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嬷嬷一走,周氏便急忙上了楼去找钱妈妈。
钱妈妈正收拾着东西,听门上有人敲门,她登时心里一紧,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谁啊……”
“是我!”周氏贴着门回了一句,又四下观望了一番,生怕有人跟着。
“夫人?”钱妈妈听出是周氏的声音,急忙丢了手里的东西三步两步去开门。
“夫人,果然是您。”钱妈妈笑吟吟的拉了周氏的手让她进来,一面又探着头四下张望一番,见没人跟着,这才放心关了门,笑道:“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周氏抿着嘴笑了笑,又拉了钱妈妈的手,道:“怎么能不来?我可是寒儿的亲娘。”
一句话惹的钱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氏拉着钱妈妈的手坐在了床沿上,钱妈妈不敢坐。
毕竟在周氏面前,她还只是个下人。
虽然跟着高香寒在枫山村三年,这些规矩渐渐都淡了。但是一旦和定国公府扯上关系,她就条件反射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夫人,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倒杯茶。”钱妈妈很麻利的要去倒茶,周氏也没阻拦,只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一堆东西,问道:“这是你买的?”
钱妈妈略微一怔,点了点头,笑道:“好歹我也是来了京都一趟,这么远的路上,怎么着也得给三小姐和安哥儿买点东西回去。”
周氏用手拨弄着那几匹尺头,用手来回摩挲着,见都是很普通的棉布。再看看那两只湖笔,比起国公府的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还有几件孩子玩的小玩意,都是地摊上的那种货色。
看来这些是给她小外孙买的。
周氏看着这些东西,心里不禁一阵酸楚。不由红了眼圈。
她在府里山珍海味的吃着,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可她的女儿和外孙子。才用这样的货色。
钱妈妈端着茶碗过来,见周氏看着床上的东西暗自垂泪。知道她一定是心里愧疚,便安慰道:“夫人也别胡思乱想了,三小姐真的过的很好。”
“过的很好?”周氏抬起眸子,有些自嘲道:“你就别安慰我了,你瞧瞧这布料,咱们府中的二等丫鬟穿的尺头都比这个好。”周氏又抓起了那两只湖笔,激动道:“还有这个。账房先生用的笔都比这个好吧!怎么练字?”
最让她心酸的就是那几件孩子玩的小玩意,若是这些东西丢给琰哥儿,只怕他都不多看一眼:“还有这些东西,不就是一堆破烂木头吗!怎么能让我家外孙玩?”
言毕。周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几句话说的钱妈妈答不上言来。
可是这些东西在枫山村已经算是很好的东西了,别人家想用都用不上。
但是她又不能这么说,要是这么一说,肯定会更让周氏更加心酸。
早知道这样,那这三年来都干嘛去了?
怎么都不托人过来送点银子?
钱妈妈其实很想问问这些话。但是她只是个下人,问这些终究不合适。
见钱妈妈不说话,周氏想了想,又摩挲着手中的布料,含泪苦笑道:“你说我这是老糊涂了还是什么。冲你发个什么火?”又道:“生活在那样的小地方,她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我还求这么多做什么?”
钱妈妈听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口内道:“夫人可看了三小姐的信了?”
“看了”周氏拍了拍她左侧的床边,示意钱妈妈坐下,又道:“我也连夜给寒儿写了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带给她吧!”
钱妈妈依旧不坐,只点了点头,应道:“行,我一定完好无损的带去给三小姐。”
“……嗯,我这里还有些银票,都是我的私房钱,你都给寒儿拿去吧!”周氏又从袖内掏出个绣着睡莲的黛青色荷包来,里面装了几张叠好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周氏顺手递给了钱妈妈,道:“让她给孩子买点吃的用的,也算是我这个当姥姥的一片心意。”
钱妈妈一脸迟疑,哪里敢接。
国公府的事情她是一清二楚的,虽然说府上米面成仓,票子成刀,可每个人每个月都是那点月例。
周氏虽然主持中馈,可每个月不过也就二十两银子的月钱,平常还要打赏下人,怎么好拿她的。
“夫人,信我就替您捎着,可这银子我却不能收,您还要赏赐府上的人呢!若是我拿了,您要急用怎么办?”钱妈妈推辞着不肯收银子。
周氏苦笑,她好歹也挂着个定国公夫人的名头,难不成还能差了银子花?实在急用,不也还有她的首饰在吗。
“收下吧!我给我女儿,又没给你这老货,你急什么。”周氏笑的十分欢畅,趁着钱妈妈发愣的时候,她把荷包塞进了钱妈妈的袖内。
钱妈妈见推辞不过,只能收下,道:“那我就先替三小姐谢过夫人了。”
周夫人皱眉,这老货,给自己女儿银子花,还用她谢?
