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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王业欲兴,必须要深根固本。无论是汉太祖还是汉光武帝,都极为重视根基。汉太祖虽然屡次失败,但靠着关源源不断提供的兵员、粮草,最终还是击败了项羽;汉光武也是一样,靠着河内的根基,最终剪除了群雄……所以,没有根基就经不起失败。
尽管依靠着先知先觉,在滇省掀起了遍地烽烟,并且屡次击败清军,但朱永兴其实一直感觉如履薄冰。每次战前都忍不住想到,若是不幸战败,那就一无所有,几乎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所以,他反复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千万别弄成个胜也忽焉,败则万劫不复的局面。会下围棋的朱永兴,当然知道什么是先后,什么是后先。在财力充盈前,收复大片的失地,养活太多的民众,实在是拖垮自己的愚蠢之策。而且自己不想明军成为象清军那样的兽兵,靠劫掠和杀戮维持地方。
“清廷是个纸老虎。”朱永兴一边提醒自己沉住气。一边给自己打气加油。
从历史原来的轨迹看,清廷的财政困难是一直存在的。基本平定了西南后。才腾出手去攻金厦;等郑成功打下台湾,东南形势松缓之后,才能组织三省会剿,消灭夔东十三家。也就是说,钱粮问题不仅困扰着自己,也困扰着清廷,使其很难各地同时用兵,只能是个个击破。
郑成功反攻南京。虽然败了,可也把江南破坏得很严重。江南,财赋之地;西南,瘴疠之乡。两个地方孰轻孰重,清廷自然有权衡考量。所以,才集力量解决郑成功,先消除其对江南的威胁。自然,投入西南的资源便会大大减少。
雨点淅淅沥沥,响个不停,朱永兴走到窗前,将窗推开了一点,潮湿的、雨水的独特气味立刻扑面而来。让他觉得精神一振。
如果郑成功南京之役胜了,恐怕此时西南的清军已经奉令撤出,反攻江南了吧?朱永兴苦笑了一下,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雨季又来了,钱粮不足的滇省清军已经难以展开大的行动。滇省明军终于可以放松放松,自己的注意力也能够暂时移到别处了。
雨。一个人打着伞匆匆而来,在门前与亲卫说着话。朱永兴已经认出了来人,提高声音说道:“司长,快进来吧!”
虎答应一声,推门走了进来,把雨伞放在门边,迈步来到内堂。
“又有什么消息,非得冒着雨赶过来。”朱永兴倒了杯热茶,亲手递了过去。
“谢殿下。”虽然多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虎依旧恭谨,躬身接过热茶,却不急着喝,而是先把两份破译完的情报呈给朱永兴。
朱永兴看完第一份情报,估模了下时间,轻轻摇了摇头,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东南可能已经打起来了。郑成功一定能打胜,再说还有南海舰队的二十艘战船、上千士兵的增援,一点点小漏洞也被朱永兴给弥补上了,对此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目前来说对东南局势的影响还是很小的。
看到第二份情报,朱永兴不禁微露笑意。滇西战区终于腾出手来,再次出兵入川,从时间上计算,应该进入凉山了。有彝族、纳西族等少数民族士兵充任翻译和向导,又携有金银财物,通过此地并建立通路,应该不是很困难。如果真有不开眼的土司挡路,那便使用武力,借机彻底摧毁该土司的奴隶制度。
软的,硬的,都不怕,反正入川明军做好了两手准备。昌国公高贵、总兵陈奕耀、陈盛等,可都不是易与之辈。明军又装备有轰天炮、天威炮、手榴弹,可不是那些土蛮可以抗衡的。
“雅州郝承裔已经联络妥当了吧?”朱永兴不放心地又询问了一遍。
“俱已妥当,一过凉山,我军便可向北直攻,郝承裔适时于雅州举义,互相呼应,若顺利合兵,可直取成都。”虎赶紧放下茶杯,拱手答道。
朱永兴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说道:“第一季粮食已陆续收获,我会给滇西战区下令,再调三千军队入川,缺额招兵补齐。滇省清军已难有大动,有滇南、滇东战区施加压力,足矣!”
