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确定这根雕在明清之前,也算一个佐证,对于这方印章来历的确认,很有帮助。”刘老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古玩鉴别,如果不是传承有序的话,很多时候就需要这样多方求证,形成证据链,这点跟法庭诉讼差不多。
如果根雕成型于明代之前,而又没有被拆解过,那么藏书其内的印章自然也就应该是在此之前,他斟酌着问道:“你们都知道这文山公晚年的事迹了吧?”
这话是冲着吴晨跟孔四问的了,田老作为岭南田家后人,对文山公自然是了解的。
吴晨点了点头,他是朝山人,这里最是传统,尊文崇义,除了关二爷,最有名的,就要属韩愈韩文公跟文天祥文山公了,韩愈治朝颇多典故,现在还有多处韩文公祠存在;文天祥则是作为千古忠义典范,被立祠祭拜,不单多处有文山公祠,其后人也在朝山大地开枝散叶,定居了下来。
孔四也是点了点头,说道:“留取丹心照汗青么!”,这谁不知道!中学历史书就有,文天祥,字宋瑞,二字履善,号文山,吉州庐陵人。
自小优异的文文山,在理宗宝佑四年,参加进士录考,高中状元。到了恭帝德佑元年的时候,元兵长驱东下,文天祥在自己的老家起兵抗元勤王。
到了第二年,南宋的都城临安被围,文天祥被紧急任命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奉命前往敌营议和,因坚决抗争而被拘捕,后来找了个机会,居然得以月兑逃,重新招兵买马,转战于赣、闽、岭等地,到最后兵败被俘,坚贞不屈,就义于大都,也就是今天的京城。
“是啊,文山公忠义千古,威武不能屈,称为民族英雄一点都不为过。”刘老见这两个小子,都还是有点学识的,很是欣慰,“文山公晚年,嘿,其实也不能算晚年,他就义时,也还不到五十岁,正当壮年呢。为了匡扶宋室,他常年转战在岭南各地,经常要到各处联络义军,其中朝山地区多有响义,文山公在此地,留有信物也是情理之中。”
“难道这方印章,是当年文山公联络朝山义军的信物?后来他兵败被俘,慷慨就义之后,后人把它藏入木雕之中?”孔四回想起当年的金戈铁马,岁月峥嵘,逐渐融入了进去,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吴晨点了点头,深表赞同,现在似乎很明朗了,义军失败之后,有人将文山公印与当时的各山寨义军分布图,藏于木雕之中。一想到那张小图上密密麻麻的山头,可想而知,当年各地民众纷纷响义的情景,只可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哎,木头,干嘛发呆呢。”孔四见吴晨愣愣的不说话,以为他想起什么来了。
“呵呵,没什么,就是想起文山公当年金戈铁马的,心里有些感怀。”吴晨有些伤感的说道。
“是啊,中华文明向来多灾多难,没有强有力的一统,就得被外族凌辱!”刘老趁机展开思想教育,在他们这一辈人看来,外族问题是根本问题,那么多年的炮火生涯,已经深深印入他们的脑中。
不过没容得刘老展开,宋秘书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来提醒老爷子必须休息了。像他这样的人,命运都依附在老爷子身上,看护得真个儿比自己老子还仔细,心里对于老爷子这样耗费精力不务正业是很有意见的,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在一定时限内,过来打断他。他也不怕老爷子生气,反正手里有尚方宝剑呢!
果然,老爷子见宋秘书板着个脸,只好苦笑着对田老抱怨道:“这还没吃午饭就得收监了!有时候真就跟木偶一样啊,什么都得他们说了算!”
近些年,老爷子的老伴身体不是很好,家人对他们老两口的身体健康就看得重了,老爷子在北京整天被医护人员看管着。
他早年随父征战沙场,后来从政也大部分时间都是一把手,人随看着随和,骨子里却是有一股气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好不容易溜回广府,还得跟孩子们承诺,一定听从随身医护人员的建议,这监督的大权就落在宋秘书、铁护卫还有医护隋女士三人手里了。
田老点了点头,很同情的说道:“老哥哥你多休息两天,外面的事你就少操心了。休息够了,过几天我招呼一下几个老兄弟,找个地方咱们内部交流一下。”
“那敢情好!”刘老一听很是高兴,田老作为南方收藏界的顶梁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经常会召集一些老哥们举办一下“鉴宝会”,大家把最近新得的宝贝拿出来斗一斗,倒不在乎价值,主要是趁机聚一聚,图个乐呵。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田老也是兴致勃勃,他常年闲居,生意场的事早就交给儿子操理,就是业内一些活动应酬什么的也从不参加,偶尔跟几个老兄弟聚一聚,聊聊天也是一大乐事。
“嗯。”刘老点了点头,一提到斗宝,他也是兴致勃勃,人老了,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再说也就剩下这点爱好了,不玩这个还玩什么呢?他略微想了想,对吴晨说道:“小兄弟,不知道你这文山印是否愿意出手?”
