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微愣,惯性地眨了眨眼,随后又大咧咧地笑道,“哈哈,林老板你贵人事忙,不认识我们是应该的,我们是邻居啊!”
君兰皱眉,凝重地看着萧云的笑脸。
“林老板,我们前些天才搬到山上的山庄里,现在还忙着打扫呢,还打算迟点再去拜访林老板你,没想到今天就遇见这样的事了。”萧云扬唇笑着,洁白的皓齿在阳光下似乎泛着亮光。
心思微动,君兰望向沉默已久的庄寒,眨眼才道,“你们便是山上山庄的新主人?”
“是啊,我这兄弟和那陈老头是认识的,硬是和陈老头磨了几天才把山庄买下来,那陈老头可真是黑心,山庄都十几年都没人住了,里面破破烂烂的,还敢收我们二百两,林老板,你们商人都是这么黑心吗?”萧云也没管君兰在想什么,自顾自地抱怨着,好像和她很熟那样。
萧云口中的陈老头就是山庄之前的主人,如果庄寒和陈老板是认识的话,山庄会卖给他们也不出奇,但是,庄寒他们刚才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说明这件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下山真的只是为了猎杀老虎吗?景池的死,和他们有关?
皱眉,眸色加深,君兰却没有打断萧云的话,一路跟着前面的宫人来到宫门,乘上自己的马车,和萧云他们简单地道别一番,直接回到牧场里头。
一看见君兰回来,百媚娘、张黑等人马上迎上,急急地询问她在宫中的情况,得知没有事后,众人才松过一口气,但同时也奇怪了。
“林兄弟,大王真的没有责罚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吗?”张沙坐在椅子上,皱着一脸思索起来。
就算不是亲眼所见,但听闻自己的儿子被猛虎咬死,有哪个当父亲的不生气?林岚和萧云都是外人,就算这件事真的是景池咎由自取,但大王也没有理由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还是说,大王太能忍了?
“非也,非也,依我所看,大王是看重了林岚的皇商身份,再者,此事的确是景池皇子咎由自取,大王若是执意惩罚林岚,未免太过勉强。”华云思考一阵,出声道。
众人闻言,将目光放到端坐于一旁的青袍少年身上,他精致如玉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凝结着一层薄霜。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少年抬眸,一双黑眸深邃摄人。
“此事无需再提。”淡淡地说了句,视线移到一旁,“张黑大哥,听闻日前你曾经到山上的山庄一趟,可有什么发现?”
大王的心思,君兰现在也猜不透,既然大王有心要放过她,她也无必要继续招惹大王,此事只能暗中调查。
“林兄弟说的是山头上那空置已久的山庄?”张黑微愣,然后如实将当日的情况告诉君兰,和萧云自己说的差不多,他们因为和陈老板认识才能将山庄买下来,他们也是经商的,买下山庄是因为这里离华阳城近,方便日后行事。
“林老兄,庄二庄主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交代完毕,张黑疑惑地问道,“我当日与庄二庄主,还有萧三庄主在山庄内交谈了一个时辰多,我张黑虽然不是什么学士儒生,见多识广,但也看得出庄二庄主他们为人正气,绝不是什么小人,而且,四弟还和萧三庄主较量了一番,难分高低,想必庄二庄主他们定是学武之人。”
君兰轻蹙眉,眸色加深,“秦皇和萧云打成平手?”
“是啊,那小子现在就在山寨里苦练着,说什么下次要再和那三庄主比武一番,要不要我帮你抓他过来?”张峰说着就要起身行动,却被君兰打断。
“无需麻烦。”顿了顿,君兰望向张黑,“山庄内除庄寒二人外,还有一个大庄主?”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张黑没发现君兰的异样,道,“的确如此,庄寒庄主自称是二庄主,想必定有一名大庄主,不过我当日并没有看见大庄主,冒昧之下也不好突然询问,林兄弟可有想到什么异状?”
