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就算揭了过去,只有老妈还有点不甘心,吴晨好不容易才安抚完她,陡然想起,自己还欠着老妈一副手镯呢,心里狂汗不已,似乎每次去逛玉器街,自己都信誓旦旦的,却是一到地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到现在都没买成呢。
他心里自责,就赶紧转移话题,说起镇里的斗殴,这倒是勾起了大人们,很多的记忆。大家瞎聊了一通本村的械斗史,某年某月日,跟那个村子打过一场,伤亡如何;某年某月日,又与别的村子又打过一场,结果如何。
许多都是吴晨没有经历过的,当下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夜里十一点多,小丫头趴在舅妈的怀里睡着了,舅舅跟舅妈才告辞而去,乡下人睡得早,差不多到点了。
吴晨赶忙从行李里,拿了几条烟两瓶酒,还有一些零食给他们,舅舅也不客气,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推来推去的反倒生疏了,他们住得也不远,就在前头一排,几步路功夫,连手电筒都懒得打,就着月光回去了。
吴晨这才有时间,洗了个澡,回到老妈刚刚给自己收拾好的房间,这一天也挺费神的,直接就关灯躺在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并非收割的季节,却处处充满稻草的香味,闻着这种熟悉的味道,吴晨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吴晨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往来的声响给吵醒了。
乡下人起得早,天刚蒙亮,就已经有人下地了,相互问候,偏生村人都是大嗓子,当面遇到了,都是吼着说话,加上各种鸡鸣狗叫,赶牛撵猪,顿时响成一片。
对于吴晨这样的懒鬼来说,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好在老爸老妈知道他有晚起的习惯,煮好早饭后,也不叫他起来吃,任由他醒醒睡睡,直磨到十点多才起来。
吴晨喝了粥,又给了林榛打了个电话,黏呼了一会,忙完后,就看到老妈跟舅妈买菜回来,准备午饭了,这是要给他正式接风,下午按照老爸的安排,又逐家去亲戚家里坐了一会。
乡下人热情,知道他回来之后,这两天,陆续的有亲戚,或者小时候相熟的小伙伴过来坐聊,大家喝茶聊天,说些乡下往事,时间过得很是飞快。
有时候,看着这些小时候一起下河模虾、上山抓蛇的伙伴,现在都有点拘谨,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吴晨心里也有些神伤,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刀啊,不单改变了人的容貌,更是改变了人的心理,他算是彻底了解了当年鲁*迅先生写《闰土》的感慨了。
因为有了这种感觉,让他接下来的几天,就很少再出去走街串巷,在家里逗着小丫头玩,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是喜人,吴晨跟她玩些很幼稚的游戏,时间也不知不觉的就溜走了。
直到这一天,大牙打了电话过来,吴晨才惊觉已经回来好几天了,都还没去他那里串门呢。
“喂,我说木头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大牙一听吴晨说起这几天的状况,在电话里很不满的教训开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一日之计在于晨嘛!你不把车子开过来,让哥们炫耀炫耀,也就算了!自当你是在忙正经事,哪知道你在家里挺尸啊,你不是说要去档案馆查资料么?怎么能这么整天无所事事的?兄弟们可都等米下锅呢!”
“我靠!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下午就去!到时我去接上你,别乱跑。”吴晨这几天神仙生活,还真有点山中无岁月的滋味。
“嘿嘿,要不说当局者迷呢!工作还是需要人民群众的监督嘛!”大牙在电话里得意洋洋的说道,话锋一转,“至于这个下午么,我就不去了啊,太久没回来了,忒忙!”
“不是,我说你都在忙个啥?”吴晨一头汗水,这都几天没见着人了,要放在镇上,每年回家后,两人基本都是形影不离的,这一回乡下,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嘿,太多了!这不,哥哥我下午又得去打麻将,没办法啊,都是亲戚组的局,不去放点水成么!我说了哥们发财了,没人信啊!谁叫手里没东西证明呢?要说,这可都怪你啊,把车子开走了也不见人影子!”大牙在电话里半是哀怨,半是自豪的说道,“不过,也没关系了,这几天哥们不停的防炮,喂得这帮孙子饱饱的,就差叫爷了,这还能不信?”
吴晨正在喝水,被呛了一口,大牙嘴里“那帮孙子”应该就是他舅舅二大爷什么的,这要让他老子听到了,还不得把他两颗门牙扇掉!
