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位智慧姑娘,拾音一番话明里如实诉说,实际贬低自己身份,一般主子怎会喜欢曾是小姐的婢女,且姿容上佳,放于房中只怕处处将其贬低,她知晓拾音如此言无非反其道行,令她厌恶。
端木黎再次仔细观察拾音,见其眼底对她召见并不喜悦,隐约含带排斥,这倒有趣儿,但凡侍婢,若能做主子贴身丫鬟,便是天大荣誉,银钱多待遇好,且日后或许有个好出路,比一辈子当奴婢强百倍,各个用心竭力向上爬。
这些年终究出来个不一样的,心思清明,懂得取舍,做主子身侧大丫鬟虽好,却无人见内里残酷黑暗,一不小心便会堕入万丈深渊,行差踏错皆要不得,唯有如此方能安稳度日,端木黎心下甚是满意,嘴角勾起浅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郡主,奴婢今年十六有余拾音听出端木黎言中赞赏,心下暗沉,不着痕迹微抬眸,将端木黎神色纳入眼帘,见其神色满意,且嘴角含笑望着自己,顿时便觉不安,忧虑心中希冀平安度日将一去不复返,与此同时,心中亦隐隐期待什么,或许她能走上新生。
端木黎之事她在府外便听闻,然那是她乃别府丫鬟,倒也不曾上心,但传闻郡主痴傻容貌丑陋,入府时观其神色便知虚假,一身气度高华,雍容大气,怎会是痴儿,无非自保手段罢了,虽不知为何突然转变如此,但谁人无些不可言缘由。
端木黎见拾音应对沉稳,嘴角隐含丝丝兴味,愈看拾音愈觉心动,如此聪慧不下于婉君,二人必能成为好姐妹,不过此刻拾音心下抵触,倒也需想法让其心甘情愿。
把玩指尖御赐戒指,端木黎看向沉默不语的拾音,片刻起身坐至铜镜前,解下发间饰物,任乌墨长发披肩流泻,窗外阳光照射入内,闪烁点点光华。“拾音,上前来
拾音悄然起身,走至端木黎身侧站定,面无表情,好似一块木桩子。“郡主,有何吩咐隐藏袖中指尖紧握,微微发白。
“可愿换我小姐?”端木黎对镜浅笑,拾起梳子顺镜中自己发丝梳下去,双眸柔和,眉如柳叶弯弯,精致纯净,不沾半点纤尘,拾音看得痴了,郡主如此竟不似凡尘中人,误入尘中与世**。
“我……”瞬间,拾音张口便想答应,可心中底线令其三缄其口,垂首不语,默默站于原位。
端木黎明白,轻轻叹息一声道。“既你不希望唤我,我亦不愿迫你,如此便当今日我未曾传唤于你,下去吧
若非真心实意忠诚于她,她怎敢用,前世苦头还未吃够吗,虽拾音丫头令她万分满意,却更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拾音自觉应放松,却毫无此感,明明可继续安然度日,这恍然若失之感来源何处?“郡主,请恕拾音放肆,可否问您几个问题脚步挪不动,拾音怎会不知身体诚实于心,她不想走,郡主对婉君宛若如何,她一清二楚,现下有此机会,她怎会甘愿一生如此,不过嘴硬罢了。
“说罢端木黎转身,宁静安详望向她。“我知你心中苦涩不甘,为父母心酸,然你可知,人无法安然度日,曾几何时,我便是如此想,到头来却叫人误以为痴傻软弱,诸人皆敢欺凌于我,现下终究忍无可忍
拾音身躯微怔,瞧向端木黎,见她神色清冷,言语却信服有力,起初她亦希望取回父母家宅,努力上爬却落得被发卖,几次后心灰意冷才绝望放弃。
“小姐唇瓣不断开合,言语终究未出口,沉思片刻,拾音眼眶发红,看向端木黎欠身道,“请小姐为我做主,取回父母产业
“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端木黎并未怀疑拾音,然官官相护此言既有便不无道理,拾音家产如此轻易便被夺走,若无此因她万分不信,略微沉思问道。
拾音摇头,她自幼被父母呵护备至,虽聪慧,却从未参与过双亲生意事情,即便都来得知父母惨死,叔伯霸占家产,亦只能被发卖,辗转不得志。“奴婢不知,但奴婢曾打探到,父母出事前,叔伯与知府来往甚密,且二叔欲取家产,无知府文书首肯定是不行
父母乃叔伯害死,此念从未消去,反而日益旺盛,时至此,她已百分百肯定,叔伯勾结官府,奉上大批银两,令父母惨死后,求救无门,或许父亲路遇匪徒便是二叔所为,为了硕大家产。
“你可知知府姓甚名谁?”端木黎蹙眉询问,如此草菅人命真真儿可恨!舅舅励精图治,时常为政务不得安枕,身子操劳不佳,那些官员各个表里不一,不能分忧解难,罔顾舅舅信任,今儿她便替天行道,好好收拾一番。
“奴婢知,知府姓航名孤舟,是当地一大贪官拾音语中含恨道,“奴婢曾尝试打探消息,却不得意,只知航孤舟乃右相门徒,来往甚密
航孤舟?!端木黎闻言身子微僵,此人便是策反舅舅后,新皇登基受封第一功臣,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威风,当年端木府破败则有他一番手笔,本以为敌人在暗我在明,不料今日竟揪出一尾大鱼!