“没有。”君兰摇摇头,交代张黑、华云等人将牧场的事处理好,独自起身走出大厅,迎面而来的阳光照落在脸上,微微发痛,清风掠进心头,却让心底更加凝重。
由于景池突然遇害一事,牧场内的赛事被中断,如今,景池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好,大王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提此事,所以,外人并不清楚赛事中断的真正原因。
君兰在牧场内巡视一圈,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马房前,将自己的马牵出来,抬首望向那方的山头,眯了眯眼,动身上马,只闻一声马啸,眼前的景物迅速后退,劲风吹打着皮肤。
牧场位于华阳城外的山头下,四面都是高山树林,鲜有房屋的出现,然而在其中一座山头上却屹立着一间面积颇为伟雄的山庄,与四周的绿树形成强烈的对比。
山庄内的规模丝毫不逊色与城中豪宅,虽然年久失修,但不难看出当初的富贵,此刻,山庄的大厅内正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人便是刚刚回到山庄内的庄寒、萧云两人,另一人端坐在阴暗中,身穿着暗色的大袍子,上半张脸被漆黑色的面具所遮挡,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尖削、优美,一张红润的唇轻抿住,一呼一吸间带着阴沉压人的气势。
“嗯?”萧云突然疑惑一声,目光飞快地往大厅外扫去一眼,扬了扬眉,开声道,“今天这件事,应该就这样完了吧,那大王不会秋后找我们算账吧?”
“应该不会。”庄寒想了一阵才说道,“大王根本无意追究景池的生死,他的主要目的恐怕是要惩罚众多皇子。”
“大王这当老爹的也太无情了吧,自己的儿子都被猛虎咬死了,他居然一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他的那群儿子也是,兄弟都死了,还有心情在哪斗嘴,哎呀,皇家果然是无情啊,大庄主,你说对不对?”萧云莫名地将话题移到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没有张唇,面具下露出一双噙着冷光的眼睛,被他看一眼就如同被寒风吹割一般。
见他又不打算理自己,萧云耸了耸眉,扫了门外一下,微微扬声道,“那景池还是愚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为凭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将能把那头打老虎杀掉,真是可笑!活该他被老虎一口一口地撕碎,那脑袋还被扯了出来,真血腥!”
“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既然大王无心要管此事,我们也不必追究下去,反正景池已死,剩下的皇子恐怕不会安宁。”庄寒用微冷的话音道。
“那还用说,在老爹面前都吵成这个模样了,背着老爹的时候还不杀人放火?也不知道大王这个老爹是怎么当老爹的,自己的儿子闹得要杀人了,他就只是惩罚一下就算了,跪一晚有什么用啊?”萧云不屑地嘀咕着。
“皇家之事,远非表面简单,我们旁观便好。”庄寒英眉轻蹙,似在警告萧云。
“能不管就好了,就怕有人不肯,哈哈,我什么都没有说!”萧云小声地嘀咕着,随即就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脸颊上,引起一丝丝痛意,萧云改口,讨好地望着黑衣人,差点没比他那冰冷的眼神吓死。
黑衣人似乎不愿和萧云计较这么多,撤回视线,启唇道出的嗓音沙哑低沉,“局势如何。”
庄寒听懂黑衣人的话,俊秀的脸上染上凝重,“据星恨所说,燕国那边经已出兵,目标直指秦国!”
阴暗的大厅内掀起一阵凌风,呼啸着涌到大门外,撩拨着庭园内的大树。
“不是吧,还真打过来啊?”萧云意外扬眉,“燕国明明离陈国最近,要攻打陈国简直是手到擒来,燕王为什么要先打秦国,两国之间还隔着一条长河呢,燕国就不怕陈国在背后偷袭他啊?”
长河,七国中面积最大的河流,河水汹涌湍急,连两岸的巨山都能冲碎,燕军要越过长河攻打秦国,恐怕要废上一番心思,稍不慎,还是自损过半兵马。
“此事尚未查明,目前只知燕国新王并非太子燕穹苍,不久之前,燕国权臣魏立一家被满门清杀,没一人留下。”庄寒继续道,眼中除了凝重,并无其他感情。
萧云又意外一把,“魏立不就是燕国太后的亲信吗,谁敢杀他一家啊,该不会是燕国那新大王吧,除了太子燕穹苍之外,谁还有可能抢到皇位?”
