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的心一直悬到这位官爷转过身来。才松了口气,因为他看见了那雪雁的补服。
四品。
看来这金陵城的地方官并不比旁的地方高哪去。
这老人坐定后,小眼睛扫视了一下堂下,缓缓的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在下凌云山李淳风。”李淳风答道,接着顿了顿又道:“二十八宿之一。”
“哦?”那知府听到二十八宿之名时,一直微闭着的双眼睁了一下道:“凌云二十八宿?好年轻啊。本官未曾见过你呢。”
“贫道是年内才升到二十八宿的。之前一直在山上苦修,故大人未曾见过。”李淳风低头答道。
“这样啊。”那知府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缓缓的道:“既然是凌云二十八宿,就应该是奉公守法之人,为何还要知法犯法?”
“贫道不知。”李淳风答道:“究竟犯了何罪?”
“每个都是这样,烦不烦啊。”那知府有些不耐烦的道。接着翻了翻桌上的卷宗后道:“李进,冀州人士。你可认识?”
果然来了。李淳风心下暗道。接着不慌不忙的道:“贫道昨日的确刚刚认识了一个叫李进的人。不过却不知道他是来自冀州。”
“这样啊。”那知府道:“他昨天夜里被杀了。你可知情?”
“被杀了?”李淳风小小的吃惊了一下道:“贫道不知。”
“就知道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知府嘴一撇道:“来啊,带证人。”
台下自由衙役去带人质,李淳风趁着这个功夫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个人。
还好,久云是因为对李淳风有自信,所以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而那两兄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尤其是黄二,见李淳风朝自己看来,还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不多时,衙役回来了。李淳风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认得正是昨天在饭厅吃饭的那个有些喝醉的大汉。此刻,他清醒了多。经过李淳风的身边时,眼中竟有一丝恐惧之色闪过。
“证人。”那知府见证人被带到,也不罗嗦。便问道:“你是哪里人?”
“草民张万强,老家湖州。”那大汉跪地叩头道。
“张万强。”那知府探了探身道:“你可认得站立这人?”
“认得。”张万强点头道。
“他是何人?”知府道。
“草民不知。”张万强看了看李淳风,喏喏的道。
“大胆张万强!”那知府猛的一拍惊堂木,吓了包括李淳风在内的所有人一跳。接着道:“这可是公堂之上,你在戏弄本官么?”
“草民不敢!”张万强吓的一个头磕到地上道:“大人请容小民说几句话。”
“讲!”那知府道。
“草民的确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凌云山的一个四代弟子。昨天在如意楼的大堂见过他。”
“哦?”那知府仿佛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李淳风道:“四代弟子?”
“他说谎。”李淳风平静的道。
“我没有!”那张万强一听就不干了,起身便道。
“跪下!”他可没有李淳风这个待遇,身后的衙役朝他的膝盖窝一踢。“噗通”一声,他便又跪在了地下。
“我不是四代弟子。”李淳风看了看他,接着道:“贫道乃是凌云山二十八宿。这个,才是四代弟子。”说着一指久云。
“这……”张万强傻眼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得罪的竟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四代弟子,甚至不是三代的白衣弟子。而是那高高在上,在凌云山地位仅次于九曜的二十八宿。
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了。
李淳风却接着道:“由于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并未穿二十八宿的道袍。所以你就认为我也是四代弟子么?”
“李淳风。”知府发话了道:“还没到你问话的时候。待本府问你,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凌云二十八宿?”
李淳风听了这话一愣。心道这个知府怎么搞的?问案问的也太马虎了吧?按说,不是应该找出自己杀人的证据么?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自己是不是二十八宿?仅仅是兴致所至?
但这话,他还真不能不答。特权赋予他的,只是不跪。并没有让他牛到可以藐视公堂。于是他想了想道:“贫道人证物证都有,不知大人想先看哪个?”
“哦?”那知府笑了笑道:“物证为何?人证在哪?”
