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室内光线幽暗,摆设简单,斑驳粗糙的墙壁上挂着竹篾簸箕和皮质弓箭袋。左侧放置一张桌子两把凳子,桌子上摆着两尊趴伏的木雕猛虎。
凤离拧眉不语,身体稍稍动作,月复部伤口好似裂开,眼前阵阵发黑,头突突帝,她忍不住按揉眉心。
这,是什么地方?
“姑娘小心!你身子还没好全,好好躺着”凤离撑臂起身,吱呀的开门声响起。眸色一冰,条件反射地模向腰侧暗袋,这才发现自己竟穿着粗麻布衣。
这不是自己的衣服!凤眸寒凛,蓦然抬眸,动作却一滞。
来人是一名鬓发银白背部佝驼的老人,脚步沉重并非习武之人,她将手中的茶色木碗放在桌子上,赶紧上前按下凤离。
“我……”
她不喜被人触碰,但此刻没有丝毫反抗的气力,抬首见老人身上明显属于苗疆异族的服饰,略露迷茫,刚要开口,嗓子沙哑嘶痛,撕裂感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老婆婆扶起凤离。“姑娘睡了半个月,如今刚有好转,先吃点东西”老人端起粥碗亲自喂凤离。
凤离安静地低头喝了几口清粥,目光触及老人黝黑枯瘦如同干裂树枝的双手微闪:“老人家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凤……”
凤离脸色一变,陡然头疼欲裂,无声无息地向后倒。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姑娘昏过去了!”
老人焦急的叫声隐隐约约在耳边回响,来来往往似乎有人说话,她想睁开眼却越发沉重,迷迷糊糊什么也听不清,前尘往事好似漩涡,被冲洗地一干二净。
半年后。
“哥哥!哥哥!”欢乐脆亮的嗓音犹如一只雀鸟叽喳,一名身着青布素衣,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女高高挽起袖子,张开两截纤细的手臂左摇右晃地站在水中央的石头上。
“哥哥再不来救苏苏,苏苏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咯咯笑声穿过青山绿水传到岸上站着的少年郎耳中,粗布灰衣少年急的一跛一跛地朝河中跑。
“暖儿,不要跳,不要跳”
少年眉目清秀唇色嫣然淡润,此刻清秀的脸因着急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的腿似有伤疾,走起路来带着微跛。
“这个瘸子真是蠢,那个又丑又傻的丫头每次用这种招数他都要上当!呸!”河边有不少拿着木盆洗衣服的妇人,看到此景,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也不知苏太婆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丑女害的自己孙子跛腿”一名妇人拿起棒槌锤衣服,瞧了一眼河中央头发稀疏枯黄的陋颜少女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又鄙夷。
“那个丑女是个傻子,连自己从哪儿来都不记得,名字都是苏璃取的,苏璃家穷,如今腿又跛,哪有钱娶媳妇?还不如当媳妇养着,偏要认了作孙女”
另一名妇女洗完衣服,端起木盆支在腰间正要走,抬头就看到苏璃跛着脚往河中央去,妇人胖脸一皱,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
正常人趟过去没事,但这苏璃却是跛子。
“嗵!”水声四溅!
“哎呀!那个跛子掉到水里去了!”
“不会淹死吧?”三人张望片刻,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人,毕竟他们这靠水的寨子还从没听说过水能淹死人,但苏璃腿脚又不方便不知会不会游泳?
“哥哥!”少女小脸一白,利落地跃入水中!身形迅如闪电,尚未看清她的动作,人已经跳下水。
她救人动作虽快,跳下水就开始手脚扑腾,上下起伏大吞河水。
“哥……咕噜……我来救……咕噜咕噜……”
沉底了……
三名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该呛水的苏璃扑过去救乱扑腾的旱鸭子,少年腿脚不便,但毕竟是苗疆水域长大的孩子,熟悉水性。
“暖儿!暖儿你怎么样?”少年急的手脚发抖,淡润的眸子焦躁恐惧,紧抱眼前的少女不松手。“暖儿你不要吓哥哥,你快醒醒!”
“还有救!快按压肚子!她呛水了,把肚子里的水压出来!”
说着,一名头扎青布的妇人一甩膀子,走上前就开始压少女的肚子,苏暖被压的呕出不少河水,这才缓过气。
“也不知道苏暖是哪里的人?怎么会不识水性?”
