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庆听了,眉头一挑,手扶长须哈哈一笑,便令郭药师坐下。郭药师领命,坐回席上后,便又是沉默起来,不过眼色却微微地瞟向了邓云那处,心里暗付道:“看来以往还是太过小觑了此子。此子才能之高,胜我十倍矣!
就连那孙恭武竟也在他手上屡屡受挫,更为可怕他那些麾下部将各个都是本领高强,且众人又是情同手足,各发其长,这部敢死队假以时日甚至大有可能成为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奠下第一精兵!!”
想到此,郭药师不由心头一紧,却见邓云忽然站了起来,那双细长的眼眸不禁眯了起来。
“都统大人且慢!!辽人遂屡屡受挫,但末将前番曾探寻过那居庸关,此关不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兼其军布置极为森严、谨慎,若强攻硬取,恐要损耗极多兵马,方可攻克!!”只见邓云面色凝重,双眼闪烁着阵阵精光。听得众人都是心头一惊,郭药师更是眉头紧皱,对邓云更是忌惮。原来他本还暗笑这些宋人赢了几场便开始夜郎自大,得意忘形。居庸关的险要,还有孙恭武的本领他是十分清楚,再加上他听闻关内还有一个才谋百出,巾帼不让须眉的耶律凤仙,此女虽是年幼,身份尊贵,但却毫无架子,更深熟兵法,近年那十万宋军之惨败,其实与她关系极多!以这种种因素,郭药师几乎认定,只要这些宋军敢去攻打居庸关,必定铩羽而归,落个狼狈而逃!
谁知就在郭药师暗暗欣喜之时,邓云一席话,便把他美好的臆想给划出了一个破口!
本是喜上眉梢的刘延庆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大觉扫兴。韩世忠亦是虎眉皱起,起身便道:“兄弟你此话是否太过多虑!?那居庸关里不过七、八千辽人,兼之士气低落,怎能挡得下我四万余虎狼之师!?何况,自都统大人大军赶到,军中此时更多了许多攻城利器,区区居庸关有何惧哉!?”
韩世忠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席内大多宋将皆是胆气大壮,纷纷附和!
刘延庆见状大喜而笑,连连道好,遂又向邓云说道:“龙蛮子你素来果敢勇悍,冠绝三军!今日怎这般懦弱,莫非遭小人一害,便是心有顾忌!?”
刘延庆素来说话口没遮拦,说着向徐天一那席瞟了一眼,除了徐天一有着一副问心无愧、清者自清的笑脸外,其他人都是羞愧难当,低头不敢正视。
刘延庆冷哼一声,遂便听邓云恭答道:“朗朗乾坤,小人能一日放纵,却不能得逞一世,又何来顾忌一说?都统大人,末将只是以为攻取居庸关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一来都统大人麾下大军初来乍到,形势,而且连日长途跋涉,也是疲惫。二来,如韩大哥所言,军中有不少攻城利器,但近年来我军少有操用,恐是大多都已生疏,何不先操练一段时日,然后再做试探,待时机一到,方而倾势攻之,必可克下居庸关也!!”
原来邓云自从来到前线后,便时常与韩世忠打探军中消息,不时还会在各处营寨内观察兵卒,这细心谨慎,就连韩世忠也自叹不如。因此如今的邓云对这些宋军的情报,也是了解一二。
韩世忠听邓云这般一提,虎目一瞪,暗暗心惊,方才醒悟过来,正欲张口说话,却听刘延庆甚为恼怒喝道:“龙蛮子你此话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金人迟早将擒下那天祚帝,到时其军必定士气如虹!那金主阿骨打野心磅礴,若是趁机撕毁盟约,兵逼燕云之地,如之奈何!?
你可知燕云久失辽人手上,乃我大宋多年之耻,当今陛下还有宋朝治下万万黎民百姓无不盼望能早日夺回燕京,更不说这更是列朝先帝、大臣之遗愿!!
再说本都统麾下精锐之师岂是你可小觑!?近日来大军前行,令行禁止,歇息充足,皆磨刀霍霍就等厮杀!!”
只见刘延庆吹胡子瞪眼,如同一头咆哮的怒虎,原来当初他临出军时,曾被那皇帝老儿赵佶所召。当时,赵佶执其手,眼中晃动着泪花,一番陈情动说,直把刘延庆说得当场狼嚎大哭,磕头发誓,誓取燕京,否则绝不还朝!
邓云、韩世忠见刘延庆蓦然神情大变,雷霆震怒,却都不知有这层干系,皆面露骇色。大多人自也不敢多言。杨再兴剑眉一挑,虽是有心帮邓云说话,却也想刘延庆说得是理,加上又看到徐庆投来的眼色,便也暂时静观形势。至于吉青、霍锐那两人,一个只顾着去死盯徐天一那席人,一个听得昏昏欲睡。这两人如此,全因早就想好,无论何事,只要服从自家大哥的号令便好,一切他自有安排,何必多心。
邓云眼见刘延庆面色上有几分疯态,心头不由一揪,刚是张口欲言,便见刘延庆把手一摆,一副不容置疑地口气喝道:“此事本都统心意已决,不得再议!!否则便是乱我军心,绝不轻饶!!”
