇子通往两边大路,因而客商往来,极是热闹。管夫人带着他们下了车,却是先去家什店,一口气买了一套的花梨木的床、椅子、桌子、梳妆台、榻、几、衣柜、衣箱、书架等等,还有些嫌弃那木头不够好,不过好的家什都是得提前预定打的,如今仓促,也只得勉强买了,让那家什店装了车子即刻要送。
又过去买了蚕丝被、被套、床单、枕头、枕套等物,均是一一挑剔,略有些不好的便不要,又选了副水墨花草的帐子,仍是挑剔了一番那绣工不好,然后便是浴桶、铜盆、铜壶、杯子、茶壶、毛巾等生活用具,少不得又给急云和卫瑾又挑了一堆衣料,却是量身订做的,急云有些不好意思,管夫人淡淡道:“你长得快,前些日子才做的又已穿不了了,山上不方便,一气儿买全了,省得到时候没的用还得来回奔忙。”
急云也便罢了,买齐了东西,管夫人便同他们上了山,一路山势险峻,路渐渐险窄,虽是冬天,路两边依然有着不少绿树青藤,又时有山泉叮咚,风景十分秀美。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便能看到山势豁然开朗,有着一片竹林,一排排整齐的绿竹,竹叶迎着风斜摆,有一条小径蜿蜓的通进去,走了进去,只觉得花畦竹径,十分幽雅,前边有一个竹篱笆围起的院子,院子前有一汪荷塘,细看居然却是活水,从旁边山上引下来的山泉,荷塘里数片枯荷,水里隐然能看到有鱼。
沿着竹径走进院子里,院中有一株银杏,黄色小扇子满布树上,似只只蝴蝶上下翻飞,十分清雅。院里头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迎了出来笑道:“夫人和公子回来了?适才有家什店送了许多家具来,我估模着放在西边空房里头了,可妥当?”
管夫人点点头,对急云道:“这是罗姑姑,平日里杂务多得她打理。”急云行了个礼道:“罗姑姑。”那罗姑姑笑着避开了并不敢受礼,管夫人对她道:“这是我新收的女徒弟,你叫她云小姐便好。”
罗姑姑赶紧笑道:“恭喜夫人新得佳徒,既如此我让小喜赶紧将西次间收拾出来,好让云小姐住下。里头有热水,夫人和公子小姐先去洗个脸?”
管夫人点点头,直走入了中间迭堂,后头的车夫便忙着卸下行李,罗姑姑便忙着归置行李不提,厅里有个年约十岁扎着红头绳,穿着件红衣衫的女孩子端着茶水过来,笑着说:“夫人公子可回来了?一路可辛苦了,热水已经打好在脸盆里了。”一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已经看向急云,又笑道:“这位小姐是夫人新收的高徒么?”
急云点点头没说话,管夫人道:“这是小喜,是罗姑姑的女儿,有时候也来帮帮忙打理些杂事。”急云应了声,卫瑾却说:“我先回房了,我住在东次间,迟些带师妹四处看看。”管夫人点头道:“是得带她看看,我也先回房洗洗,急云你自己去你房间整理整理,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让罗姑姑收拾收拾,我洗涮好过去替你归整归整。”急云应了是,管夫人便对小喜道:“你带云小姐过去她房里看看吧。”
小喜笑着应了是,便带着急云走到了西次间,罗姑姑已经在那边看着车夫将急云的行李放了进来,家具已经基本摆好,罗姑姑和小喜说道:“你替云小姐抹干净这些家什,然后铺好床,替云小姐把衣服都放进衣柜,行李都整理好,我去看看夫人那边如何了。”
小喜笑着说好,过了一会儿果然端了盆水过来,抹起家具来,急云看旁边还有块抹布,便也拧干了一起抹起来,小喜看她动作娴熟麻利,眼睛眨了眨,笑道:“云小姐放着让我来就好了。”
急云一边手下不停,已是抹干净了床上,又找了根干净的毛巾重新抹干净,又去抹桌子,一边说:“没事,两个人一起快一些。”
小喜也便笑着收拾,一边问:“云小姐是哪里人?长得真好看,都说咱们蜀中出美人,我看云小姐长得也好,倒像是京里那边的人的长相。”
急云不习惯寒暄,只说了句:“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哪里人。”一边看床上干了,将帐子铺开,挂上去,铺上竹席后又铺上被褥,动作娴熟之极,小喜则将行李包裹一一打开,看到许多名贵而崭新的衣服,替她一一叠进衣柜内,又将那金莲头饰、珍珠耳坠、梳子什么的放到梳妆台上,笑道:“这金莲手艺真好,这做工只怕比金价还贵了,是大金楼里头打的吧?”