“就这样啦,查档案这种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代表国家和人民对你的信任嘛!你行的,我看好你哦!哥们不多说了,没事别打我手机啊!哈哈哈……”大牙大笑着就把手机给挂了,免得听到吴晨在这边骂娘。
交友不慎啊!吴晨忍了忍,按捺下飞车过去扁人的心,吃完午饭,稍微睡了一下,就开车到县城,拉上杜钦,两人直往县档案馆而去。
学校其实是已经放假许久的了,杜钦因为跟人在校外,偷偷开了个小补习班,赚点外快,所以一直呆在学校里。这段时间,也是有些发闷,正好没课,就跟着吴晨去了档案馆。
县档案馆位于红星电影院对面,这里是县城的老城区了,满是民国风情建筑,不过这些年破败了许多,走在街道上,都有几分阴森!
偏这档案馆又是一座庙式建筑,进了大门口的楼牌,还有一条狭小弯曲的小路,通往里面的大厅天井位置。
吴晨一边走就一边喊,这档案馆就一个管理员,叫老罗,跟吴晨也是熟识了,当年吴晨高中在这里住过一段,一大一小的两人,关系还处得不错。
老罗听到人吼,走出来一看,很快就认出是吴晨,虽说有七八年没见面了,不过吴晨样子变化也不大,倒是老罗,变得有些苍老了。
他听说过吴晨现在在省府里工作,见面就赶紧喊领导,倒把吴晨给弄得愣怔了半天。
“屁的领导!来,拿着。”吴晨知道,跟他解释不清自己不是什么狗屁领导,干脆懒得就这个问题扯蛋,直接就甩过去两条好烟!顿时把老罗给乐得眉开眼笑,烟是一回事,面子才重要,这小子行,不忘本啊!
在厅里一角,架着有点破落的小矮几,三个人冲了一会茶,聊聊别来情况,老罗听说吴晨要查阅县志,就把钥匙扔给他,任由他自己折腾去,反正那些东西十多年没动过了。
根据吴晨跟大牙早前的猜测,这个地图,应该和文天祥当年在朝山地区组织义军抗元有关。
在他们印象里,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那个时期,在省东福南一带活动的义军首领,应该是陈吊王,因此重点在网上查了查有关陈吊王的资料,没曾想越查越糊涂,这个陈吊王很是诡异,活动期间,居然前后持续了足足有上百年,地点更是遍布整个朝山大地,处处有山寨!
当时大牙就说了,这哥们挺能折腾的啊!从愤青折腾到遗老,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精力!吴晨也无话可说,稍微算一算,这哥们的寿命至少得有一百五十岁!不过他也不敢因此就断定没有此事,要知道,在那个时期,的确出过好几个特别长命的人,比如张三丰也是号称“活神仙”。
这次回来,吴晨就是要弄清楚,陈吊王在本地的活动轨迹,他怕口头相传,多有谬误,这就想到了县志。
以前吴晨在此借住的时候,也曾见过本地县志,那堆厚厚的旧书本,除了民国时期修订过的完整版外,还有一些更久远的残本,这是极其难得的,经过那个吹枯拉朽的年代,这些“封建糟粕”还能保存下来,只能说是幸运!
经过两天的整理,吴晨逐渐理清了脉络,根据他的层层扒茧,却原来这历史上,存在陈吊眼跟陈吊王两个人!这可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时贤发表的,关于陈吊眼和陈吊王的文章中,如史事、史迹、传说、俗语等方面,甚至在新修的志书和文物志中,都把上述两人混合为一人。
但是据吴晨考证,这两个家伙却不是一个人,陈吊眼原名陈大举,主要活跃于元初,陈吊王原名陈遂,则是活跃于元末,前后相差近百年!
由于两人姓氏、绰号、籍贯相同,活动的主要时间也相近,才会使人弄混了;当然,这也不能怪民间相传者,徐渭的事迹都能套在唐寅的身上,更何况这两位仁兄都是福南章州人,都与朝州历史有密切的牵联,而正史资料很少或甚至没有涉及,方志又记载得很简略,要理清头绪,的确有一定的难度。
这个发现,让吴晨很是振奋,第一时间把结果告知大牙,不了却被这货给泼了一盆凉水。大牙听完后,在电话里满是不屑的说道:“我说,木头,咱可得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啊,现在不是要写论文,别整那么多虚的,你就直奔主题好了……碰!等等,青发我要!”
“……”吴晨看了看杜钦,心里很无语啊,挂了电话,又一心钻到史料里去。不过大牙说得也对,这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既然分清了人物,接下来,吴晨就把主要精力锁定在元初的陈吊眼身上。
相对而言,有关陈吊眼的史料还是较多的,撇开《元史》不说,《天朝人名大词典?历史人物卷》都立有专条介绍,在当地县志中也有简明而又允当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