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部落是个大部落，每年冬天，当他们定居下来，都会有很多小部落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这里作为买卖交易的场所，因为黑牛部落总会选在乌兰草生长的地方定居，所以这种交易活动又被成为乌兰集。
乌兰集上的交易品主要有三种，兵器、奴隶和马。
这里所说的马，不是肉马，而是真正的战马。尽管黑牛部落的坐骑是牛，但是更多的荒人，还是与马为伴，说荒人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丝毫都不夸张。
李林和范升正在挑选马匹。
其他人都去休息了，这几天日夜兼程，所有人的精力都已到达了极限。范升也很疲惫，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跟在李林身后，只有在李林身边，他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不用担心突然跳出的荒人将他撕成碎片。
“这匹马很好。”老拉哈指着一匹火红骏马说道，见李林点头，用白垩石片在马身上画了个标记，带着两人向另一群马走去。
荒人重视信诺，画上标记，证明这匹马已经有了买主，其他人就不会再来问价。
李林不懂相马，老拉哈说哪匹马好，他就选哪一匹，并不担心对方和卖家合起伙来骗他。拉哈在荒语中的意思是马语者，获得这个称号的不仅是最好的相马人，还代表着诚实守信。
纳拉汗听说李林要买马，特意请来了老拉哈。
老拉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相马了，现在代替他的职责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尽管对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每次相中以后，老拉哈还是会询问李林的意见，这是他表达尊敬的方式，李林却不会因此误会他没有主见。
很快挑好了马匹，李林看到不远处有个武器摊子，考虑到弹药有限，打算去买把趁手的兵器。
“嘿，纳木，来看看我家的马，载着你跑三天也不会累哟！”
“纳木，你不去守着纳拉水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迎面而来，周围的人都认识他，纷纷向他打着招呼。
纳木对周围的人不理不睬，径直走到武器摊子前，拔起一根长矛，插在李林面前，大声说道：“哲里那慕的弟弟，我要跟你决斗！”
惊呼声中，李林打量着纳木，纳木的脸和带他们来到部落的纳图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是纳图的儿子，还是弟弟。
“好。”李林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没有问为什么。
决斗，是荒人内部解决矛盾的最终手段，竖起长矛，意味着不死不休。
决斗需要双方同意，对手可以拒绝，接受固然可以赢得人们的尊敬，拒绝也并不会被人耻笑。
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拒绝，只有李林不行，因为他是哲里那慕的弟弟。
决斗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乌兰集，不断赶来的人们很快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就是纳木？纳图的儿子？他长得真壮！”
“那当然，纳木可是黑牛部落的战神！”
“他的对手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听说是哲里那慕的弟弟。”
“你们觉得谁能赢？”
“还用说吗，当然是纳木！”
“不一定，对方毕竟是哲里那慕的兄弟……”
“哲里那慕的兄弟又不是哲里那慕，就凭他怎么能打得过战神？”
纳木的身材比纳图更加高大健壮，手持长矛，威风凛凛，看上去就像神话故事中的战神一般。相比之下，瘦削的李林就显得有些不起眼，虽然身为哲里那慕的弟弟，但是没有几个人认为他是纳木的对手。
被挡在外面的兵器摊主人见李林赤手空拳，从摊子上拿起一把刀丢了进去，李林也不拒绝，一把接住，随意挥舞两下，将刀一横，说道：“来吧。”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试探，纳木大喝一声，抡起长矛，狠狠砸了过去。
“当！”李林反握刀柄，用刀背一挡一卸，借力闪到一旁。
李林吐出一口浊气，荒人有千钧之力，果然名不虚传！李林巧劲卸力，并非硬挡，依然感到手腕，长刀险些月兑手，若是硬碰硬，长刀恐怕已经折断了。
力量处于劣势，依靠敏捷的身手游走攻击才是上策，但是李林不打算这么做。他深吸一口气，内息山洪般汹涌奔腾，力量陡然暴增，双手紧握刀柄，迎着纳木再度砸下的长矛冲了上去。
“当当当当！”如急雨拍窗，连续四刀狠狠砍在矛身，只听咔嚓一声，长刀拦腰折断崩飞出去，长矛却也被砍的偏开，李林手一松，丢下断刀，左手在矛身上一按一拉，右拳如毒蛇吐信般，狠狠击中了纳木的喉咙。
“咔嚓……”纳木的喉骨发出一声脆响，高大的身躯仰倒在地，口鼻中血沫横流，两眼翻白，已经昏了过去。