庄寒微压眼帘,“不知。”
萧云无趣地撇撇嘴,忽然就望向黑衣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敢问大庄主有何高见?现在燕国都杀过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干点什么啊,不然,人家可要先动手了!”
黑衣人笼罩在一片昏暗当中,就连阳光亦无法穿透。听闻萧云的话,黑衣人移眸望来,漆黑的眼珠子比他脸上的黑面具更骇人,其中涌动着阴寒与狰狞,像野兽利爪,随时能将你的眼睛挖出来。
“嘿嘿,我随口问问,你别当真啊,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对了,我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了,我走了!”萧云被他盯着身子一颤,随口甩出一个借口,起身就往大门外冲去,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轻功极高!
庄寒见惯了萧云这模样,也没上心,“宫中情况不明,燕国来犯只是开始。”
“嗯。”黑衣人抿唇应了声,站起身,迈步走进阳光内,一身漆黑险些将亮光也切断。
眸光微动,庄寒起身跟上他,“陈国兵力不如燕国,不敢贸然侵犯燕国,如今陈国公主就在秦国中,陈王恐怕在等这个机会,一旦公主联婚,陈、秦两国自会联手,燕国到时候要攻下他们并非易事。”
黑衣人听着,没有回话,大步从庭园的树下走过。从上方望下去,漆黑的面具遮挡住他的表情,飞扬的墨发伴着暗色衣袍划破虚空,浑身上下都带着令人不安的气势,就像冰凌入肉一样。
当回过神时,黑衣人已经走远了,一身灰青色衣袍的庄寒走在他身旁,竟显得有些渺小。
收回视线,君兰隐藏在树冠中,目光正好落在昏暗的大厅内,脑袋中不禁回荡起黑衣人他们刚才所谈论的事。
如果,庄寒他们只是商人,那为什么萧云的轻功会这么厉害,仅一眨眼的时间就能跳上屋檐,消失不见。还有,为什么他们会商量燕军一事,莫非,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人,这次也是故意招惹上皇家的?景池的死,铁定和他们有关系!
灵光闪掠,君兰微抬眼帘,谨慎地打量庭园一阵,确定没有异常后,她运劲跳到不远处的屋檐上,几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这个时候,所有皇子应该在宫中受罚,大王也下令严禁他们出宫,景池的死只能是庄寒他们动的手脚,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秦国,甚至连燕国、陈国都在他们的计划中!
她必须要加快脚步!
*
次日,华阳城的大街小巷内依旧热闹非凡,吆喝声震动鼓膜,明煦的阳光散满一地,春意盎然。
依照请帖上面所写的时间,君兰只身前往第一楼,绝色的容貌马上吸引食客们的惊艳,原本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君兰没理会他们,上前将帖子拿给掌柜,掌柜一看,身子一抖,立刻上前帮君兰引路。
“公子这边请,会长大人早已在厢房等候,刚才还让小二去寻公子,不料公子已经动身了。”掌柜解释着,带着君兰来到二楼的厢房前,恭敬地敲了敲门,“会长大人,林老板已经过来了。”
“进来。”厢房内的人很快回话,声音出奇地熟悉!
“林老板,请。”掌柜推开厢房的门,俯身退到一旁让君兰进去。
一眼望进去,厢房内的摆设相当讲究,雅致高贵而不俗,明艳的阳光透过倚栏照进来,色泽温润。往前迈出一步,扭头才能看见厢房内的大圆桌,此刻,圆桌前正站着一个人,他负手背对着自己,身影高大,隐约透出小山般的威压。
“小人先告退。”
君兰刚走进来,掌柜就告退一声,将房门关上,随后,华阳会长转身望来,君兰始料不及,瞳孔顿时皱缩。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惊讶的时候,坐吧,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不多。”狐眼中掠过一道亮光,男子轻抿着唇,坐到椅子上。
“景离殿下!”君兰望着他,声音低沉,语气肯定!
