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自然正是端王,端王望着眼前这情形,面上笑意微微一僵。
景正卿忙把凌乱的衣领整理整齐,明媚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爪子仍放在景正卿肩头,赶紧缩回来,两个人都是一阵手忙脚乱。
景正卿坐在椅子上,明媚却是站着的。
景正卿拿眼睛看明媚,明媚不解,回看他,景正卿忍无可忍,冲她一皱眉,又向着端王使了个眼色。
明媚这才反应过来,暗暗叫苦,忙低头,规规矩矩唤了声:“王爷……”
——景正卿素日见了端王,是很懂规矩的,只有明媚年纪还小,又天真娇憨,跟端王亲近,才不怎地行礼,因此明媚并无这个意识,给景正卿提醒才反应。
端王看看两人:“瞧你们两个如此,大概已经都好了?”
明媚跟景正卿齐齐道:“是。”
端王便走到桌边儿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换,最后落到坐着的景正卿身上,道:“明媚真的没什么了?”目光往下,就在她仍有点乱的衣领上扫过。
景正卿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了。”
旁边的明媚眼睁睁看着,有点无精打采,端王又对景正卿说道:“你晚上一个人睡可使得?方才你父亲说会把丫鬟遣来……让自己家的丫鬟陪着会比较安稳些。”
景正卿骑虎难下:“好的,王爷……”
端王听他不叫“叔叔”,略笑了笑:“吃完了饭就早点歇息吧……若是有事,就叫丫鬟们去叫我,可知道了?”
景正卿见他如许温情关切,心内惴惴,硬着头皮说道:“是……”
端王说罢了,才又抬头,看着明媚,仍是微微一笑:“正卿就仍睡在这里吧,可使得?”
明媚低着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
景正卿侧目,明媚暗中冲他瞪了瞪眼。
端王关切道:“二郎无事也早些歇息罢……明媚,我送你过去。”说着,就抬手在景正卿的肩头轻轻一拢。
景正卿暗暗叫苦,却也隐隐地猜知,——或许是因为刚才明媚急着撕扯他的衣裳,被端王瞧见了……端王这人,却绝不像是表面看来般云淡风轻,指不定心里有什么疙瘩呢,所以才忙着要送“明媚”回去睡。
景正卿有心留下跟明媚多聊会儿话,然而……明媚在旁见状,便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着实懊恼。
那边景正卿正身不由己跟端王往外,忽然间灵机一动,便仰起头来看向端王:“王爷,方才我发现我的扳指不见了,就是你送我的那个……急得不成,表哥也帮我找来着……还是没有……王爷,你有没有看到?”
这样一说,自然就不露痕迹地解释了方才明媚那样急吼吼翻他衣领的事儿……同时也抛出扳指的事儿。
果真,端王一听,面上表情微微变化,以景正卿的敏锐,自看得出端王无形中松了口气。
端王便笑道:“原来是找扳指……怎么,不见了么?何时不见的?”
景正卿本以为那扳指不会无端端不见了,既然他跟明媚都不知道,那么必然跟后来赶到的人相关……没想到端王也是一脸惊愕。
旁边明媚听着,发愣之余,便道:“王爷也没见着么?”
端王点了点头,又看景正卿:“我跟你父亲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你们两个倒在地上,却没见扳指……那扳指,也不见了么?”
端王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眼中透出一缕疑惑之色。
景正卿自然不知道这扳指的来历,因此说不上什么来。
明媚在旁边听到这里,就道:“王爷……你起先说的那个镯子……还没找到吗?”
景正卿吃了一惊,便看向明媚:他不知这件事。
端王也吃了一惊,同样看向明媚——在他眼中所见,自然就是“景正卿”了,镯子之事他跟明媚说过,怎么“二郎”竟也知道?
端王便问道:“你怎会知道?……是明媚跟你说的?”
景正卿略觉紧张。
明媚自知失言,生怕露了马腿,忙说:“是啊……我、我见那扳指可爱,就问起来历,明媚……妹妹……就对我炫耀,——说是王爷给的,还说……本是一套的,还有两个镯子,只不过一个送人了,一个好端端不见了,王爷才把那扳指给了妹妹。”
景正卿见她圆谎之余又把事儿给自己说了,暗中才松了口气。
端王点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明媚说给景正卿也是有的。
端王便又看向景正卿,道:“的确……那个镯子便不翼而飞了,后来我又找了许久,却仍是没找到踪迹,也不似被人偷去的。”
景正卿听着,心中一阵阵地战栗,却还忍着,便问:“那王爷……另一个镯子……是给了谁呢?”
