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含璋殿
孟氏以手拍地:“痴儿,母亲如今只你一个,难不成你不管自已,竟也不管母亲了吗,那母亲如何还有出头之日?”
“母亲,母亲低声,如今九哥只是被金人软禁了,并无性命之忧,再者,孟附马是同九哥同去的,以九哥的谋略、附马的才智,定是有所准备的,他们并不是那莽撞之人。”
孟氏听得我一劝,也觉得似有些道理,渐渐止住了悲声,她拉了我的手道:“玉虎儿,但凡有你九哥的消息,记得知会母亲,不然,母亲在这瑶华宫里便是一点盼头也没有了。”说罢又以手拭泪。
我忙应道:“女儿知晓轻重,一有消息即刻便告诉母亲。”
这时便又听得外面的叩门声,这是第三回,我知晓是时候不早了,不能再多说,便起了身对孟氏道:“母亲,女儿不能多待,您在此处千万保重,等日后九哥有了出息还要接您出去享福的,您可千万往开处想。”
孟氏点头道:“母亲知晓,你放心,那刘氏在世一天,我也不敢先她而去。你自己在宫中也要万事小心,当心着了那贱人的算计。”
我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话,将食盒中的东西取了出来,提着空盒子同了香锦匆匆往回走。
待离瑶华宫远了,我提到嗓子眼儿上的心不免落到了肚儿里,用手模了模鬓角儿,虽是冬月,却出了微汗。
我和香锦相视一笑,正要再走,却不想从旁边的路上来了一队侍卫。
我和香锦有意避人,走得便是曲折小路,如今却没想到竟与这队人面对面碰上了。
我忙学着香锦的样子低头敛衽,退到了一边,等着他们过去再走。却不想那个领头的却问道:“你两个是哪儿的?”
自有香锦恭身答道:“回大人,奴婢们是含璋殿的。”
那人又问:“含璋殿离此遥远,你们来这里做甚?提盒里又是什么?”
香锦忙道:“回大人,奴婢们是奉了十四公主的差遣去浣衣局的,提盒里是十四公主吩咐的东西。都是些女孩儿家喜欢的,就不便给大人看了。”
这个由头是我们来之前就编排好的,浣衣局虽说离瑶华宫甚远,可好歹是一个方向。
那人听了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又问:“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
听了这话,我原本在肚子的心又忽地提了起来,想必香锦也是一惊,好在她十分伶俐,笑道:“大人是侍奉皇上的,奴婢们在内宫,轻易也不得出来,自然是未见过的。或许是奴婢们长得太过平常,所谓千人一面,大人这才看着眼熟罢。”
那人听了这话,似是也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在我们都以为他要走时,他却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一句一定是问我了,我怎么不说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可他问到眼前,若是不应答,怕是就要落了马脚,我捏了嗓子,尽量将声音放得婉转自然:“回大人,奴婢嘴笨,不敢多说。”
那人听了竟是一笑:“原来是能说的,只是难听些,怪不得不吱声。”
我听得这话心中大怒,要按往日的脾气是要骂人的,可如今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只能将怒气往下压了又压,默不做声。那人似是也觉得问了我们这几句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便道了声:“如今外头不太平,在宫里你们也要仔细些,不可乱走乱逛的。”
我们自然是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
待看着这一队人远远地走了,香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吓死奴婢了,适才他说看着眼熟,奴婢真以为他看出来了。”
我望着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对香锦道:“不怪他说看着眼熟,我确是见过。”
见香锦不明就理,我也不解释,甩开步子,匆匆回到了含璋殿。
适才那个人我确是见过的,那年我十二岁,父皇为九公主选驸马,当朝臣子的子弟凡年龄相当、品貌端正、文才过人、武艺超群的都被考察了一回。
这人似是姓李,他父亲是边将,在与大夏的对抗中是立过军功的,当时他便作为青年才俊中的一个,参加了九附马人选的选拔。
其实也不是所有公主都能享受如此的尊宠。大楚国地处中原,虽是物丰民富国库充盈,奈何四周强国林立,虎视眈眈。西有大夏,北有大金,东北有契丹,至于西州回鹘倒是与大楚交好,却是弹丸小国,自保尚且吃力,哪能顾得了别人?
于是大楚的公主们除了一部分与朝中重臣子弟联姻外,很大一部分是要与这些国家和亲的。像九公主这样能不去和亲还能亲自挑选附马的,在整个大楚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前无古人。
无他,唯宠爱耳。
九公主的生母亲是父亲的一个妃子,温柔贤德,容貌虽不是最好,胜在气质闲雅举止端方,且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父皇的妃子是才女,父皇更是大楚有名的才子,礼乐射御、吹拉弹唱、书画琴棋、打马蹴鞠,就没有一样不精通的。
因此,才子才女生出的女儿自然与众不同。她排行第九,父皇亲自赐名玉瑶。
玉瑶,美玉,光明洁白,珍贵美好。哪像我,玉虎,虽然也是玉,可怎么就觉得那么长大粗糙。
玉瑶的美好是众人皆赞的,她聪慧又温柔,贤淑又有才情,但这些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美貌。
是美貌,惊如天人,不输洛神,一颦一笑中自有一份婉转风流,让人欲近又不敢,欲远又不舍。
其实皇帝的子女,哪有丑的?父皇的二十三位公主更是风姿各异,个个称得上是国色。可便是这些国色,却衬得九公主有如鹤立鸡群一般。
文人间的气质本就相通,玉瑶自然与父皇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她的容貌又是如此的出众。这样的女子,想不招人喜爱都不能,想不让人宠都不能。
玉瑶的婚事着手的也并不晚,只是自古好女便不能轻易许人,更何况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玉瑶?父皇爱女之心也忒过了些,自以为天下男子似没有与之匹配的,挑来选去竟没一个入眼。直到玉瑶十八岁了,已不能再等,这才有了与众朝臣子弟中大张旗鼓掉选驸马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