不错,君兰没有看错!所谓的华阳商会会长竟然是秦国十四皇子,向来不羁随意,喜好奢华的景离!他居然是华阳商会的会长,那景陵呢?
心头一颤,君兰惊得难以挪动一步,直到景离再次出声提醒,她才知道走近椅子坐下。
景离好奇地打量她一眼,语气冷冷的,透出丝丝危险,“林老板,今天之事,我希望只有你和我知道。”
君兰微颤,收敛住心思,定定地望着景离,“不知会长找我有什么事?”
景离轻轻扬眉,随后了然笑道,“林老板不愧是聪明人,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看来林老板已经猜到这第一楼是谁人所有!”
君兰没回话,眸色深邃,很难看懂她在想什么。
第一楼是谁的,现在已经不用问了,答案就在眼前。
景离也沉默一阵,最终还是气败地投降,“林老板,我找你只为了一件事,日后,这第一楼归你所有,你昨天也在大殿上,应该知道景池的事连累了我,恐怕在今后的日子里,我都无法自由出宫,我将第一楼交给你,是想你帮我看着它,并非将它卖给你,当然,我会给你一定的银两,就当是你帮我看着第一楼的工钱。”
精光掠过,君兰不动声色地问道,“会长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既然会长今天能出宫,明日也能一样,为何要将第一楼交给我。”
对于景离,君兰没过过分在意过,她知道景离不像表面所看的那样,但景离无心威胁她,君兰自然不会主动调查他,她不是一个草木皆变的人,也没有这么闲情管这些事。
现在看来,之前景离对“林岚”的敌意,恐怕就是因为第一楼和西楼望月之间的生意竞争,景离现在将第一楼交给她,想必是因为他已经没那么多时间自由出宫了,大王已经开始行动了!
“林老板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大王旨意已下,就算我今天能买通守门将领,明天恐怖没有这个机会。”景离微绷着脸,眼中划过一丝狠光。顿了顿,又道,“在这华阳城中,我只认定林老板你有这个资格,你放心,第一楼的大小事务有掌柜他们看着,你只需帮我护住第一楼便可。”
“景离殿下想我怎么做?”君兰问,眸光不明。
“对外宣称第一楼已经被你林岚收购,让第一楼和西楼望月合并!”少年语速加快,略显凶狠,像不甘心的野兽。
君兰微微一笑,淡然且傲气,“我与殿下萍水相逢,为什么要这样帮殿下?这样做,就等于在我自己的脖子上架一把刀,殿下应该很明白。”
景离是一国皇子,能让他又恨又怕的人,只有他的生父,秦国大王!
“你!”景离可能料不到君兰能在短时间内察觉到他的忌惮,咬了咬牙,握紧拳头,眼中掠出利光,“林岚,我很好奇,你和景陵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的西楼望月、精绣江河、玲珑宝斋还有碧华轩和景陵有什么关系,我相信,大王会很有兴趣!”
不等君兰回话,景陵换了一个坐姿,以挺腰的姿态俯视她,“的确,林老板初次进宫的时候的确掩饰很好,但根据我对七皇兄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出手帮助一个陌生人,当日在操场上,林老板和七皇兄是故意摔倒的吧,为的就是避开大王的视线,我猜得没错吧,林老板?”
厢房内,一张圆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凌厉,让阳光轻轻一颤。
忽然,气势看似较弱的青袍少年扬唇一笑,美得让人惊讶,“景离殿下若是认为如此,大可以去找证据。”
“你!”景离咬牙,心知自己没时间和对面这人再对持下去,“你和景陵之间的事,我没有兴趣多管,但林岚,以你的聪明才智,很应该想到大王的打算!你帮我,我卖一个消息给你!”
“说。”君兰微微握了手,语气维持不变。
景离盯住她一阵,最终负气站起身,走到倚栏前打量对面街的客栈,背影阴暗,“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大王在利用景陵对付景逸。”
“你胡说!”心头一颤,君兰怒拍桌子,站起身盯着景离,下一秒又立刻回神,强行压住情绪道,“景离殿下,你说这番是什么目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王也是你生父!”