虎想了想,觉得从各方面情报来看,朱永兴的判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袭扰实战,滇南、滇东战区明军的战斗力得到了稳步提升,又有悬赏令的激励,明军士兵求战**很强烈。前两天有报告上来,滇南战区有两人,滇东战区有一人,已经杀敌超十。朱永兴已经批准这三人光荣退役,并召其来蒙自,他要亲自为这三个勇士颁发勋章,并授地百亩。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责任,但也不要把人用到死为止。你想回家娶妻种田过好日,除了服役够年限,还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奋勇杀敌,用生命和鲜血的代价早日达成愿望。
当然,如果你觉得已经有了官职,还想着往上爬,挣个将军什么的,再衣锦还乡,军队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对了。”朱永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虎赶忙坐直了身。
“要加强南阮的情报工作。人手不够的话,就先利用那些商人打探。”朱永兴思索着交代道:“重点是其海军。舰船多少,装备如何,常驻锚于何地?”
“明白了,殿下。”虎不是很明白朱永兴为何关注南阮,但他是一个有令即行的人,立刻毫不含糊地答应下来。
诸事安排已毕,朱永兴又与虎说了会儿闲话,虎方才告辞而退。
朱永兴起身在室内缓缓踱步。思路又飞到了海上。目前在南海和北部湾能对明军构成威胁的,除了清军水师,便只有南阮水军了。据不完全的情报,南阮水军约有战船百艘以上,每艘战船配有火炮两至门,载有各类人员四十至十多人。虽然类似装备的船只只适合近海航行,不过在对抗北郑的战争显然绰绰有余了。
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这只是朱永兴的一个目的。另外的目的便是借此扩大海军,取得战争赔偿,彻底打消南阮向南拓展的野心。
被钱逼得两眼放绿光的朱永兴正在向变成强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发动对外战争,保护和赢得商业利润,或通过军费赔偿等手段获得资源和资金,他终于要采取殖民者的行径了。
等到陈上川和杨彦迪回来。南海舰队再加上浙东水师,便足以发动一场奇袭之战,打垮南阮水师,称霸北部湾。朱永兴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窗外。阴沉而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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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带着海水的咸腥,海燕贴着水面低飞觅食。一朵朵银白的浪花在海面荡漾。
美丽而平静的景象,却笼罩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一场关乎东南地区明清双方的力量对比的大决战,悄然拉开了帷幕。千帆角逐,炮火连天,血淋淋的厮杀将充斥在这一片天地之间。
五月初十清晨,厦门圭屿升起了烽火,由漳州而出的清军舰队乘黎明涨潮之机,率先了发起进攻。四百多艘大小船只直扑龙江入海口处的小岛圭屿而来,目的很明显,是要占据这里作为大军的支撑点,进而进攻厦门岛。
清军顺风又顺水,推进的速度很快,甚至超过了郑成功的预料。但郑成功很快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所有战船依次下锚落帆,无令不得起锚,排成阵列后拉出大炮,迎击清军。
在这片海上混了这么多年,郑成功很清楚其的水变化情况。两军交战之时,海水将由涨潮变成退潮,到时在战斗船只可能会因此顺潮退却,自行乱了阵脚。所以,只有下锚将船固定好,方能保证阵型的完好,坚持到风向和潮流转向对己方有利的时候。