“航孤舟,祖籍何处?”袖中手紧拧,端木黎需用尽全身之力方可保持理智,然其声音冷凝如冰,此刻若有人对视端木黎双眸,定会吓得一身冷汗。
“奴婢听闻好像是泽川县拾音浅声道,对航孤舟此人她并没多少了解,航孤舟不喜外出,且行迹莫测,她几次跟随皆被甩掉。
果真是他!一闻泽川县,端木黎愈发肯定,此航孤舟便为日后第一功臣,正愁无处下手,现下倒自动钻出来。右相吗……和端木庆丰视若仇敌,朝中时常因事见解不同引发争吵,现下看来,只怕这布局一早便开始,并非她所知明年。
“拾音,我累了,扶我回床休息片刻端木黎此时脑海一片混乱,端木府、航孤舟、右相等等如乱麻一团,怎都不得弄清其中道理。
“是,小姐拾音为端木黎捋顺发丝,搀扶其卧床后轻声离去。
于床榻间浅眠,端木黎思虑脑海中得知一切事宜,端木府后时破败主谋人究竟为谁?且端木庆丰与右相之间故作迷雾或是当真不和,这皆是谜题,害死舅舅与外婆的幕后主使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此刻,端木黎察觉仅凭一人之力当真力有不待。
时尽黄昏,婉君才回府,一进院便立刻前往端木黎闺房。
“小姐,恐大事不妙婉君入房后,眉眼隐含忧愁,此事一个不小心,只怕小姐必遭牵连。
“何事如此惊慌?”端木黎蹙眉,婉君行事稳妥,极少有如此慌乱,如今观其模样倒真逢事了。“莫急,缓缓,饮茶后再道
婉君一路急行,早已口渴,见端木黎允准,走至桌前饮下几杯茶水,缓了气息道。“小姐,刘姨娘这胎只怕是不好了
闻言端木黎当即蹙眉,刘姨娘的胎儿不是安然无恙吗,府医时不时前往探望,次次无虞,且近期并无姨娘大闹,怎得不好了?莫非当真有人不开眼,坐不住下了药?“你且慢慢道来
“奴婢尾随张嬷嬷,见她前往药房购药,拿了好大一包,其离去后,奴婢上前询问大夫,张嬷嬷所购之药皆是女子保胎,且多半是胎儿不稳时所用,药剂十成十的猛,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可用的见了端木黎,婉君似找到了主心骨,言语倒也平和不少。“小姐,不可不防啊,萧姨娘使劲将刘姨娘推入您这儿,若刘姨娘真出个岔子,届时只怕责任在您
小姐因了悟禅师断言佛女而名声大起,此刻出了这事儿,只怕日后风言风语不断,还如何安宁?萧姨娘怎得一刻不得安生,非将事端惹到小姐身上。
端木黎倒是不急,嘴角含笑,眼眸清冷
,萧月岚欲往她身泼脏水,亦要看她愿不愿,刘姨娘胎像不稳,既如此,便由萧月岚之女端木蕊背了这责罚,算是萧月岚算计于她的回礼。
“婉君,日后拾音与你同住,她性子沉稳,与你一同行事也好有个照应,宛若留在我身侧,明日你去请位大夫来,我们去探视探视刘姨娘端木黎于床榻坐起,将略微凌乱发丝取发带系好,意有所指道。
婉君点点头,上前将端木黎未理顺的发丝理好,小心放置床上,轻声道。“奴婢晓得了,明儿一早便去
端木黎点头随手拿起置于床榻一侧医书,翻开后蹙眉,神情腾的肃穆,看向婉君,道。“婉君,传韩嬷嬷进来
“是,奴婢立刻去婉君见端木黎神色严肃,知事态不小,赶忙走出去,将院中掌事嬷嬷唤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