大王在对付景陵和景逸,景离告诉她这个消息,无非就是想她帮景陵对付大王!
“生父?”景离转过身,表情凶狠,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林老板,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你会不知道皇权代表什么吗?在皇权面前,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昔日大王可以为了国库下手杀了自己的妃子,今日他一样可以利用景池的死来对付我们!”
阳光落在他背后,面容笼罩在昏暗中,眼中的情绪就如潜伏在黑夜里的毒蛇,不知何时就会发起攻击。
君兰蹙眉,心中早已掀起一番波澜,眼前的景离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我对大王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若然安安分分的,最后或者能有命当一个小王爷。”景离转身,重新面对阳光,微冷、讽刺地说道,“奈何,杀母之仇,难以忘记!林岚,我今天只希望你能帮我,或者你现在的确很风光,但,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旗子,落得一个惨败的下场,我刚才也说过,在这华阳城之中,我只认定你有这个资格,若然可以,我真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话到最后,景离侧首望来,半边脸笼罩在昏暗中,眼眸内跳跃着的亮光如同毒蛇吐舌那般,致使四周骤然冷下。
君兰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将他的眼神穿透,心中思绪飞快流转,“殿下此言,实在令林岚费解,还请殿下明示!”
身为一国之君,君兰早就知道大王的危险,不然她上次也不会和景陵故意摔倒在雪地上,不向大王展示自己的身手,却想不到,在大王面前隐藏的人不单只有他们,还有景离!
景离的生母是大富商的独女,娶了她,自然就能令国库充裕,就算她死了,只要她的儿子还留在皇宫中,景离的外公依旧会每年都向朝廷进贡大量金银珠宝,每逢节日还会给景离送来大堆玩意,而那些东西多半都进入了国库。
国家有钱,自然兵马充足,兵马充足就能扩展领土,所以,景离生母的死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假若西楼望月和第一楼合并,同样也是这个道理,难道殿下会不知道?”君兰眯起眼,应着阳光走到倚栏前,脸颊被刺得微微生痛,大街上的喧闹声震动鼓膜,但这些,还是不能驱散厢房内的冷意。
瞳孔微缩,景离扭头望向那边人,他依旧是穿着青色的袍子,墨黑的长发简单整洁地盘起来,绝色的脸正泛着白玉般的光芒,修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正好遮挡住他的眼睛。
抿了抿唇,景离轻声念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不挺好吗?如今你正是风光之时,不会遇到什么问题,但以后就很难保证,你和我合作,我定会尽力保你安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异光掠过。
“呵。”少年轻笑,蓦然侧首迎上景离的视线,“殿下为何肯定还有以后?”
正好,蔚蓝的苍穹上吹出一阵风,撩起她耳畔的碎发,丝丝缕缕地摆舞在眼睛前,抹平不掉那股森寒。
景离大惊,整个人僵住,忍不住瞪眼看着她,脸上流出惊骇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根本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对手,他心中到底在谋划着什么,自己今天来找他是对是错?
“你,你是什么意思!”思绪混乱间,景离不禁问道,“你应该能猜到,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的事情已经被猜到,如果证据确实,大王一定不会放过我,但如果被他查到你将第一楼收购了,他不但不会怪责你,还会默认你的行为,他现在正需要你!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当这个皇商,安安分分的当你的商人就好了!”
到最后,景离的情绪被牵动,对着君兰怒吼出一句,往日不羁潇洒渐渐碎裂!
“那你呢?”君兰没动,反问景离,眼底始终带着丝丝冷意。
“我,”眼神一颤,景离咬紧牙,没话去反驳君兰的话。他自己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以大王的手段,林岚从一开始的出现就是错!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景陵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去帮他!”