“呼……”李林甩了甩肩膀，只觉两臂酸软，几乎月兑力。适才一击可谓是孤注一掷，倘若纳木不倒，倒下的一定会是李林。
表面看上去，李林的举动太过冒险，但是他很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荒人好战，越战越勇，如果让纳木打疯了，李林绝对没有招架之力，至于说耗尽对方靛力，那就是个笑话，谁不知道荒人的耐力是最强的？
纳木败了。很多人前一刻还在兴奋的吼着“战神”，下一刻就看到纳木轰然倒地，的反差令四周鸦雀无声。
“哲里那！”一声高喊打破了沉寂，越来越多的人欢呼起来，特别是那些远道而来的荒人，这次乌兰集绝对会成为他们一生百说不厌的珍贵回忆。
“不愧是哲里那慕的弟弟！”一个豪放的声音排众而入。
说话的人是纳图，他眼看着儿子被李林打败生死不知，却毫无恨意，反而大笑着拍打着李林的肩膀，真诚的向他祝贺，“我还是小看了你，如果你愿意留下，最大最好的帐篷一定为你而建！”
“带他走吧。”
“谢谢。”纳图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林，一把扛起纳木，转身而去。
李林看着纳图的背影，知道他在感谢什么，他和纳木是生死决斗，作为胜利的一方，李林完全可以杀死纳木，如果他真那样做，纳图也不会阻止，因为这是荒原上的规矩。
相信过不了多久，纳图还会送上珍贵的礼物，他们之间非但不会成为仇敌，反而会成为朋友。
欢呼声中，人群渐渐散去。
李林在兵器摊挑了把刀，准备付钱，售卖武器的荒人却摇着头，不肯答应，又叫人拦住李林，自己匆匆而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荒人双手捧着一把刀跑了回来，献给李林：“追寻哲里那脚步的年轻强者啊，请收下我的馈赠，只有这样的宝刀，才配得上像你这样的男人。”
李林没有推辞，郑重的道谢，双手接过刀，细细打量。
这是一把直刀，刃长三尺、宽寸半、金丝柄、青木鞘，出鞘三寸，云纹卷舒，寒光夺目，刀茎篆刻“切风”二字，看字体，此刀应该是出自古燕国匠师之手。
李林抽出刀，空劈数下，毫无声息，果然不愧切风之名。更让李林满意的是，这把刀是诸刃镐造，既可劈砍，又可刺杀，非常合他的路数。
喜获宝刀，李林心满意足，带着范升离开集市，走出很远，还听到后面不时传来“哲里那”的呼声。
“哲里那？”李林摇摇头，“差得远呢。”
……
……
在黑牛部落休整了七八天，一行人再度上路，只是随行的人有多了两个。
纳拉水儿并不奇怪，她已经跟众人说了自己的想法，李林不置可否，萧心妍双手欢迎，其他人也无法反对。
另一个加入队伍的人是纳木。
纳木的伤势已好，只是很少开口，若不是偶尔还会说句话，大家还以为他成了哑巴。
纳木只和李林一人交谈，除了李林，哪怕纳拉水儿和他说话也是毫不搭理。
纳木每次只说两个字。
“来战！”
“好。”李林爽快的答应着。
其他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在荒原上穿行了半个多月，每当日头西垂，纳木都会向李林发起挑战，哪怕已经遍体鳞伤。
纳拉水儿放开马任其自去吃草，牵着萧心妍的手坐在一块被风打磨的十分光洁的果岩上，观看两人比斗。生活做饭搭建帐篷的活计不用她们插手，其他几人就能办的妥妥帖帖。
“这个纳木真是烦人，明明不是李林对手，还总是不肯服输。”萧心妍吃着从黑牛部落带来的马枣，将枣核吐的到处都是。
“纳木很要强的。”纳拉水儿轻轻说道。
“他肯定很惹人讨厌吧？”
“不会啊，部落里的女孩儿都很喜欢他，虽然有些倔强，但是人很可靠的。”
“你也喜欢他？”
“当然啦。”
“真的呀！”萧心妍惊讶的说道：“我看他很喜欢你，你要是留在部落，他一定很开心。”
“从他父亲带着他加入黑牛部落那天我就知道了，但是喜欢不是爱。”纳拉水儿摇了摇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人告诉过我，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守在他身边。”
“他是不是还告诉你，距离能够产生美？”萧心妍不屑的说道：“说这话的一定是个男人，男人就喜欢编些鬼话骗小女孩儿，真相信他们，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我是不会后悔的。”
“你无药可救啦！李林的哥哥真的那么好？他说什么你都相信？”
“慕……”纳拉水儿一脸回忆，“他很英俊，笑起来很好看，也很好听，他懂得很多，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好啦好啦，别再犯花痴了。”萧心妍一脸受不了的样子，“碰到这种男人，真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总之他说的话我都相信，他说要娶我，就一定会娶我。”
萧心妍看着执迷不悟的纳拉水儿，不忍再泼凉水，别过头看着仍在打斗的李林和纳木，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有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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