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家是永定府的世家之一,这个家族除了富有之外,也是永定有名的吃货。据说,飞禽走兽,只要是活的东西,就没有什么是喻家不敢吃的。有人还信誓坦坦地说,曾经见过喻家大公子喻柏把蚯蚓放进油里煎得金黄下酒。
喻大公子不是以满月复经纶闻名于永定,也不是以位高权重让永定人记住他,而是以吃出名。哪家茶楼酒肆只要新来的厨子做的菜美味,他一定第一时间嗅着味儿就去了。同是世家的纨绔们时常等候在他家客厅,为的就是跟着他,能吃到美味佳肴。
不过,最近他有点烦,任威到访的时候,才进院子的大门,便听到他的咆哮:“都是饭桶,不,比饭桶还笨,做的这叫做菜?这是猪食,猪食!懂不懂?”
一个男子颤抖的声音应着:“是是是,小的就是猪
“你比猪还笨喻柏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再做不好,小心我剁了你……”
在任威印象里,喻大公子身材虽然奇胖无比,人却是很有教养的,谁把他气成这样?任威实在好奇,不由走快脚步,迈进花厅,嘴里也没闲着:“这是怎么啦?喻大哥发的什么脾气呀?”
一来在吃上喻柏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二;二来他的年龄确实比同辈的世家子弟们要大一些。任威二十一,他已经三十五了。所以大家公称他为大哥。
花厅里一个围着白围裙的厨子手拿勺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案上放着一盘红绿相间很有卖相的菜。喻柏一手叉腰,跳着脚骂人呢。
见任威进来,他气愤愤地踹了厨子一脚,喝道:“滚下去。再做不好。我把你剁了喂猪
厨子不敢再说,爬起来捡了地上两根筷子,连滚带爬跑了。
喻柏这才上前和任威见礼:“好些天没来了。不是说升了职嘛,怎么还有空过来?”
任威笑道:“也不过升了千户,刚接手确实忙了些,今天才得了空儿。这不马上就来看你了嘛。你这是在干嘛呢?”
喻柏叹了口气,道:“最近嘴里淡出鸟来,我也没什么胃口。这不是绞尽脑汁想了一道菜,偏偏厨子比猪还笨,怎么教。就是做不出我想要的味道
任威瞥了眼案上那盘菜。凑上去闻了闻。拈了一根红色的东西放进嘴里,道:“味道还可以呀,怎么不行呢?”
喻柏不屑道:“这也叫可以?你有没有味觉?纯粹是没见过世面只为填饱肚子吧?”
一旁侍候的小厮已上赶着送上一双干净筷子。任威挟起一片绿颜色的菜放进嘴里。嚼了嚼,确实是不错呀。不过他知道喻柏在吃上一向是天赋异禀,一般人拍马跟不上,也不言语,干脆坐下埋头吃进来。
见他吃得香甜,喻柏气得一把夺下他的筷子,道:“你好歹也是名门出身,有点出息行不行?猪食你也吃?”
任威一嘴油腻,咧开大嘴道:“也就你挑食。照你这样要求,也只有景福楼的火锅才合你的胃口了
“景福楼?”喻柏摇头道:“没听说过
任威笑。道:“人家要过半个月才开业呢。牌匾还没挂,你上哪儿听说过呀
一听有吃的喻柏马上来了精神,他拉着任威:“走走走,我们去见识见识
任威坐着没动:“人家才装修好,屋子里花花草草的还没摆设好,没开门做生意呢。你去了,吃什么呀?”