“林岚,我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整个华阳城上下都称赞”林岚“是大善人,我敢说,只要是”林岚“出声,一定会有大量百姓响应,而你就有意告诉所有人,你背后还有一个人存在!”林岚“现在所做的事都是遵照那人的意思,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大善人“,只要他出面,就算是夺取皇位,百姓们都会响应他,支持他!这就是你正真的目的,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猛地,景离睁大双眼看着对面的绝色少年,脑袋里回荡着一把清脆疯狂的女童声,曾经,那个女孩也说过这样的话,以小宫女的身份对着太子怒骂!
“是你?!”一道惊雷狠狠劈下,景离险些站不住。
“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兰没理会景离,带着思考轻念了几声,不禁垂眸俯视下方景象,稍过数息,又侧首望向景离,黑眸深邃,“殿下所言极是,或许这就是原因。”
言罢,转身离去,扬起的墨发凌厉之极。
“等等,你到底是谁?”心头一急,景离直接上前拦住君兰,用一双涟漪重重的眼睛打量她,视线从她脸上移到脖子间,隐约能看见衣领下藏着的喉结。
景离心头一颤。
“殿下看见我是谁,我就是谁。”君兰抬眸扫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让房门走去。
“等等!”景离怔地回神,本能地伸手扯住她的手腕,顿时又是一惊!好小的手,和玉如意一样。
君兰皱眉,侧首望向景陵,眼神冰凌锋利,险些能刺破人的眼睛,“殿下还有什么事?”
“你,你,我刚才说的话,你想得如何?我想,大王应该还没有发现你的真正打算,要不然,你,还有景陵也不能站在我面前!”景离快声道。
“就按殿下所言,但林岚希望殿下能安守本分!”言罢,甩开景离的手,大步走出厢房,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直到君兰走了一阵,景离才回过神,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心凝视一阵,随后,眸光复杂地望向西楼望月的方向。
叩叩。
敲门声响起,是掌柜。
得到景离的点头后,掌柜将房门关上,上前询问,“主子,小人刚才见林老板已经离开,不知主子和林老板商量得如何?”
“嗯。”景离坐下,点了点头,又道,“尽快将第一楼的事和林岚交代。”
“是!”掌柜应道,忍不住又问,“主子,你真的要将第一楼卖给林老板吗,主子这些年一直在和林岚暗暗比拼,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一些起色,为何要在这个放弃?”
掌柜跟随景离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一些事,也看出他是将林岚当成了对手,不然也不会让第一楼和西楼望月比拼。两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难免会血气方刚。
“比拼?”景离抬眸望向西楼望月,久久没有回答掌柜的问题。
比拼是两个人之间的角逐,他,又将他当成是对手吗?
*
午后时分,阳光微斜地照进子和宫内。
“君兰姑娘,你回来了?”
梓沛刚踏出寝宫就看见一抹素白从走廊上跑过来,梓沛正想打招呼,但她却直直地从身旁跑进寝宫里头,焦急的地步声远远就能听到。
“君兰姑娘,你找殿下吗?殿下刚被大王传召过来了,现在还没回来!”梓沛连忙跟上,出声提醒。
“什么!”心头一颤,君兰顾不上思考,大步冲到梓沛面前扬声问道,“大王找景陵找什么,他不是在祠堂那边罚跪的吗?”
“君,君兰姑娘?”梓沛从未见过君兰这个模样,惊得后退一步,随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君兰姑娘,殿下昨晚的确在祠堂内罚跪了一夜,但大王心痛诸位皇子,午膳之前就让他们回宫休息了。奴才也不知道大王找殿下有什么事,但奴才看陆海大人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大王让景陵去哪里了!”
梓沛话音一落,少女就开声询问,尖锐间带着怒意!
“在,在宗正宫,君兰姑娘!”梓沛刚报出地方,还没来得及询问,眼前的素白就如劲风般冲向远处。
大王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利用景陵对付景逸,他到底要怎么对景陵!
眼神越发凌厉,君兰一路跑到宗正宫,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从他们口中,君兰得知大王一早就带着景陵离开王宫,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听到这个消息时,君兰浑身僵住,眼神震惊地后退数步,那些侍卫来不及询问她,君兰就有转身往宜寿宫那边跑去!
