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支仅仅隔着几里地的队伍,相安无事的各自休息着。
可是,在这份平静之下,谁都明白,等到天亮,一场生死较量,无可避免的就要来临了。
云逸痛痛快快的哭过之后,就疲惫的直接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她就那么躺着,目光无神的看着天上。
天上倒是晴朗,月亮出来了,照耀着洁白的大地,周围还有无数的星星。
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夜空了?去年的一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仿佛以往的十六年,都从来没有这一年的经历来得多。
寒风飘动,刮过她火辣辣的脸颊,她抬起手模了一下,脸上还隐隐作痛,可这疼却让她安心,至少自己还有感觉,还没有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地步。
周围的士兵冷得瑟瑟发抖,可依然响着节奏明快的鼾声。
她继续躺了一会儿,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了,而且脑子开始清醒后,就不可控制的开始想着刚才的画面,张文,他还活着。
或许,他不应该再叫张文了,他是张信的二哥,张信是白虎军的将军,他叫明诚,而东边还有一个青龙军,青龙军的将军,又叫明德。
张文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根本就不是甚么通祥地主的儿子,他就是明匪的公子,明战的儿子,他原本就是明匪的人,他骗了自己,从一开始就骗了自己,甚至还编了那么多的借口,骗着二哥帮他作保,在抚山买了粮食不算,还要帮着运到回原来。
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所有的人,都是骗人的。
爷爷欺骗了自己,穆厥利用着自己,就连自己信任的侍女,跟了自己十年的小琳和霞儿都在算计着自己,原本,她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总归还有那么多人对自己是真心的吧,自己的天空,总该不全都是灰色,可是现在,自己最爱的人,居然也是个骗子。
骗子!
她扭头看向了明匪驻扎的方向。
月光清冷,白雪更让这种清冷加上了凄凉的味道,前面有神盾营的士兵组成的盾墙,他们正在值守。
在神盾营士兵坚强的背阴远处,是绵长起伏的低矮山脊,山脊上,能清楚的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站在寒冷的月色下。
距离稍微远了点,那个人影看起来渺小了一点,可是云逸看见那个人影时,却立刻如尖刀刺在了心头一般,她知道,这时候还能站在那里,孤零零的顶着寒风的,肯定只有那一个人了。
她扭开了头,不想让这份刺痛削弱了自己的心,她现在必须坚强起来,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了,她必须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天,终究还是亮了,云逸在赵莹的伺候下,穿戴整齐,云锦霞衣,银盔,然后随意的吃了两口干粮,大军开始列队,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云逸不敢把希望放在地方军和剩下的辎重队身上,只能把神盾营摆在了最前面,然后让西征军在旁边策应。
太阳渐渐的升了起来,照耀得大地一片通明,神盾营踏着整齐的步子,朝着东方的太阳压了过去。
对面,明匪也结好了阵队,开始踏着早晨的阳光,轰隆隆的开了过来。
两军相距几十丈的时候停了下来,云逸来到了队伍的前面,她骑在马上,冷漠的看着对面。
明匪的队伍前面,几个将领也骑在马上,和这边对视着。
曹耀林就在云逸的身边,望着对面黑压压一片,旗帜招展的队伍,突然有些忧心起来,他靠近云逸,小声的说道:“五妹,非得打吗?难道就不能留下一部分人殿后,大队的人直接撤了?”
“殿后?谁来殿后?”云逸冷漠的一笑,目光变得越来越阴冷,她突然拔出了长剑,指着对面,对身后的士兵们吼道:“神盾营的兄弟们,是时候拿出你们的脾气了,让这些狗-日的知道我们神盾营的厉害!”
