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宅子在城东最边角的地方,面积不大不小,前面一个小院,中央处是房室,后面有个小花园。♀
“主公!”在清心宅前的护卫队长见到邓云,不由神色一震,连忙赶来相迎。
邓云下了马,一手提着酒,笑道:“辛苦你们了。呼延将军近排如何?”
那队长先毕恭毕敬地一拱手,然后带着几分气忿的神色答道:“回禀主公,这匹夫实在可恶,每日都要六斗大米,肉三斤,酒两坛每日都是吃饱了就骂,骂累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又骂!!”
“呃~~!!小的们~~!给老子取酒来~~!!那龙蛮子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怠慢老子~~!!他当年还不过是朝廷派来送死的贼匪而已!!若不是韩帅还有老子百般照顾,他早就战死沙场咯~~!!”
那队长话音刚落,院内便传来一阵轰雷般的喝骂声。门外的护卫还有小队长听了,都是各个面生怒色,有些人更是口中喃喃在骂。邓云却是淡然一笑道:“呼延将军还是这么火气旺盛,那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我会等到轮班的兄弟来了,才会离去
“啊?距离轮班还有两个时辰,主公你要和这匹夫待这么久?要是他又出言不逊或者又像上回那样冒犯?”
小队长话刚到一半,邓云就摆了摆道:“无妨。我自有分寸,你们回去吧
邓云素来都是说一不二,小队长听了,犹豫一阵后,还是把头一点,把弟兄都招呼过来,众人与邓云拜退后,才一齐离去。
邓云遂牵着焰麟兽,走进了前院,把焰麟兽就系在旁边一棵树上,便提着酒走进了房室之内。
只见室内昏暗无光。忽然,一阵巨吼暴起,旁边忽然有一道黑影盖来,却骤地止住,‘咦’了的一声。那黑影隐约能看到是一位巨汉,巨汉似乎有些奇怪,好像为自己刚才没有吓到邓云而感到疑惑。
邓云并不理睬,径直走到一张桌案上,点起了灯烛。火光一起,很快就照亮了邓云的面容。
“龙蛮子!!竟然是?然是你,你还敢来见我!!?”在火光之下,巨汉的面容也显现出来,正是呼延通也。
原来邓云曾经来过这清心宅两回,自然都是为了劝服呼延通。第一回邓云和吉青、霍锐同来,想着以旧情说服。哪知呼延通一见面就破口大骂,骂的话也极为难听,吉青、霍锐自是恼怒不已,几乎与呼延通大打出手,幸好邓云及时劝住。过了一些日子后,邓云独自一人过来,打算以表诚意,怎知呼延通忽然袭击。还好邓云反应敏捷,也无伤到伤害,倒是好几张桌子凳椅被呼延通砸个粉碎。
“呵呵。呼延将军别来无恙邓云一拱手,笑容可掬而道。
“老子被你困在这一个地方,想来就一肚子气,哪里能好~~!!!”呼延通闻言大怒,如同一头怒兽一般,毫无预兆地向邓云扑了过来。眼看呼延通须臾扑到,邓云灵敏一转,宛如一条游鱼一般闪过,呼延通反应不及,顿时扑了个空,‘嘭’的一声直接撞在了一张几子上,整个人翻倒过去。
“喔哦哦~~!!小崽子有种你别逃~~!!!看老子不碎了你~~!!”呼延通猛地翻身,一脸狰狞凶厉,咬牙切齿,好似与邓云势不两立,不死不休的样子。
“呵呵。呼延将军还是这么龙精虎猛,看来这些日子都吃好睡好就在呼延通四处张望的时候,临边不远传来一阵笑声。原来邓云不知何时竟已在一张几子下坐定。
“你~~!!”呼延通正欲发作,忽然邓云打开了一个坛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传了过来。♀呼延通瞪大着言,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话说韩世忠最爱用一个词来形容呼延通的酒品,那就是嗜酒如命。这一点,邓云当然也知道。
“呼延大哥若是累了,要不喝上些酒邓云笑容可掬,徐徐而道。呼延通又是连吞了几口唾液,最终好像还是抵不住美酒的诱惑,走到几子面前,金马跨刀一般坐了下来,撇过脸瓮声瓮气地叫道:“你可别千万自作多情,以为老子向你低头了!老子只是平生最看不过去美酒被人糟蹋!!”