“物证嘛。”李淳风笑道:“就在如意楼贫道的房间内,如果大人差人走一趟的话,当可发现贫道的衣物内,有一套凌云二十八宿的道袍。”
“来人!”那知府喊道。
自有衙役出班应是。于是这知府便安排人去李淳风的房间。
衙役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人便回来了。手中所拿的正是李淳风的道袍,只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奔波,还有几次战斗。便的有些破烂。
“来来来。”那知府看衣服回来了,便叫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认识这个衣裳。”
众位衙役传着看了个遍后,终于有一位站出来道:“回大人,属下曾经见过一次这二十八宿袍。”
“哦?”那知府笑道:“快说说。”
“看服色和样式,的确没错。”那衙役犹豫了一下道:“不过,由于属下也并未靠近看过,所以也辨不出真假来。”
“说了等于没说。”那知府笑骂道:“要是连样式都不对,他还敢拿出来么?”
“大人这话是怀疑贫道这件衣服是假的了?”李淳风开口道。
“人之常情。”那知府道:“毕竟在场的人谁都没有见过这东西。如果本官就此相信你的话。那是不是说随便找个人穿着这么件衣服走进来,都可以说自己是凌云山的了?”
“大人此言极是。”李淳风笑道:“那就只好烦大人去找人证了。”
“人证何在?”那知府看着李淳风笑道。
“唔。”李淳风低头想了想道:“现如今在京城内,知道贫道身份的。应该有几个人。只是怕大人请不动。”
“这是在激本官么?”那知府大笑道:“但说无妨。”
“太子、宁王。”李淳风缓缓的道:“贫道能确认在京城内的,只有这两个人。”
“哈哈哈哈。”那知府大笑了起来。
李淳风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按常理,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情绪激荡之下,也非常有可能大笑起来。但这个知府却不一样,他给李淳风的感觉,笑的很发自内心,很是高兴。好像碰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
“大人为何发笑?”李淳风看他笑的实在太不对劲,便开口道。
“太子?宁王?”那知府缓了缓,正色道:“你怎么不说是当今圣上?”
“大人以为贫道所言不实?”李淳风道。
“倒也不是。”那知府道:“只是,很难求证啊。”
“那贫道也没办法了。”李淳风摊手道:“只有太子和宁王跟贫道是同门。而贫道又自幼在山上苦修,俗世中见过我的人还真是不多。”
“那本官也没办法了。”那知府也学着李淳风的样子摊手道:“你欺瞒本官,该当何罪?”
“贫道不知啊。”李淳风心说这知府怎么一点逻辑性都没有。便扬声道:“贫道所言,句句属实。而且,贫道是否是凌云二十八宿,私以为跟本案并无关联。不知大人为何在此事上穷追不舍?”
“哦?对啊。”那知府一拍脑门道:“都怪那张万强,害本官偏离了本案。来呀!拉下去,先打五大板!”
“啊?”刚才还在一边看热闹的张万强,没想到这知府的脑袋转的如此奇葩,而且一上来就打,忙叫道:“草民冤枉啊!大人手下留情!”
“大胆!”那知府又是一拍惊堂木道:“你也是一个习武之人,这五下大板,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事。就当是一个惩戒好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既然这么说,那张万强便再无话可说。只得咬着牙硬挺了五大板。
“好。”那知府见打完了。便继续道:“张万强,我且问你。冀州李进,你可认得?”
“草民不认的。”那张万强这次学乖了,没等知府答话,便接着道:“草民与那李进并无来往,只是昨天在如意楼吃酒的时候,撞见李进和这位道长争吵了起来。由于草民当时吃醉了酒,又觉得那李进似乎说的有些道理。便站出来帮了几句腔。之后,有一个自称是清流坊童颜的女子出现。说了几句后,当时在吃饭的众人便都散了。而李进,草民记得是被这位道长所带走的。”
“李淳风!”那知府转向李淳风这边道:“本官问你,这张万强所言是否属实?”
“除了李进说的有道理那句外,其余皆是事实。”李淳风点点头道。
这个没有什么可否认的,当时见到这情景的,肯定不只张万强一人。
“大胆李淳风!”那知府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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