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双手仍是握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屋顶,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胡思乱想。虽然她已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凡事都可以用武力解决,当初决定从悲伤中走出来,拜师学艺,不就是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苦练出如今的自己,但江湖上的高手何止她?要想报仇,她只有控制自己,让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她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大仇未报,她死不瞑目。日后,她有何脸面面对九泉之下的亲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冷秋月,你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只有融入他们的生活,你才有机会。现在都没有见到皇上,过早地暴露身份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冷秋月,十年前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女孩,她心地善良,连害人的小动物她都不忍心杀害;十年后,因为报仇,她一改常态,一心只想着报仇,曾已何时,她忘了自己是谁。如今,她是这么矛盾,有时软弱,有时愤愤不平,不是她的演技太好,只是她的骨子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两个都是她。
她自认为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一心以为已经月兑胎换骨,完完全全不是十年前那个软弱怕事的小女孩,她把那些担心害怕的行为解释为自己的演技。她一直在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她以为自己演的很好,瞒过了所有人。殊不知,回到这里,她骨子里隐藏了十年的性情被激发出来。
隐约感觉到门外有气息,秋儿拉起被子,假装休息。
“秋儿,秋儿……”是槿奚的声音。她轻唤着秋儿的名字,轻轻地打开房门,走到床边,放下手里端着的一碗药。“秋儿,睡着了吗?”
秋儿缓缓地睁开眼,一看是槿奚,连忙起身,可身子不济,晃了晃,槿奚连忙扶着她,扶她靠在床边。
“姑姑,真是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傻秋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谁都会有不舒服的时候。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姑姑关心。”
“听说你病了,我熬了一碗药,专治肚子痛的,喝一贴就好,这可是东宫的秘方,太医院的特别配方。”槿奚说着端起药,吹了吹,递给秋儿。
接过药,秋儿挤出一抹笑。“谢姑姑。”毫不犹豫,一口气喝下药。“这药真苦。”秋儿捂嘴,皱着眉头。
槿奚拿着手绢,替她擦擦嘴。“良药苦口啊。”扶秋儿躺下,槿奚又嘱咐了几句:“太子殿下让你好好休息,晚饭我会让人送进来,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姑姑,您对我太好了。”
槿奚抚模着秋儿的额头。“出门在外,理应互相照顾。再说,你这丫头聪明伶俐,谁见都喜欢。从你叫我一声姑姑开始,我就从心底把你当成了亲侄女。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嗯,谢姑姑。”
“以后别那么生疏。好好睡一觉吧。”
秋儿冲着槿奚笑笑,闭上双眼。槿奚冲着闭着双眼的秋儿暖心一笑。一个女人,跨进深宫的那刻就注定这辈子只能待在这个地方,槿奚这辈子注定不能成家生子,宫外,像她这种年纪的女人早已儿女成群,承欢膝下,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儿半女。看到秋儿,她内心的空虚,像是被填满一样,暖暖的,是温馨的感觉。自从秋儿笑着唤她姑姑,一副乖巧的模样让她心动,在心里,她早已把秋儿当成亲侄女,如同女儿般照看着。
槿奚关上房门,秋儿随即起身,小跑到房门前,从窗户里向外张望,见槿奚走远。秋儿找到藏着的罐子,用内功把喝下去的药逼了出来。
她不是不相信槿奚,也不是怀疑药里会别人下药,只是她根本没有肚子痛,乱吃药只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她不得不相信,这药果然不同凡响,也的确是治愈肚子痛的良方,她只是喝下去一会儿,就已经隐约感觉到药性发作。
“东宫”正堂,安路涛独坐,眼神空洞,愣愣发神。平时敏觉的他,今日甚是反常,槿奚早已走到他跟前,竟未察觉。
“殿下……殿下……”
待槿奚唤第二声时,安路涛方才拉回思绪。
“槿奚?找我有事?”
“回殿下,王公公来了。”
“父皇身边的王喜?他来干吗?”一听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太监总管王喜前来,安路涛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是来宣旨。”
“宣旨?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宣什么旨?”