“美酒配豪杰,如同宝刀配英雄的道理。邓某自是明白。那我去拿几个大碗过来邓云笑道,正欲起身时,呼延通一把抓住了酒坛子,大张虎口,往里就灌,咽喉一动一动,酒水不断流入。
“哇~~!这样喝酒才过瘾嘛!!何须用碗哩!!”呼延通喝完,一把将酒坛子拍下,大吐了一口气,满脸痛快的样子。
“好。那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谈事邓云把头一点,便也打开另一坛酒,往口里就灌,虽然没呼延通喝得那么豪爽,但也喝个不少。
呼延通见了,眼中厌恶之色不知觉地散去了不少。
一来,呼延通是知道邓云并非大奸大恶之辈,甚至可以说在他带领之下,龙蛮义军确实是一支仁义之军。二来,他自从成了俘虏,邓云不但没有加以侮辱,囚禁在牢,更以礼相待。他这些日子,是住得好,吃得好,喝得好。只不过就是闷了一些。三来,他与邓云曾经是同袍,邓云还屡次救过他于危难之中。
看在这些情面上,呼延通还是愿意在美酒的相伴下,与邓云对席而坐。
“哼!你说你的,我喝我的。别想动摇老子,想要老子投靠你们这些反贼,你是痴心妄想!!”呼延通瞪着眼睛,说罢,又灌了一大口酒。
邓云也不生气,见呼延通愿意听自己说话,更是暗暗心喜,随即侃侃而道:“燕云乃是河东、河内的屏障,如今金人势大,迟早侵略大宋,这点想必呼延将军心里明白。而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在这燕云混乱之地揭竿起义,组建龙蛮义军,原因有二。一来是当时燕云已早金人入侵,梁思成虽坐拥大军,却无心抵抗。为了不让燕云这块宝地落于金人之手,唯有有一支敢于拼死的悍军与之相斗
呼延通听此,巨目闪过两道精光,冷哼一声,打断道:“狂妄自大!”
呼延通口上虽如此说,但却无出言反驳,看似心里也是承认邓云的说法。邓云笑了笑,即又道:“二来,只要能占据燕云,就能以之为屏障,保护河东、河内免受金人侵犯,到时大宋只要在太原拨予重兵把守,金人便妄想染指大宋寸土。此两点,实乃我初时之愿
“哦!?那你如今又有何主意!?”呼延通面色一变,放下酒坛,瞪眼如同一头发恶的凶兽般看着邓云。
“实不相瞒,如今天下各地无家可归的流民,都往龙蛮义军的辖地来投。不出数年,这里便将有近百万人口。这些人多是苦难之人,纷纷来投,实乃慕名而来。我必须建立完善的制度,安置好他们,再者巩固局势,让他们免遭侵害,方能不负于这百万人之望也邓云刀目烁烁发光,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无以伦比的浩荡气势,就连呼延通这头凶兽在这股气势逼迫之下,也连连变色。
呼延通心头一揪,忽然只觉面前这个男人比自己心目中那个如同天神般的男人变得还要伟岸巨大,连忙强震精神,眯眼喝道:“龙蛮子,你口里说得简单,你凭甚可以保护这百万条性命!!?”
“邓某虽无大才,所幸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弟兄,都有一腔热血,愿为此抛头颅洒热血!!邓某更可不惜性命,纵粉身碎骨,无悔也!!”邓云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呼延通一听,咬了咬牙,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感觉,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真得能够创此大业,成为百万子民之主!
两人就这样对视好一阵,忽然呼延通一把抓起酒坛,张口猛灌。邓云面色一变,忽然加快语速说道:“呼延大哥昔年也曾与我说过,赵氏朝廷君昏臣奸,壮士报国无门,就算空有一身本领,恐也永无出头之日!
宋朝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绝非几个人便能够力挽狂澜。一旦金人大肆入侵,国必破也。竟是如此,呼延大哥何不已有用之身,统率精兵,就在这燕云之地,与我等共同作战,抵抗金人!!?”
就在邓云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巨响,只见呼延通一把在几子上砸碎了酒坛,邓云面色端然,笔直而坐,望着呼延通。
“酒喝完了,我要去睡了!你走吧!”呼延通说罢,便站起了身子,看似醉了七、八分,踉跄几步,几乎跌倒,摇摇摆摆地正要离去。
“呼延通!!你已成为阶下之囚,就算我看在旧日情面,不取你项上首级,你最终还是要困在这个地方一辈子!!难道你就不甘心如此!!?像你这种虎将豪杰,兵戈沙场,血战天下,不才是你的归宿么!!?”邓云忿然而起,在后竭斯底里喝道,每句话都如一根根锐利无比的箭矢插在了呼延通的身上。
呼延通猛地止住了脚步,缓缓地回过了头,道:“龙蛮子你不必白费口舌。韩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呼延家一门豪杰,绝不会投于叛贼麾下!”
呼延通说罢,转回了头,步伐阑珊而去。邓云面色一怔,全因他刚才看到呼延通的眼神,是一种宁死不屈的眼神,若再相逼,恐怕只会落个一拍两散的下场。
“真乃义士也邓云摇了摇头,叹声后,转身黯然离去。
当夜,邓云回到了天贤府,心情烦闷,独自坐在后院喝闷酒,不知觉醉去,就趴在石桌上睡着,还是红缨正好路过,唤了黄师儿过来,把邓云扶上床榻,帮他洗漱好后,红缨这才离去。
次日,红缨找上了义兄梁兴,一问才知邓云近日所烦之事,又听说昨夜邓云从呼延通那里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心里已明白了大概。到了晌午时候,红缨叫下人准备了几坛好酒,独自乘了马车,竟偷偷地去了清心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