急云说道:“是师父选的,大概是吧。”
小喜看到有个包裹里头全是一叠一叠的上好的纸张,一扎笔,一套精美的笔筒、砚台等,还有几本启蒙的三字经等书,归整到书架上,又说:“这些笔墨纸砚也是夫人买的吧,夫人想得可真周到。”
急云看了眼,想起适才买的时候,管夫人道:“书还是得读,字还是得多认认,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你师兄。”点点头道:“师傅是好人。”一边抖开了被子,将被套套了上去,那床蚕丝被足有八斤重,急云却根本不需要人帮忙,便灵巧地将被子套进被套内。
一时罗姑姑走了进来,看到急云在铺床,不满道:“小喜如何能让云小姐自己动手?”急云忙道:“是我自己要做的,天要黑了了,你们两人忙不过来呢,我自己能做的,你们且去帮师傅和师兄那边吧。”
小喜将书都放进书架里,笑道:“可不是云小姐体恤,这边已是归整好了,我去看看公子那边的行李有没有要帮忙的。”罗姑姑只好道:“公子爱干净,想是已经洗干净了,你去给他端杯茶。”
小喜脆生生地应了,犹如花蝴蝶一般的跑出去了。罗姑姑对急云道:“小丫头不懂事,平日里夫人公子宽厚,惯得她不晓得尊卑,若是有哪里冲撞了,还请云小姐担待些,若是平时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使唤,不要客气了。”
急云点点头,没说什么,罗姑姑检查了一番,看诸事妥当了,便将那盆脏水端了出去,说道:“我一会儿端杯热茶来给您先喝,后头是厨房连着饭厅,晚点我让小喜来请你去吃晚餐,您先歇息歇息。”
小喜端着泡好的热茶敲了敲卫瑾的门,里头传来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道:“谁?”
小喜笑道:“公子,是小喜,给您端茶来了。”
里头哦了一声,说道:“进来吧。”
小喜进去,便看到卫瑾果然已洗浴过,换了件竹叶青的宽袍子,正在窗边的榻前擦着头发,乌漆漆的头发披着,更显得一张脸如玉一般,他一贯冷冷清清的,看到小喜来,也只是点点头道:“放桌上吧。”
小喜放那茶盘在桌上,一边倒茶一边笑道:“是才得的蒙顶茶,你上次说这茶好,我娘又去找茶农收了些,选的最好的,听说是进上的呢,您看这茶汤,颜色多正,烧的水是我刚刚知道你们要回来了,特意跑去凉雪泉那儿取的水,按你说的,取的中段的水,您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卫瑾可无可不无地嗯了声,小喜早已习惯他惮度,又眉开眼笑道:“不知道云小姐喜欢喝哪种茶?我们也好备下哟。”
卫瑾想了想道:“她很随意的,不挑吃不挑穿的,你们看着安排好了。”
小喜眨了眨眼,笑道:“夫人和您衣食上要求都高,一下子来了个宽和不挑食的,倒还真有些不习惯呢。”卫瑾点点头,却忽然想到急云那做饭的手艺,说道:“她烧菜上可有才,比你娘烧得好吃多了。”
小喜噗嗤笑了:“看公子说的,我们这都是糊口的手艺,哪能当个正经才艺来说呢,像公子写字画画好看,夫人弹琴吹笛,那才是正经的才艺呢,云小姐看来从前也吃过不少苦吧?我刚才看她手心全打了茧。”
卫瑾点点头,没说啥,拿了小喜刚倒好的茶喝了两口,问道:“师妹那边都弄好了?”小喜笑道:“可不是,我看云小姐干活十分利索,自己一会儿就铺好床了,我原要帮忙的,她却不让,看起来倒像比我还惯做一般呢。”
卫瑾想了想,说:“才过完年,她应该九岁了,吃了许多苦,你比她大一点儿,平日里多照顾照顾她。”
小喜点头道:“看公子说的,我们平日里哪一点不周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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