不过心里却很高兴,三年了,总算可以为自己的女儿做点事情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心上的一块石头一下移了个位置,心也跟着敞亮了许多。
“对了,当年你们离府之后,为何我托人写信给你们,你们都没给我回信?”周氏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她写信给高香寒的事情来。
当时她曾写过四封信,都是找了府外的人,花了银子让他们送到枫山村的,可总也不见回音。
周氏为此还忧伤过好长一段时间,以为高香寒是不是恨上她这个当娘的了。
“信?”钱妈妈一脸诧异,什么时候给她们写过信了?她怎么没收到过?
周氏看着钱妈妈脸上的表情,也很诧异,问道:“怎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钱妈妈有些模不着头脑,三年了。她们可是等了三年了,从来都没等到过国公府的人来送信:“我也没听三小姐说起过啊?三小姐还说您是不是忘了她了,也不托人过来看看她。”
周氏听了吓了一跳。
怎么会没收到?
当年送信回来的人可是说亲手送到了高香寒手中。怎么会没收到?
是送错了?还是另有玄机?
钱妈妈也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当年路上的追杀事件来。也不知道那车夫回去和周氏说了没说。
想了想,干脆问问好了:“夫人,那您知不知道我们当年在去枫山村路上遇到山贼一事?当时那马车夫被砍掉了一只手,亏得有个侠士救了我们一命,我们才勉强活了下来。”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周氏听了如雷击一般,直着眼珠子,浑身直冒冷汗。这些事情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当年那车夫回来后,是少了只手不假,但是他说是因为自己在回来的路上遇了山贼。
为了这个,她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回家好好过日子去。
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周氏和钱妈妈都愣在了原地,心里暗暗思忖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有人从中作梗,破坏她们母女感情?
还是碰巧?
钱妈妈记得,那刀疤脸可是说了。他们是拿了别人银子的,只是为了要国公府三小姐一条性命。当时她们就分析过,可能是有人买凶杀人。
如今看来,果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夫人,当时那些山贼说他们是收了别人的钱财。为的就是杀了定国公府的三小姐。”钱妈妈挑起了眉头,喃喃道:“您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咱们府上的人派人干的?”
周氏脸色铁青,手里的帕子被她攥成了一团儿。
这事儿当时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府中的人可都瞒着呢!到底会是谁在从中作梗?
还想置人于死地,可见其人人心歹毒。
看见周氏脸色发青,钱妈妈不敢再多言,只说:“可能是我想多了,夫人放宽心。”
周氏脸色越发沉了沉,咬牙切齿道:“寒儿离府这件事儿,知道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我和公爷肯定是不会做这事儿。苏大夫……他是家中的老仆,应该也知道分寸”顿了顿,又咬碎了银牙道:“只有那三个贱人,虽然她们不知道寒儿去了哪里,但是这三个贱人都是有心的,保不齐就打听到什么了,要真是那样,那就欺人太甚了……”
言毕,周氏狠狠拍了床沿一把,拧着眉头道:“这事儿不能算完,回去了我一定彻查到底。真要是那几个贱人所为,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您是说王姨娘她们?”钱妈妈瞪大了眼睛。
高香寒怎么说那也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姨娘谋害嫡女,这罪过,够她们喝一壶了。
不过周氏心里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至少王姨娘她是动不得的!
她如今有她女儿在宫中撑腰,谁人敢动?
贱人……
周氏想着,一定就是王姨娘这个贱人。
因为高香寒死了,她女儿高蕙兰获利最大。而且她平常最恨的就是高香寒,恨她身为嫡女,而她女儿只是个庶出四小姐。
真真是毒妇啊!
周氏脸色黑漆漆的,起身道:“明儿你就动身回去吧!公爷这里我会想办法说服他,抽个空悄悄去看看寒儿的。”末了又道:“对了,用这些银子找个会拳脚功夫的人好好保护着寒儿,别让贼人有机可乘了。”
钱妈妈点头称是。
周氏怕刘嬷嬷回来找不到她,也不敢多留,嘱咐了几句就悄悄的下楼去。
好在刘嬷嬷还未回来,周氏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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