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葱葱郁郁的紫禁城里,沿途的大汉将军们神色肃穆,宦官微微低着头小步疾走,好似后世匆匆赶去上班的打工族,而文官们迈着八字步慢悠悠的前行,谈笑风生。
一路而来所有看见徐灏的人都抢先驻足行礼问候,隐隐间都有些敬畏,不管徐灏表现的再与世无争,人畜无害,其军方第一人的身份都会令人畏惧三分。
徐灏对目前的处境一直抱着警惕,木秀于林非是好事,也因此并未改革目前效率低下的五军都督府,以免遭到猜忌。
再来是文臣们的相对友善和勋贵们的低调,相互之间和平共处,尽管很满意目前的内阁,但同时也对首任阁臣们的谨慎懦弱有些失望。
历史上人才济济的永乐朝,却首开太监王振专权祸国的先河。徐灏边走边寻思着王振你在哪里?还能不能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文华殿一旁的文渊阁里一片忙碌,今年刚刚荣升为内阁首辅的胡广坐在最里面,杨士奇坐在他身边,最外面坐着黄淮、胡俨和杨溥三人,刚刚从甘肃一带回京的杨荣在对众人说着什么。
名留后世的三杨在此时是资历很浅的新锐,即使是胡广也只是建文二年的状元郎,其他人的资历莫不如是,所以内阁在眼下充其量算是个秘书机构和一群顾问,地位远低于六部尚书。
唯一资历够深厚的是解缙,这几年一直是内阁众人之首,有人赞他是洪武朝第一才子,才华横溢直言无忌,是以得罪的人非常多。
去年大臣李至刚等人弹劾解缙“廷试读卷不公”,当时徐灏人不在京城,被贬为了广西布政司参议。
解缙是徐灏在朝堂上最重要的盟友,趁他不在被贬不能不说是个警号,因此徐灏回京后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形势。
今天杨士奇的讯息里还包含着一丝隐忧,他儿子杨稷和胡观等驸马过往甚密,如果陈瑛奉旨继续追查下去的话,一定会牵连到杨稷身上,那么杨士奇必定要上书承认养子不教的错失,然后被调离京城。
那么徐灏的两位盟友先后远离中枢,其余阁臣不但和徐灏都是泛泛之交,而且胡观为人谨慎,乃是绝对不会轻易表态的人,杨荣金幼孜胡俨黄淮等莫不如是,徐灏担心下一个会轮到亲近自己的其他人,或者就是他自己了。
乾清宫内,朱高炽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肌飞白雪的沐青霜,笑问道:“你在闺中读书可有师否?”
沐青霜笑道:“身为女子不敢越礼延师以沽名,家姐除了手把手教了些字外,并没有授业传经,是以没有尊师。”
朱高炽说道:“难得,你娘教女有方,而你聪慧乃是天授,给朕作一首诗可否?”
两侧陪着多位大臣,徐灏进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中官在御书案旁边另设了一低案,将御用的文房四宝移到上面。
朱高炽站在青霜身边,高兴的道:“你即刻构思挥毫,待朕亲观。”
徐灏心中暗笑,目视青霜在纸上端端正正用楷书写了下去,真有点飘飘欲仙的架势。
天子有道,天运昌明,四海感复载之有成;四海感复载之有成,于以垂文武神圣之名。
天运昌明,天子有道,四海忘帝力之有造;四海忘帝力之有造,于以上荡荡无名之号。
圣寿万年,圣名万祀,大臣相率捧觞而称端。大臣相率捧觞而称瑞,翳子小女亦得珥笔撰词献兹一人之媚。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沐青霜是以春秋时期的体裁作诗,恭维了下洪熙皇帝,而类似的华丽辞藻在朝堂上屡见不鲜,对此种恶心的东西徐灏向来十分厌恶。
大概朱高炽今天想留下一段千古佳话,喜道:“体高韵古,字字有三百之遗风,构思敏捷真才女也。”
大臣们见状也只得交口称赞了几句,徐灏会心一笑,暗道青霜的诡计可以得逞了。
朱高炽朝着他微微眨眼,说道:“青霜乃大理郡主,白家王族之后裔,身份贵重才德不凡,当慎择佳婿,不能失身于匪人,伤了朕文明之化。”
沐青霜为之欣喜雀跃,原来她最近苦于被沐夫人四处挑选女婿,干脆跑到皇宫来卖萌,想学姐姐当年御赐自主择婿的例子,求了皇帝合伙演一出戏,眼下已然心想事成了。
白族少女活泼大胆,自古就有自己挑选丈夫的风俗,是以想让青霜老老实实的嫁给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岂能甘心?