士兵们随着她的话,一阵阵怒吼,然后在两个队长的带领下,一半的人冲在了云逸的前面,一半的人跟在了后面,开始裹着云逸,近卫队,大刀队开始往对面压过去。
曹耀林的西征军在左后方,地方军在右后方,辎重队在正后方,四个队列,直接就朝着对面压了过去。
这是一场毫无保留的战斗,云逸没有留下哪怕一兵一卒作为后手,她就是要凭着神盾营的这股子锐气,直接挫败对面的进攻,就要打得他们害怕,打得他们不敢追击,她才有机会带着大家从容的离开。
经过昨晚的一场大哭之后,她的心,真的和这冬日的寒风一样的冰冷了,她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不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小女孩。
此时,即便对面的几个将领就站在队伍的前方,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抓住这些人,即便,他们中间就有明诚,就有张文。
她必须尽可能的把平靖军带出战场,最好能带到南方去,只要去了那里,她相信自己还有机会,相信将来总有一天,她还能堂堂正正的报仇的,即便,那一天还很远,可是,她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对面明匪的人数明显要比平靖军更多一点,他们排成的方正也有七八个,从山的这边,绵延到山坡的后面去了。
云逸才管不得他们有多少人,他们人越多,她就越是必须打赢这一场仗,否则就这么转身逃跑的话,非但甩不掉这批明匪,很可能还会招来其他方向的明匪的围剿。
机会,只有一次。
在太阳的光芒普照在大地上时,神盾营前排,终于走进了射程之内,在云逸的一声令下,前排的弓弩手整齐的射出了一箭,弩箭划破了空气,嗖嗖的破空声,打响了平靖军和白虎军的第二次正面决战。
对面的士兵开始举着破旧的盾牌,呐喊着冲锋,两边的骑兵队伍也飞速的放了出来,铁蹄扬起了雪花,将战场搅乱得迷雾蒙蒙。
曹耀林和梁炳正的队伍好歹还是截住了这些骑兵,虽然损失了一些人,可也然他们停了下来。
神盾营开始变成,渐渐的收成了两层半圆形,它就像一把锋利的镰刀,疯狂的切进了白虎军的队伍之中。
西征军和地方军紧跟在两侧,正好保护了它的两翼,而亢奋的辎重队此时也拿着武器,跟在神盾营的后方,虽然没能尽快参战,至少也不会畏惧了,而且亢奋的都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了。
战斗的激烈超出了双方的预料,神盾营厉害,士兵们不拍死,可对面的白虎军也没有孬种。
神盾营不好打,他们就用人命顶着他们的脚步,把攻击的重点放在了地方军的身上,队伍开始向着右边倾斜过去。
云逸心中一片清明,她骑在马背上,浑身的银盔是那么的耀眼,她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他们舍生忘死的进攻,终于渐渐明白了对面的意图。
他们看出了平靖军的软肋在哪里,所以在故意拖延着神盾营的脚步,却把攻击的重点放在了梁炳正那边。
云逸朝着身边一直准备着,却还没有动手的陆虎吼道:“陆虎,带人给我朝右边冲,让这些王八蛋知道我们的刀子也是磨亮了的!”
陆虎举着长刀,怒吼着带着百多个新补充的大刀队士兵,顺着神盾营的后方,就直接撞进了这边的白虎军中间。
他们真的如一片利刃,亡命的切进了敌人的阵营之中,直接把对方几百人给切得和后面的人断开了。
云逸跟着派出后面随时待命,却还没动手的神盾营士兵,跟着陆虎切开的空档,就组成了一面盾墙。
战事持续,神盾营已经连续变换了几次队形,杀掉的敌人也不知道多少了,可敌人依然厚厚的将他们围着,既没有尽全力的攻击他们,又尽量的拖延着他们去救援别的队伍。
好在云逸虽然不懂理论上的军事,可是在战场上也来来回回的混了这么久,用兵即便没有黄安君那么出神入化,可也能稍微准确的判断出敌人的目的。
所以交手了两三次,她都轻易的拦截住了敌人的企图。
时间将近正午了,平靖军的将士们都已经疲惫了,即便云逸已经换了一次冲在前面的神盾营士兵,可大家也快疲惫的拉不开弩了,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他们的弩箭消耗实在惊人。
再这么打下去,坚持不了几个时辰,神盾营就将无箭可放,没有了弩箭的神盾营,还能有甚么用处呢?
终于,一直停留在后面都没有上场的一队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在一面旗帜的带领下,开始冲锋了,而他们冲锋的路线,绕过队伍的后方,直接对着梁炳正的队伍就冲了进去。
疲惫不堪的地方军,即便一直被神盾营帮着,依旧已经累了,乏了,开始有些退缩了。
终于,这队骑兵,成为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大的马匹,仿佛洪水决堤而来,而跟着被冲垮的,就是地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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