她要出宫,用秦君兰的身份出宫找景陵,只有圣僧的名义才能将大王压住!
我不管大王要对景陵做什么,我都不允许!
“秦姑娘!”
骤然,一声响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君兰没心理会,继续往宜寿宫跑去,眼前的景物统统都变得不重要,她只想见景陵,只想看见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秦姑娘,你等等,我,我,我知道七皇兄和父王去哪里了,你等等,呼呼!”那人一路追过来,很快就累得靠在大树上喘气了,当她再次抬起脑袋的时候,一张满布褐斑、阴沉骇人的脸经已悄然无声地霸占住视野,吓得她几乎摔倒在地上,“啊!”
君兰伸手扯住她,力度很大,“景陵在哪里!”
“我,嘶,好痛!”景瑟痛得皱起小脸,说不出话,心中的惊讶像涟漪般扩大。
君兰皱紧眉,触电般松开景瑟的手,锐利地抬眸往四周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跑到了花园里,附近都没有人,很安静。
“你刚才说景陵在哪里!”收回视线,君兰盯住景瑟,锐利得能将她看透。
景瑟缩了缩,“我,我刚才看见父王和七皇兄从宗正宫出来,好像要去宫门那边,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七皇兄昨晚才被父王惩罚完,所以,我就让艺湘去打听,听闻燕国要攻打秦国,父王带着七皇兄去军营了!”
“军营?”脑袋嗡地一声,君兰猛地扯住景瑟的手,“他们去军营干什么,大王想对景陵做什么,他要景陵领兵去打战!”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军营,调兵遣将的地方,在这个时候,在燕国出兵攻打秦国的时候,大王突然带着景陵去军营,除了是想让景陵出征之外,君兰想不到其他原因!
如果,景陵能将燕军逼退,他就等于立下了大功,绝对能将景逸压下去!如果,景陵输了,他的下场只有被燕军的千军万马踩踏而死,最终得益的还是大王!
君兰想不明,她离开第一楼后就一直在想着大王的心思,但她想不到,他为什么偏偏要利用景陵去对付景逸!大皇子不行啊,二皇子不行啊,他的儿子统统死光了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景陵!难怪,大王这段时间对景陵这么好,执意让他去护送陈国公主,立下大功,结果就招来太子的妒忌,还能压住景逸在民间的声望,大王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谋划了多久!
景离的话,她不得不去相信,因为这些都是事实!从种种迹象看来,大王让景逸出宫巡视,又让景陵护送陈国公主,这是都是事实!大王有意扶持景陵,让景逸感觉到危机感,让他们兄弟相残!
“秦姑娘,你跟我过来!”景瑟凝重地扯着君兰往碧池上的凉亭走去,环视四周一眼,肯定没有任何人后,景瑟走到君兰面前,眼神凝结地咬了咬唇,微微争扎一下道,“秦姑娘,还记得我当日求你和七皇兄带我离开王宫一事吗?”
“你想说什么!”利光划过,君兰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听景瑟说话,她得想办法拦住大王,但她要用什么方法?难道在这个时候暴露实力吗,不,时机不成熟,时间也太短了,根本召集不了多少人,最后只会让大王一举击破!找太后吗?
“秦姑娘,你为什么不让七皇兄上阵杀敌?”
少女柔柔的嗓音掠进心房内,却如惊雷般拍痛神经。君兰立刻抬眸盯住景瑟,如同被挑衅了的凶兽。
景瑟微退半步,握紧手,“自古兵权在手,就能夺下皇权,如果七皇兄能取得兵权,父王也就不能计算七皇兄了。”咬了咬唇,景瑟转过身,“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父王不愿意将皇位交给任何人,就算是六皇兄也不可以,太子皇兄之所以会养成今天的性格,其实都是父王一手养成的,就连母后也一直活在父王的计算当中,我们都一样,都逃不掉,因为生存在王宫里,只能面对这些。”
少女仰首望向蓝天,墨色长发随风飞舞,粉色的轻纱撩拨的虚空,勾画出一道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