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是简体字好不好!”吴晨懒得跟大牙这货抬杠,还不如省点力气,不过他也的确是不太懂得书法,一时间也无法从书法的各种内涵去入手,还好要说服大牙,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那就是从内容上看,“你把手弄干净了,自己过来看!”
大牙见他不似说笑,擦了擦手,自己翻开那本手册,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虽然字迹潦草,不过勉强还是能看得懂,越看越是感到惊讶,这搞不好还真是青藤先生的手稿!
青藤先生就是徐渭,字文长,至于名号就多了,得有十几个!最出名的就是青藤老人。头衔也有很多,书画家军事家这家那家的,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个。明代嘉靖年间生人,跟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大才子”。
徐渭少年时,就以天才超逸著称,入到徐氏私塾读书,据说是“六岁受《大学》,日诵千余言”。
到了十岁的时候,就模仿扬雄的《解嘲》作了一篇《释毁》,“指掌之间,万言可就。”这扬雄可不是一般人物,是个敢自称圣人的主!在易学里面也是一派大宗。
可惜天妒英才,徐渭在二十岁的时候成为生员,但是接下来,八次应试,居然都没中,“再试有司,皆以不合规寸,摈斥于时。”跟他差不多同样遭遇的,还有那个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童鞋。
后来徐渭就在山阴城东赁房设馆授徒,再后来入了浙闽总督胡宗宪的幕府,“一切疏计,皆出其手”,又出奇计大破徐海等倭寇,奠定其军事家的地位。
到了嘉靖四十三年,胡宗宪因为受到严嵩案的牵连被捕,在狱中自杀,徐渭作《十白赋》哀之。李春芳严查胡宗宪案,徐渭一度因此发狂,作《自为墓志铭》,以至三次自杀,“引巨锥刺耳,深数寸;又以椎碎肾囊,皆不死。精神几近失常,几近癫狂。”
两年后,徐渭因为在发病的时候,杀死继妻张氏,下狱七年。狱中完成《周易参同契》注释,并且揣摩书画艺术。
到了万历元年大赦天下,徐渭才在状元张元忭等的营救下出狱,出狱后已53岁。从此潦倒后半生,痛恨达官贵人,浪游金陵、宣辽、北京,又过居庸关赴塞外宣化府等地,教授李如松兵法,结识蒙古首领俺答夫人三娘子。
徐渭晚年以卖画为生,但从不为当政官僚作画,“有书数千卷,后斥卖殆尽。畴莞破弊,不能再易,至借稿寝”,常“忍饥月下独徘徊”,杜门谢客。
其中只在张元汴去世时,去张家吊唁以外,几乎闭门不出,最后在“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的境遇中以73岁高龄结束了一生。死前身边唯有一狗与之相伴,床上连一铺席子都没有,凄凄惨惨。
等看过手稿之后,大牙已经惊呆了。他不太懂书法,只觉得这手稿字迹潦草,随处都有涂改过的文字,应该是日常起居之用,而里面记载的内容,跟徐渭晚年的生活有很大的契合度,难道真的是文长的手稿?
其实吴晨跟大牙这是有点不学无术了,这副字帖曾经出现在各大拍卖会上,是徐渭留存比较完好的作品之一,这副手卷却是日记式的草稿,应该也是徐渭晚年日常记录所用。
不过古玩他们虽然不太在行,但是作为曾经的文艺青年,青藤先生他们还是知道的。当年高中时候,有一他们几个租住在县城的一套老宅子里。几个人挤在一间厢房,晚饭后经常无所事事,就争论各种历史人物。
有一次争论明代杰出人物,吴晨对王守仁、张居正等人推崇有加,以为学而优则仕,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大牙则是对徐文长、唐伯虎等人崇拜不已,文人风骨、洒月兑自在;这人生观可说是大为不同,为此争论了小半个月,虽然当年可查阅的文献有限,可也够他们了解的了。
这中间,龙泽好几次使用暴力,希望凭借简单粗暴的方式,威逼他们承认朱洪武才是整个大明朝最牛逼的家伙,都没有结果,足见他们当年立场之坚定!直到对门住进一个整天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这话题才嘎然而止,转为各种龌龊。
“可惜不是《金瓶梅》的原稿哦!”大牙突然遗憾的说道,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本类似日记一样的随记,内容零散得很,而且大都是关于日常起居的琐事,
“呵呵,你倒是想!”吴晨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完整的书稿,而且内容也没有正式刊行过,不过这样的东西也很珍贵,不比作品手稿差多少。
大牙有些失望,关于《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到底是谁,历来有四种主流说法,其中又以徐渭跟王世贞的呼声最高,大牙则是坚定的徐渭支持者,为此在读本科的时候还专门考证过。开始几人都不以为意,瞎折腾呗,你一读电子工程的,整天泡图书馆考证《金瓶梅》作者,这不是发神经是什么?好在这货时不时的总要发一阵疯,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到了学期末,数字电路挂了、模拟电路挂了、大学物理也挂了,却真让大牙整出点不一样的东西。一般考证者都是从能力、经历、行文特征跟内容契合度等等去考据,这货却另走曲径,认为《金瓶梅》成书于明万历年间,最早是以抄本形式流传,从起源去考证出徐文长是作者来。
大牙呆了老大一会,吴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听到他突然嚎了一声:“这要是真的,得值不少钱吧?!”