邓云闻言,面色一变,整张脸都在一起,大喘了一口气。韩世忠眉头皱得更紧,却也熟悉邓云的脾性,别看邓云平日里待人谦和,平易近人,其实一旦遇到自己认定的事实时,他却又有着据理力争,不甘低头的蛮性子。韩世忠唯恐邓云会有出举动作,惹怒了刘延庆,急忙应道:“末将领命!!”
韩世忠话毕,其麾下的将士亦纷纷喝应,很快其他席上的诸将也纷纷扯声大喊‘领命’,郭药师一边应着,嘴角里却不禁咧开了笑容,一边暗付道:“还好这刘延庆不过是无谋匹夫,看来这些宋人是难逃一劫!!”
杨再兴、徐庆等那些敢死队将士也随之纷纷站起,只不过都没应话。因为在众人前头的邓云,仍是沉默不言。刘延庆见状,心中更是不喜,正欲喝叱。这时,韩世忠忽地出席,凝声便道:“都统大人,末将以为郭统将最为熟悉敌情,何不派其所部为前军!?”
刘延庆听了,眼睛刹地一亮,他本就怀疑这郭药师与童贯在私底下私通,有心将其铲除,这下驱狼扑虎岂不是一石二鸟?
想到此,刘延庆先是放声大笑,然后望向郭药师笑盈盈地问道:“不知郭统将可敢出战!?”
“末将初降,寸功,自是义不容辞,不负都统大人厚望!!”郭药师表面大震脸色,暗里却是在痛骂着刘、韩二人。刘延庆闻言大喜,遂即做安排,命郭药师率其部为前军,一叫王刚的老将为正,韩世忠为副,两人率一万兵马为中军,刘延庆亲领大小数十将士统率二万兵马为后军。至于邓云与徐天一两部兵马则留在在寨中把守。众将纷纷领命,唯独轮到邓云时,邓云却沉色应道:“竟然都统大人心意已决,军令如山,末将不敢违令!不过敢死队军士素来每战必前,愿与郭统将麾下部署同为前军!”
邓云此言一落,杨再兴、徐庆等人立即齐声应和,如同虎鸣豹啸声势之大,震得整座主帐都在摇晃,众人无不色变。
“哼!!不知好歹!!”刘延庆面色不禁黑沉起来,他相信以邓云的才智,他让郭药师的部署为前军的意图,邓云绝不可能不知道。刘延庆只觉邓云似乎有心在与自己较劲,也是来了脾气,一摆手便道:“好一个龙蛮子,你竟这般厉害,本都统岂会阻止,还望你能再接再厉,立下奇功!!”
“末将,领命!”邓云一拱手,声若洪钟,凝声应道。刘延庆气在心头,而且连日奔波也是倦了,便令众人退去。其中,郭药师那一行辽人,各个面色黑沉,神色忿怒。郭药师暗中压制,心里却早已思量着对策。
夜色朦胧,月光显得有几分昏暗。却说邓云等人刚出帐篷不久,背后便有人叫住。众人回头一望,背后那四、五人,正是韩世忠与他的麾下。韩世忠与邓云打了一个眼色,邓云明悟,教一众兄弟先归,便走了过去。此时,韩世忠也吩咐好麾下散去,两人一起走到附近不远的空旷之地。
“兄弟,刘都统虽有几分急躁,但你也不可意气用事呐!”韩世忠面色一紧,带着几分关切说道。邓云听了,却是淡然一笑,说道:“韩大哥你却是误会了。我并非意气用事,而是怕这郭药师暗里捣鬼,而且明日看他是否愿意拼杀,大概就能猜出他的意图。”
韩世忠闻言,虎目一亮,哈哈笑道:“兄弟你可真是细心,大哥不如你也!”
“韩大哥谬赞!只是明日作战,还望韩大哥多加谨慎。再说不仅是这居庸关地险易守,防备森严,那守关之将孙恭武亦非泛泛之辈!而且听那些辽人俘虏所言,那耶律大石之女,耶律凤仙也在关中,据传闻此女智谋之高,绝非寻常,当多加小心!!”
邓云说着说着,脑海竟然闪出了一道英气秀丽的倩影,不由心头一跳,有些走神。
“嗯。此女的厉害,我也略有听闻。兄弟放心,明日大哥定会多加注意!”韩世忠把头一点,煞是谨慎地应道。随后,两人又说了一阵,互相交代一些细节,便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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