他护送小妹去和乐思齐见面,刚从永定分店来,那里美伦美奂是不用说了,就是彩绘太多,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彩味儿。新招的伙计们忙着开窗透味呢。
听说有好吃的,喻柏怎么坐得住,拽着任威的胳膊:“快带我去认认门儿
任威自是清楚他的脾气,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喊小厮套车,两人一骑马一坐车,一前一后朝东城而来。
乐思齐来了两天,忙完事儿,才让人持了拜贴去任府,说明明天下午过府拜访。人家兄妹为自己解围,无论如何上门道个谢总是应该的。
拜贴是任府的宗妇谭氏接的。女儿天天在她耳边夸这个乐思齐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既是要来拜访,少不得把女儿叫来好好打扮一番,自己也开了箱,让贴身丫鬟帮着看看,明天穿哪件衣服好。
任娇娇听说乐思齐来了永定,连跑带蹦的跑来跟母亲说一声:“我要去找乐妹妹也不待谭氏答应,她已如一阵风似的跑了,急得谭氏让丫鬟把她追回来,喊着套车,吩咐丫鬟婆子跟随。任威今天休沐,听说了,亲自过来送妹妹过去。
乐思齐和任娇娇在大门入口处的池子旁摆了案几,铺了地毡,两人对坐喝茶闲话呢。池子里种了荷花,几片小小的绿色的荷叶探出脑袋,摇摇晃晃钻出水面,微风起处,轻轻摇曳。
任娇娇指着风车,道:“妹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风车可真是妙着
一进门,她便被风车迷上了,要不是嬷嬷们死命拦着,她非提了裙子上去踩一踩不可。
乐思齐笑着给她续了茶,笑道:“这不是没有办法么,天气热了,又没有降温的地方,火锅店可就没办法做生意了
要是有空调,谁弄这劳什子啊,费工费时,工程太大。
说话间,一个胖胖的男子挤了进来,道:“就是这里吗?哗,意境不错
乐思齐和任娇娇瞪眼,看着那个像相扑手一样走动间浑身胖肉乱颤的男人,一点不生份地朝里头走。接着任威的声音道:“就是这里。人家还没开业,不接待食客
听到哥哥的声音,任娇娇露出笑容,道:“你怎么又来啦?”
任威虽然强壮,腰围还没喻柏的大腿粗,被他挡住了,两人自然瞧不见他。
乐思齐已拉了拉任娇娇,同时站起来。
任威紧走两步,帮他们互相介绍了。喻柏也不是只知吃不知礼仪的吃货,见是主人在此,收起贪吃嘴脸,中规中矩地见了一礼,不过手还没收回去,已道:“听说你这儿有一味菜非常非常美味,能否让我们尝尝?”
乐思齐讶然。
任威略显尴尬,解释道:“喻大哥喜美食,听说哪儿有美食,立时忍不住。这不……”
乐思齐恍然,道:“哦,跟洪七公一样啊?”
任威迷茫地道:“洪七公是谁?”
这时间,没到饭点呢,不过喻柏显然并不是到点吃饭的人,乐思齐低声吩咐冬儿几句,邀他们在地毡上坐了,丫鬟们重新沏了茶。
不一会,冬儿带着从顺庆来的厨子和伙计,摆桌子的摆桌子,上食材的上食材,很快,炉子里烧得滚烫的烫底冒出香气。
喻柏早绕着盘子里薄得像刀片,雪白雪白的肉转圈。
水开了,乐思齐持筷涮起了肉,放进自己碗里。已在顺庆尝过这种吃法的任威和任娇娇也分别挟了自己喜欢吃的肉放进锅里涮起来。
喻柏闻到阵阵香气,食指大动,目不转睛看着乐思齐的动作,也跟着学做起来。
女敕滑的肉片一入嘴里,他顾不得烫,顾不得食不语的家训,竖起大拇指连连叫好。
这下子,如风卷残云般,一盘肉一下子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乐思齐三人反而成了看客。
乐思齐和任娇娇在门侧喝茶时,大门虚掩着,外间的路人看不到内里的情况。喻柏进来时小厮仆从们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乐思齐吃惊他的胖肥,把门给忘了关了。
这时,门里吃得热闹,阵阵香气和叫好声传到外面,路人驻足围观议论不已。喻柏在永定是独特地存在,长相身材又特别好认,可以说满永定没有谁不认识他的。一见他围着一个奇特地锅子吃得脑门冒汗,整个人几乎扑在桌子上,不由大奇。
待得景福楼的伙计发现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急急忙忙把门关上,门外的人反而不干了,他们不知这是哪户人家不敢乱敲门,却在门外鼓嘈起来。
乐思齐再次被喻柏的吃相惊呆了。待听到外面的鼓嘈才意识到什么,把吕简生叫过来。
吕简生接到冬儿的传话,让他准备上菜,已经觉得很奇怪,难道那位看着娇娇怯怯的任大小姐这么贪吃?这还没到饭点呢。
待站在廊下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已意识到宣传的机会来了。别人是没注意到大门洞开,他是故意要大开洞门。果不其然,伙计擅自关门,人家有意见。
听到东家唤,他上前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便朝大门口走去。
喻柏吃得一身大汗,把桌上两大盘兔肉全吃光,佐料碟子也干干净净,才放下筷子,惬意地道:“痛快,真是痛快。哈哈哈
他自小没有美食便郁郁不欢,一连三四天没找到合口味的菜肴,可把他郁闷死了,只觉人生殊无趣味。没想到今天得此美味,这样的新吃法,还是闻所未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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