“我靠!这就是铁杆粉丝呐!”吴晨差点冷汗就出来了,无力的骂道。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粉丝也要生活的嘛!你看现在不都这样,球迷协会都找俱乐部要钱,选秀节目的粉丝,更是按举牌呐喊尖叫泪奔不同程度收费么!就是网上那些大神,不得定期给粉丝们发些福利什么的。”大牙嘿嘿笑道,“再说,我崇拜鸡,不至于鸡蛋就不吃了吧?”
“行啦,什么歪理!”吴晨笑着骂道,真心拿这货没有办法。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是青藤先生的手稿,一是年代附和,二是有本人自称,三是他自己的逻辑判断,同个时代不大会有人吃饱了没事去写徐渭的日记吧?他又不是皇帝。
至于书法方面的鉴定,他也不担心,田老不是说了,过几天,要带他跟孔四去拜访刘老么,到时候带上这手稿,去让他一起鉴定就是了。
接下来几天,有杨军在,每天负责买菜做饭洗衣服什么的,活生生成了保姆,吴晨跟大牙两个大懒人,就天天研究那份手稿,每每从中体会到那份无奈跟沧桑,都要扼腕叹息一番,一副北漂文艺男青年样子。
……
到了第四天,两人起来,正准备要继续“探讨”一番,明中期落魄老青年的落寞人生,就接到孔四的电话,说是田老问吴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带上那方印章到他那里一趟。
吴晨就知道应该是那刘老到广府了,田老爷子这是要带自己去拜山门呢,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对那神秘的刘老有些好奇,能让田老那么推崇的,至少应该是某方面的大家吧,虽然他这几天偶尔也搜了一下,圈内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名的“刘老”。
拿好印章跟那份手卷,跟大牙告别后,就自己开车到了田老府上。大牙今天要去提车,吴晨怕他新车刚开出来,就磕碰到什么地方,又得直接开回4点,让杨军等会陪着大牙去,估计是挡不住大牙亲自开车,至少能在旁督看着些。
到了田老府上,孔四已经在了,田老穿着一身黑色的老式中山装,见吴晨也到了,笑呵呵的说今天刚好他老友有空,一起过去拜访下吧。
吴晨本来是想让田老先鉴别一下手稿,见状只好作罢,把吉奥停在田老院子里,钻进田老的黑色奥迪驾驶座,当起司机来。又见孔四手里拎着一些糕点,应该是手信吧,才想起自己第一次上门什么都没带,颇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责怪孔四也不提醒。
田老听得他们小哥俩在前座嘀咕,嘱咐吴晨好好开车!至于手信,都是广式点心,刘老哥好这一口,小辈带点做心意就成了。文字首发。
孔四趁机询问这刘老到底是什么人?听田老提到过几次,却一直没说是干嘛的,吴晨也是满心疑惑。
田老呵呵一笑,说既然都要见着了,跟你们先说说也无妨,这刘老哥是比他还要大上十多岁,当年他被关牛棚的时候,刘老哥刚好也在干校,那年代都是劳动人民,有点共同爱好的人都少。
两人无意中认识了,竟然一见如故,经常一起探讨各种人生问题,那时候田老并不知道这个叶哥来头极大,后来几十年相交下来,田老对这个老哥哥的见识魄力各方面都佩服得很,现在有意提拔两个后辈,就想带他们引荐,这老哥哥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广府渡过,最近几年家里老伴身体不好,这才回京里住,这次到广府还得暂住一阵子。
一路上听着田老碎碎念,到头来也没说出这刘老的来头,到了市区北边那座著名的山峰之后,顺着一道小路七拐八拐的走了进去,吴晨逐渐觉得眼熟起来,等走了一段才醒悟起来,这不是上次黄晓琳带他来的那个地方么,好像是叫什么“尊龙府”的,只是现在是从另一个入口进入,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顺着田老的指点,在“乡间小径”上转了一会,就来到一栋独立别墅之前,这别墅是仿四合院建造的,看规模得有两三进,门口一个大平台,四周是一些大树,树下停了十几辆车,再往外就是一片蜿蜒的草地,上面挖有几个池塘,偶有小桥流水、楼台亭榭的,小小天地,自成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