“呵呵,老爷子说哪里话,您留着把玩就是了,权当小子的见面礼。”吴晨毫不迟疑的说道,这番话其实已经在他心里酝酿了许久,他本来也抱着出售的目的,不过自打进到这里面,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混迹这么些年,他知道很多东西比钱更重要。
“这个…”刘老明显没有想到吴晨会这样答复,愣了一下,这小子有点意思,笑眯眯的看着吴晨。
田老跟孔四反应却不相同,田老是知道这个老哥哥的,平生不爱贪外人便宜,更别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吴晨这次倒是冒失了,只怕刘老哥心里不舒服啊。
孔四则有些吃惊,这出手可够重的,这样连田老跟刘老都赞叹的顶级田黄得值多少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给送出去了?他虽然为人豪爽,也不禁被吴晨给惊吓到了。
“呵呵,反正也是稀里糊涂得来的,对我而言,成本都不算高。能够得到老爷子的解惑,我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权当是小子的见面礼,还请老爷子收下,如果有什么地方唐突了,多多见谅。”吴晨刚才月兑口而出之后,心里也觉得有点冒失,功夫还是不够啊,有点显形了,只好硬着头皮补充道,好在这番话倒也是心里话,说得颇为真诚。
“呵呵。”刘老见吴晨神情不似作伪,心里猜疑既去,好感顿生,沉吟着说道,“今日之事,我还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哪里见得到如此珍品…这样吧,东西我收下了,二千万,应该算是比较合理吧。”
刘老开出这个价格主要是参考市场价格,最近拍出的清康熙时期周尚均制吴国祯夫妇自用田黄印章高达二千五百万,不过那是一套,共11件。若是单品,除去康熙、乾隆等帝王印章外,要算明末清初时期,田黄仿汉平安钮印章,当时拍出一千四百多万,不过那个从材质上跟这个还有很大差距。
此方田黄,细、洁、润、腻、温、凝,六德齐备,且形制规整,形体巨大,足足有300多克,堪称田黄中的极品,要照着拍卖价,这还是低估的了,不过古玩行,拍卖价都只是个参考,扣去佣金等实际费用及炒作因素,一般在估价参考时都会往下压一压。
吴晨想了一想,也不矫情,这个时候再推迟,就是不醒目了,只能惹人不快,适得其反。何况二千万可不是小数目,虽然他话说得轻巧,心里还是老大不舍得的,没办法,现在哥们也穷啊!刘老这个提议那是最好的了!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刘老招了招手,让宋秘跟吴晨要了个帐号去转账,自己拿着那块田黄仔细摩挲把玩,他知道田老也是心里喜爱的,都这么多年老兄弟了,眼神中就能感受到,“田老弟,我这就横刀夺爱了。文字首发。”
“呵呵,哪里话!反正回头借我玩儿一段时间,就是,出钱的是你,我可一点不亏!”田老自己也是极为喜欢这方印章的,不过为了将吴晨和孔四引荐给刘老,结一段善缘,只好忍痛割爱了。现在看来,今天之行,效果很好,他心里也痛快!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特别是边上还站着一个绷着脸的宋秘,刘老也没留他们吃饭。以前田老倒是吃过几次,不过那种毫无味道的所谓“营养餐”让他大倒胃口,当着刘老的面抱怨了几次,那个可比田老的清水煮青菜还离谱!刘老也是莫可奈何,只能苦笑作罢。
他是艰苦岁月过来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这个养生、那个养生的,烦不胜烦,真是辛辛苦苦闹革命,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得吃粗粮!他反抗过几次的,结果儿女加孙子都赶过来了,开了整天整夜的家庭批斗会。
刘老可不敢再重温这恶梦,对着田老挤了挤眼睛,意思是找个时间去他那里偷偷喝点小酒,老兄弟几个聊聊臭屁什么的。
田老心知肚明,一副兄弟我懂的表情,点了点头,携着吴晨跟孔四告辞而出。刘老特意拍了拍田老的肩膀,安慰他说这方印章,回头让他好好玩些日子!送到了门口,铁老大又把他们送到了停车处,一一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