哪有南方水域的人连水也不会?对于他们来说,游泳就如同走路一般,很少见不会游泳之人,刚刚见苏暖这般英勇地往下跳还以为她会水。
在苗疆村寨游泳如同走路。苏暖差点被水淹死犹如风一般传到村子各家各户,村寨中的民众当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说。
夜晚,星月高悬,静谧幽静。
苏婆婆拿出一方手帕包裹的凤翼玉佩沉默良久,玉佩质地莹润,触手生温,反面嵌刻繁复古老的铭文,因不是苗疆文字,她仔细辨认才能确定无虞。
这不是南国的文字,而是北方大国的篆文。如今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她一个妇道人家虽不清楚却也知晓外面世道正乱。
苗疆的子母河广域无边,每年汛期水流湍猛,河中猛兽食人鱼避险,苏暖机缘巧合之下被水流冲到此处躲过了一路危机。
苏婆婆进到屋中,正好看到苏璃坐在稻草床边守着苏暖,苏暖晚上开始发烧,烧得整个人神智混沌,呓语不断。
如今正值秋冬交替,苏暖原本的伤刚好不久,如今又这般落水,如何经得起折腾?也不知是谁竟对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孩子下死手,那月复部的剑伤触目惊心,养了半年才稍有好转。
“暖儿你快些醒来,哥哥不走……不走……”苏婆婆脚步一顿,没有立刻进去。
苏璃握着苏暖的手放在颈窝,本应冰凉的手此刻因发烧而滚烫,牵起苏苏的五指挨近唇边轻蹭,清润的眸子溢满温柔。
暖儿痴傻也没关系,她忘记一切也没事,他会一直照顾她,陪着她。
清晨朝露晶莹,空气中散发着草木清香,苏璃跛着脚蹒跚地去林子中砍柴,如今腿脚不便不能像从前一样打猎,只能去砍些柴火回来换米粮。
午后阳光曝烈,即便已到秋季,苗疆的气温依旧难耐。
苏暖支颐坐在茅屋外的木桩上,如同晒干的树叶怏怏地耷拉着脑袋。
“璃哥哥!璃哥哥还热不热?小莲给你擦擦”
娇俏柔嗲的嗓音传来,苏苏清亮的眸子略微迷茫,扭头看过去,见夏玉莲殷勤地凑在苏璃的身边又递帕子又擦汗,那粗悍的嗓音竟然都放柔了几分。
苏璃背着一大捆柴薪,重量压得他整个人弓背佝偻,苏暖一急,站起身要去帮忙。
夏玉莲立刻上前一步,好像没看到她,大步一跨,好似一堵墙把苏暖挡个结结实实。
“璃哥哥,小莲帮你放下来”说着就上前去接。
苏璃不好再一直拒绝,刚放下柴薪,手还没得空。小莲立刻递出帕子,凑上前去帮忙擦拭苏璃额间的汗渍,两人看着好似田间相爱相亲的小夫妻。
苏婆婆腰系围裙,听到声音,擦了擦手走出茅草房。看着情形觉察到不对,转头看向一旁的苏苏,差点没笑出声来。
苏苏和小莲一直互看不顺眼,不管什么事都要对着干,如今更是天雷勾动地火。苏暖气得头顶快冒烟,那股傻劲儿又开始上涌!气势汹汹上前就要来拼命!大喝一声:“夏玉莲!”
这一声彪悍大喝,将小莲唬得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苏苏蛮横如发怒的小牛犊,将小莲撞得腰一歪,一个趔趄,差点栽个狗啃泥。
“姓苏的!你竟敢撞我!”
“我撞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苏苏挺胸昂首嚣张至极,很想以胸撞胸,瞥了一眼小莲胸前的“波涛汹涌”,又瞄了一眼自己胸口“太平时代”,眼角一抽,气焰一短。
小莲注意到苏苏的自卑,挺了挺胸,瞟了一眼眼前的黑脸小女孩颇为不屑,啥都没长出来,顿时心中得意万分。
“怎么不敢撞了?是不是害怕璃哥哥看不上你这撒泼女汉子?”
“你说谁女汉子!哥哥是苏苏的哥哥!你别像苍蝇似的盯着我哥哥!”
苏暖哼哼两声,乘势闪到苏璃身旁,抽出苏璃手中的帕子不客气地扔到小莲脸上,纤手一抬,举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苏璃的脸。
“哥哥怎么会要你这冒酸气的帕子?不知道是不是掉粪坑了,一股恶心臭味!”
苏璃见暖儿举袖子要为他擦汗,眸光柔和微漾,低让她擦,听到她赌气的话心中不由好笑。伸手将不安分的小猫圈到怀里。
“暖儿不要闹”
苏苏一听,秀目一瞪,觉得自家哥哥站在敌人一方,立刻凶悍地和小莲大眼瞪小眼,火花乱蹦!
小莲从鼻腔哼出一声,双手一托胸前的“波涛汹涌”施施然、昂首挺胸走到苏璃面前,媚眼一抛,还不忘对苏暖挑衅一笑,鄙视道:“璃哥哥说过最喜欢小莲的大胸,又软又大!”
苏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