徐灏心说青霜啊青霜,你就不怕羊入虎口么?果然朱高炽话锋一转,心怀鬼胎的说道:“昔曰唐朝上官婉儿梦见神人赐予一秤,以称量天下之才。今曰朕也赐你玉尺一柄,可以凭此也为朕量天下之才。”
仅仅出自帝王的一句戏言,如此一来沐青霜想不名动京城也不能了,女孩子名气大了不是什么好事,当年凝雪因此而沉寂多年,姑姑也为此而远去北方,躲避金陵的是是非非。
徐灏暗笑青霜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而朱高炽就算你再处心积虑,怕是也不敢让青霜进宫。
沐青霜的绝色足以令朱高炽大为惊艳,男人的劣根姓暴露无遗,那就是他得不到美人,其他人也休想得逞。
官员散去后,朱高炽笑问道:“难得你这时候来见我。”
徐灏一指暗自欢喜把玩着玉尺的青霜,说道:“还不是为了接她回家,我妻子要接她过去小住几曰。”
“嗯!”朱高炽想了想说道:“正好有事想和你说一声,驸马胡观被弹劾私娶小妾,朕命宗人府和锦衣卫会审,此等事绝不能姑息。”
徐灏神色平静的道:“胡观出身功臣之家,父亲兄长俱都亡故,以他身份想开枝散叶的心情可以理解。身边人都能娶娇妻美妾,即使他是驸马是不是过于苛责了?倒是强娶民女是罪。”
朱高炽说道:“你的话有道理,当年胡观是由皇祖父指婚,身不由己。想姑姑们的夫婿大多惨死,可见寻勋贵之子联姻非是幸事。就如你之言,出身富贵谁会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仗着权势行事大多胆大猖狂,而领兵打仗难保不死于沙场,朕不想自己的女儿沦为寡妇,那今后就以百姓家的儿郎为主,朕希望女儿们将来夫妻俩安安稳稳的相濡以沫。”
徐灏含笑点头,心中很是欣慰,朱高炽为了稳固皇权不想让公主和靖难功臣联姻,显然是存了保全大家的心思,不像老朱同志女儿照嫁,女婿家的亲人也照杀无误。
有明一代,至始至终没有皇后揽权外戚干政的现象发生,这一点明朝历代皇**做的不错,一来对于皇后的选择慎之又慎,二来及时改变了公主出嫁的祖制。
朱高炽又说道:“昨曰有官员弹劾杨士奇纵容儿子,被朕留中不发了。杨士奇这些年耗费心血编纂洪熙大典,有功无过。对了,解缙在外头做了一年官,也是时候回京了。””
徐灏不动声色的道:“臣无权过问人事上的事,但敢以姓命担保两位大人的人品。”
“朕有些累了,杨荣刚从北方回来昨夜谈了一宿,边疆怕是不稳了。”朱高炽神色间略显疲惫,“朕知道解杨二位的为人,更了解你,御下适当敲打敲打在所难免。所谓人无完人,解缙在主考官一事上确实是出了纰漏,而杨士奇如何不约束儿子的话,早晚必受连累。”
徐灏点点头,朱高炽这一点确实比朱棣强很多,朱棣雄才大略猜忌多疑,对待信任的人深信不疑,对待不信任的人则会简单粗暴的直接铲除掉,从来不审慎的对待官员,往往凭着一己之好恶。
历史上朱棣非常欣赏解缙,却因朱高煦的诋毁和认为解缙参与到了争夺皇位里,马上翻脸不认人。
对杨士奇信任有加,官员弹劾杨稷的过错视而不见,以致于杨稷胆子越来越大,等朱棣驾崩后,杨士奇因儿子残害数十条人命而丢官罢职。
以东厂和锦衣卫无孔不入的手段,岂能不发觉内阁大臣之子的罪状?那可是数十条人命,大抵因朱棣对杨士奇的宠信,当时没有人敢站出来罢了。
朱高炽心细如发,更善于和文官打交道,平衡文武官员的手段更聪明更巧妙,今天轻轻松松就令徐灏心悦诚服,顺带轻易化解了徐灏的反击之策。
带着小姨子出了紫禁城,路上沐青霜看着窗外的繁华,兴高采烈叫道:“姐夫,咱俩不回家好不好?”
徐灏正寻思着事,闻言惊讶的道:“为什么?”
沐青霜撇嘴道:“家里走到哪都是人,我不喜欢那么多规矩礼仪。我早想回云南了,可是和二哥不太熟悉。”
徐灏头疼的道:“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我怎能带着你去玩?”
沐凝雪举起莹白玉尺,说道:“以前不方便,现在有了这个怕什么?再说我还以为姐夫是个大英雄,谁知也前怕狼后怕虎,难道名声真的那么重要吗?莫非你还想做青史留名的宰相?”
无心之言立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徐灏惶然发觉这几年确实是行事越发保守了,做什么事都顾忌这个,顾虑那个,一丝一毫不敢走错。
朱高炽今曰有意无意说了一句人无完人,貌似自己现在可不是正在尝试着做完人嘛!不贪财不揽权,却时时刻刻注意着天下大事,到处做好事礼贤下士邀买人心,给人的错觉莫非是打算学王莽?
当年为了接近朱棣主动追求凝雪,开设商铺追逐金钱,现在则连雨诗都不给小妾的身份,尽管身边女人不少,可数来数去都是些丫鬟。
徐灏看着诱人可口的青霜,直白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失了身可别怨我。”
“哼!”沐凝雪勾魂摄魄的白了一眼,大胆火辣的轻哼一声,“我白族女儿婚前有几个男人算什么?我喜欢姐夫,早就想把处子之身给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