端王面露苦色,明媚在旁咳嗽了声,说道:“都说了事情过去许久,王爷大概也……记不清了。”
景正卿聪明,知道有事,就不再问了。
端王微微一笑,就道:“二郎早些歇息,我带明媚去歇息了。”
端王说罢,便握住景正卿的手,领着他出了房间。
身后明媚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目送端王跟景正卿离开,将出门之时景正卿还回头看她一眼,嘴巴张开,似乎说了句什么。
明媚也听不清,自己一步步退回床上,回身倒下,望着头顶,呆呆看了会儿,忽地笑了起来。
——前一生,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若是个男儿,必然要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子,如今……正在她沉溺于卫凌的关乎疼爱之中乐不思蜀的时候,忽然之间……老天竟记起了她曾经的愿望一般!如此捉弄……
但是为什么,竟是变成了景正卿呢?
明媚此刻还有些不可置信之意,她仰躺着,抬起手来,看着那少年的手,翻过来,转过去,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就很有力道的样儿,翻过来再看,手掌略粗糙,拇指跟食指都磨出了薄薄地硬茧。
她知道景正卿素日骑马射箭勤练武艺,这些茧子,大概就是经常练习剑术跟箭法时候、天长日久磨出来的。
——可到底是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明媚把手放下:罢了,且不去想这些了,或许只要静静地睡一夜,明儿早上起来,一切就都恢复如初了。
明媚抱着这样的希望,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只是模模糊糊地到了半夜,便觉得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正挤在她身旁。
明媚睡糊涂了,还以为是玉葫来伺候,便道:“做什么?”
身边的人不语,抬手在她腰间抱住。
明媚倦极,含糊道:“自己睡去……”那人却不动,明媚察觉并无其他异样,因困,也懒得做声,便又闭眸睡了过去。
次日晨起,明媚没睁眼睛之前,身子先狠狠地抖了抖。
她想起昨天惊悚发生的事……
明媚不敢睁眼,先抬手,便模向自己身上……从腰间,模模手……怀着希望到胸口,一直模到喉咙,脸上……模到头顶的一根簪子之时,手又颓然无力地跌回去了。
一觉醒来,仍旧维持原状,明媚睁开眼睛,有些失望,又有些惶恐。
然而她来不及跟景正卿“叙旧”,景府已经派了人来接二爷回府,要准备去国学院了,明媚恨不得能有隐身术,能让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
与此同时,卫府也派了人来,叶若因知道明媚一夜都在王府,便在上学之前顺道儿过来瞧她。
明媚不情不愿出来之时,正好看到叶若在跟景正卿说:“明媚你昨晚儿怎么不回去,我听伯父说你生病了,这会儿可全好了?”一边说,一边还抬手模模景正卿的额头。
明媚定睛看着,却见景正卿抬手将叶若的手一挡,皱眉冷冷道:“别动手动脚的。”
叶若略微尴尬……明媚有些生气,便走过去:“叶若!”
叶若一看她,却很恭敬:“正卿哥哥也在!是要上学去么?一块儿去可好?”
明媚抬手在嘴角一拢,咳嗽了声,装模作样道:“我……我今儿身子不适,不想去学院了,你……你自个儿去吧!”
景正卿此刻便走过来:“你不去?”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去也好……”
叶若却问道:“正卿哥哥哪里不适?”
明媚道:“只是有点头晕,胸闷,想吐……总之你先去吧……”
叶若是最听景正卿话的,听了这句,便正色叮嘱道:“那正卿哥哥先回府吧,务必要好生休养。”
说完了,才又转头,对景正卿道:“明媚,那我先去上学啦。”
景正卿对他爱理不理,便哼了声。
叶若好脾气地笑笑:他倒是习惯了明媚偶尔莫名地小任性,因此也不以为然,对两人告别之后,便出王府去了。
当下只剩下两人,明媚咬牙看着景正卿:“你对我叶若哥哥好些!”
景正卿抱起手臂,歪头看天,一副不买账的模样:他早看不惯明媚对叶若那样亲密了,好歹捞到一个报仇的机会。
明媚一看就想踢他一脚,然而以她现在这身体,若真的一脚踢过去,恐怕“自个儿”的身子就得在地上滚动……
因此明媚还是忍了,正好儿此刻看到端王露面,明媚便露出亲切地微笑,抬手在景正卿的头上模了模:“乖啊,妹妹,你要乖一些……不然的话,我……”
景正卿警惕而又有点毛骨悚然地看着她,明媚趁着端王还没走近,便咬牙道:“你若是敢欺负叶若,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就问:“你说我去不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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