“这个……这个奴婢不知。”槿奚陷入疑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刚刚出神,现在又问些奇怪的问题。“殿下,让王公公进来吗?”
“让他进来。”
默默地,他又陷入思绪,若是槿奚不提醒,估计王喜今日得在“东宫”门口站一宿了。
“王公公,殿下让您进去。”
“有劳姑姑。”
进入正堂,王喜先是给安路涛请安,随后一本正经说道:“皇上口谕。”
“儿臣接旨。”
“念太子已到大婚年龄,故朕下旨,从明日起,大选太子妃,命太子近日不得出宫。钦此。”
王喜声音已落一段时间,跪在地上的安路涛仍是没有反应,王喜不敢多言,槿奚也不知该如何,只得随安路涛一直跪着。
王喜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遇到这种大婚喜事,太子殿下怎么一点儿也不兴奋,反而沉默得出奇?
“太子殿下,快接旨谢恩哪。奴才还得回旨呢。”
王喜的声音很低,却距离安路涛很近,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儿臣……儿臣……”
到底该不该接旨?不接旨,抗旨不遵,接旨,本不是我所愿。
安路涛很矛盾,他不曾想,皇叔一言竟这么快兑现事实。果然,还是皇叔更了解父皇。
“太子殿下,快接旨吧。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就连王爷都对皇上妥协,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千万不能抗旨不遵。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正选。”
这次,王喜的声音仅限安路涛,他惊讶地望着王喜,的确,王喜的话是他忽略的,只是,为什么王喜会知道这些?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帮我?
“儿臣接旨谢恩。”
“太子殿下,奴才回宫复旨。”
行礼毕,王喜渐渐消失在安路涛眼前,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像是知道他秘密的一句话,安路涛开始迷茫。是他太不小心吗?竟然让除了皇叔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了他的计划?还是,王喜是在帮自己?他是敌还是友?
安路涛继续发呆,槿奚没辙,只得退下。
三更天,安路涛飞檐走壁于宫延内外,如若无人之境。却不知,他瞒过皇宫侍卫,却被另一个黑衣人跟踪。
皇宫外,一座亭外,安路涛来回挪动脚步,心神不安。黑衣人稳站亭外不远处的大树上,乌云密布的夜空里,黑衣人融进黑夜之内,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忽而,又一身影从不远处走来,走近方知,居然是安辰逸。
“皇叔,被你料到了。”见到自己要等的人,安路涛开门见山。
“皇上赐婚了?”从安路涛的反应看,安辰逸知道自己说对了。随后,赏他一记白眼,摇起纸扇,坐下。“就为了这事,非得让我前来赴约?你很闲吗?我可是很忙的。”
“皇叔,我当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找您。”安辰逸等他的下文。安路涛把王喜下午的举动描述了一番。话毕,安辰逸皱眉。
“王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是眼前安路涛最担心的。如果王喜是友,他的确是能够帮助安路涛成就大事的人,如果他是敌,安路涛必须尽早除掉他,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
“不会。”
“这么肯定?”
“王喜不是宫里最聪明的人,也不是最有权利的人,不可能别人没发现,被他先察觉。从他的话来分析,他在帮你。”
“帮我?”
“是。起码在赐婚这件事上,他给了你最正确的判断。”
“皇叔也觉得,我答应父皇的赐婚是正确的。”
“就目前而言,只有接旨这一条路。先不要管王喜是敌是友,慢慢地观察他,他若是真心帮你,是个好帮手。内宫的事,他最有知情权。”
“好,那我会时刻观察他。”顿了顿,“皇叔,要不您明天别去找皇婶了,等把王喜的事弄清楚再走。”
“你小子也太会打主意了。我要是不尽快把珑月找回来,死的是人就是我。你的事还是自求多福吧。”还没等说完,安辰逸就先跑为快,早已消失在黑夜里,留下声音回应着安路涛。
亭里的安路涛自叹,独自待了一会儿,也往回宫的方向走去。
树上的黑衣人有了新发现,虽然不知道他们所提的是什么大事,但知道他们叔侄之间有秘密,一个关于内宫深院的大秘密。黑布巾下,一抹笑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