轰,轰,轰……舰船上的火炮发出了轰鸣,海面上顿时被硝烟笼罩。处于阵列最前端位置的是闽安侯周瑞和忠靖伯陈辉所部,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清军,打响了战斗的第一枪。
清军水师依靠数量优势,开始围攻周瑞及陈辉率领的船队。出乎清军意料的是,后面的郑军船队并没有上前增援,而是一动不动地停泊在海面上。
炮弹从多个方向明军战舰射来,甲板上木屑横飞,不时有人被击。虽然众寡悬殊,但周瑞和陈辉依然指挥部下奋勇还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舰船桅杆断折,受创严重,火炮也渐渐沉寂了下去。
“跳帮,抓活的。”叛将黄梧兴奋地叫嚷着下达命令,他是漳州这支舰队的副指挥,能识认出这艘船是指挥船,觉得上面一定有大人物。
一艘清军舰船得到命令,缓缓靠了过去,铁索、舷梯向着周瑞的指挥船上抛去,一群群的清兵拥在甲板上,嗷嗷叫着,准备跳帮肉搏。
“投弹!”随着一声大喊,从破烂的船舷后突然现身出数十名明军士兵,奋力扔出一排手榴弹。
冒着青烟的奇怪物件落到甲板上,在清兵脚下滚动,紧接着,又是黑压压的一片迎头飞来。
一声接着一声,手榴弹在甲板上,在清兵群爆炸开来。猝不及防的清兵惨呼惊嚎,在烟雾弥漫被打晕了,混乱成一团。
“冲啊,杀啊!”
闽安侯周瑞跳了起来,高声呼喝着,将手刀往嘴里一咬,瞅准了一根抛在甲板船舷上的铁索绳头,两手一拉,双腿用力在船身上蹬上几蹬,便是用手勾住了敌船。纵身一跃,已经跳上敌舰甲板,甫一落地,便用右手将口刀一拿,向烟雾的人影猛力砍去。
明军士兵个个悍勇,顺着舷梯、铁索跳上敌船,舞动刀枪,喊杀震天,向着甲板上混乱不堪的清军杀去。
噗,刀光闪过,一个清兵头颅滚落在甲板上。周瑞和几个明军抢至舵盘,将舵盘砍坏,又连杀数人,落下了铁锚。
尽管使用陈上川、杨彦迪所携的手榴弹给了清兵以突然打击,但敌众我寡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几十艘小船已经被放了下来,围在战舰身侧或身后,清兵顺着舷梯和挠钩的绳索攀爬上来。
肉搏战,惨烈无比的肉搏战在船上展开,间或有手榴弹发出巨响,带来一片惨叫。这种手榴弹是专为装备南海舰队所制造的,个头比较大,投掷距离很近,对付跳帮很有效,但数量却不多。
望远镜的视野,正在厮杀的舰船上清兵越来越多,绿色的旗帜被升到残缺不全的桅杆尽头,郑成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突然,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似乎已经结束战斗的舰船上火光升腾,烟雾弥漫。火药爆炸掀起的气浪甚至将船上的甲板掀起,船体完全炸裂,在船上的数百名清军还没有来得及跳海,就在一片火光跟着战船一起消失在了烟雾。
“好样的。”郑成功缓缓放下了望远镜,不用费力思考,便知道是残存的明军点燃了船火药,与敌同归于尽。
闽安侯周瑞是曾经被郑成功下令永不叙用的将领之一,但在这场决定金、厦存亡,决定郑军胜败的关键大战,却用自己的勇悍,用自己视死如归的精神,用英勇的牺牲展现了一个军人的无上荣耀。
“好样的!”发出感叹的是凌海将军陈上川,他和杨彦迪率领的舰队在后面列阵,作为前来支援的客军,郑成功当然不好意思把他们安排到前面作战。
“真的不能救援吗?”段智英脸上露出痛惜的神情,低声说道。
陈上川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低沉地说道:“如果起锚前往营救,很可能会导致战列的混乱和全军的战败。”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俯身看了看海面,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的位置,坐舰下面的洋流虽然还是自南向北,但已经变得比较缓慢。
“潮流快变了,那时便是出击杀敌的时候。”陈上川说完,突然微转头,望着远处升起的烽烟,不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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